204 第一百九十七章(拂曉Sky冠名)

204 第一百九十七章(拂曉Sky冠名)

?第一百九十七章、容色不改違軍令,魂悸魄動疑夢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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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祁寒驚起夢魘,抱住趙雲哭了一場后,便一直沉睡著,昏迷未醒。

段老大驚奇地發現,浮雲頭領竟又展現出了另一面來了。當初那個殺神般冷酷可怖的男人,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耐性簡直好到了極點,日夜守著祁公子,竟也不覺得枯燥乏味。不管他何時進去,總是見到趙雲佇坐在床邊,握著祁寒的手,神色極盡溫柔,一動不動地望著祁寒的臉,好似就這麼看上一輩子,他也不會覺得膩味。

祁寒連日不醒,趙雲倒不是很擔心,他對於吉的手段,向來是信心十足。但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卻始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憂,一想起祁寒之前那反常的樣子,便覺得寢食難安,放心不下。

兩日光景匆匆即過,草地上積雪融化,匯入溪流,空琮輕響,脈脈潺涓之中,清澈得可見溪底的游魚。山鳥在林中藏了兩日,待雪盡化了,又清啼著飛上雲霄,林中景色靜謐幽然,透出一股與世無爭的美好。

屋中卧榻上的人,感覺卻並不如外頭的天氣來得美妙。祁寒在將醒未醒之際,聽到了一聲熟悉至極的低嘆,有人伸手,拂了拂他的腮邊的髮絲,動作輕柔,熟稔至極。指腹上的薄繭,輕輕擦過皮膚,令他莫名想要發抖。

腳步聲響起,那人快步走出門外了。

祁寒的思緒又開始混沌起來,彷彿做了無數個混亂的迷夢。糾葛、痛苦、背棄,歷歷在目,讓他冷汗涔涔,漸漸濕透了身上單薄的衣衫。

夢中的人,個個都帶了一股冷漠猙獰之意,像是將他視作了異類和敵人。他這具身體的生父,他深愛的那個人,也都露出讓祁寒心寒的陌生神色……他在夢裡掙扎著,在風高雪寒的崖邊,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摔成了肉泥。又不知怎麼地活了過來,拿起趙雲所贈的小箭,劃開了自己的手腕,鮮血汩汩而出,他凍在雪地中,僵硬青冷……後來,他再度置身了在陰暗狹窄的房子里,他蹲在軒窗前,想張口大叫,卻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啞巴,無論如何,都呼吸不過來,喊不出半點聲音。

他在噩夢之中,出離絕望和憤怒,簡直就要崩潰了,直至……他突然做了另一個夢。

那個夢,竟令他狂亂哀傷的心,奇迹般的安穩了下去。

那時,他在暗室之中,向隅而泣,幾近崩潰。但趙雲卻來了。

趙雲緊緊抱住了他。他的胸膛那麼的寬厚、可靠,讓祁寒不能釋手,於是他將頭埋了上去,輕輕的,緊緊的,親熱地挨蹭著他。

趙雲在他耳旁柔聲訴說著愛意,還告訴他,有了他在,便什麼都不用怕了……他乾涸的心,濕潤溫熱了起來。

在夢中,他甚至嘟噥著向趙雲撒嬌,不許他走,趙雲說,永遠也不會離開他了。

這夢太過清晰,清晰到讓混沌中的祁寒,潛意識裡一想到這僅僅是一個虛幻的夢,就難過得不能自已。

他多希望那不是夢,而是真的……可他的意識卻在漸漸蘇醒,他記起了趙雲真正說過的那些話,想起了他和甘楚……

不,他不可能說出永不離棄的話來,他已有妻有子,還談什麼再不離開……那真的只是夢啊!

這念頭一起,祁寒悲從中來,頓時悚然驚醒了。

他身上的衣衫被人換過,很是乾淨,可驚醒的一瞬間,他卻急出了一身的冷汗,渾身黏膩著,極不舒服。他深深吸了口氣,即便是躺在溫暖的被褥中,也無法掩蓋他好夢乍醒時心頭的涼意。祁寒深深喘息了幾下,混沌的頭腦才清楚了一些,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

抬起左臂,他看著上頭包紮的白帛,眼中漸漸升起無法掩飾的悲涼和自嘲。

竟然連這樣……也無法逃開么。

窗外秋風漸起,化雪之後十分冷肅,他的嗓子很疼,想要咳嗽一聲,卻又乾渴,便忍住了。單衣被冷汗浸透了,他才一坐起身來,便覺出了不妥——這身體虛弱得超乎了他的意料,被冷冷的空氣一侵,他立刻便打了個寒噤,喉鼻發癢,額頭髮燙,覺得自己著涼了。

房中光線很暗,祁寒摸索著下了床,發現床頭擺著一件袍子,也沒細看,就往身上披了。坐在床頭,他凝滯的雙眸望向那扇緊閉的窗,登時顫抖了起來——那種昏昧幽暗,令他瞳孔微縮,幾欲作嘔。

但他咬了咬牙,竟然忍住了,開始定定注視著那無盡的黑暗。

是因為那個夢。

那個夢太過清晰,在他心中留下了殘存的溫暖,竟爾消泯了他頑固的心疾,讓他可以在這全無罅隙的房中獨自靜默地坐著……

祁寒也沒有料到,僅是一個夢,居然減輕了自己恐慌的癥狀。他伸手,條件反射的朝胸口摸去,便深深一怔——那枚從不離身,可以安撫他情緒的玉玦,竟又重新掛在了他的身上!

動作之間,他正好側頭,嗅到了順手所披的外袍上,那種熟悉的清冽陽剛的味道……這是趙雲的袍子!

祁寒心頭一動,突然覺得,那個夢,也許並不是夢……

趙雲一直留在這裡,救起他后,還將玉玦重新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祁寒冷寂的一顆心,宛如一潭死水被人投入了石子,激蕩起一圈圈的漣漪,他開始頻頻地回想「那個夢」里趙雲所說的話。他說,他永遠不會再離開了……祁寒完好的右手,在床邊握緊了棉褥,指間有些用力。他心中矛盾兩端,弄不清這些令自己沉溺的話,是否真的存在過。

其實祁寒醒來的時候,趙雲才剛起身走開。他來到門外,看向眼神有些尷尬的段老大。

「什麼事?」趙雲打量了一眼段老大臉上莫測的神色,心知定是出了什麼事,他才會將門敲得篤篤作響,透著一股急切。

段老大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浮雲頭領,林中又闖進人來了。這一回,卻有人在內中大喊大叫,我依稀聽到,似是你夫人的身體出了問題,胎氣大動,此刻她的馬車正在湖邊停留,他們才急於找到你,想讓你到夫人身邊去……」

趙雲聽了,眉峰一皺,朝他豎起食指,飛快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面將他扯走,離了茅舍,往林邊走去。

段老大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過大了,恐怕會吵到裡頭沉睡未醒的祁公子——平日里浮雲頭領經常提點,他說話也很注意,但這一次事態緊急,他才會失了分寸,險些忘記。

「……怎麼不去找軍醫,卻來林中尋我……」趙雲皺起眉來,壓低了嗓音,與段老大邊說邊往林陣走去,卻不知屋中的祁寒此時已經醒了過來,還聽見了段老大的話。

祁寒愣在屋中,心潮起伏,幾息之後,便聽到了段老大朝精舍走回的腳步聲。只有一個人,卻沒了趙雲的聲音。想必,他已是急忙火燎地,趕出林子去看甘楚了吧……

祁寒愴然笑了一聲,勾起了唇,眼中卻不見分毫的笑意。右手緩緩地覆上了包著白布的左腕,微微發抖。

他真傻。

他還以為那個夢,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他還以為,趙雲真的有堅定無比對他說,再也不會舍他而去,再也不會離開他半步,令他受半點的委屈……

他的心,已經徹底地,在這紅塵裡頭死過了一次。所以,儘管此刻美夢落空,心情起伏巨大,他也再沒有升起半點要自絕的念頭。

他再一次活了過來,又被那個夢,無端治癒了許多,這一次,他再也不想糾葛在這些糟心的事里,氐惆沉浮,不可自拔了。他不否認,源於對趙雲的感情,他的心中仍充滿了巨大的痛苦,但這痛苦,卻並非不可以忍受。在精神上,他覺得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再難過,還能賽過崖頭上那一瞬間嗎?

祁寒抿唇,鎮懾了心神,眼眶還泛著殘餘的微紅,但他臉上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

趙雲又救了他一命。但他的背信棄義,負盡恩愛,也是將他徹底推入深淵的禍首之一……祁寒的頭腦,漸漸變得無比清醒,這是他從脫出牢籠以來,最為清醒的時刻——彷彿突然之間,他回歸到了原來的自我,無懼無畏,堅心韌性。

祁寒怔了片刻,支起下頷,又輕輕地笑了一聲。

旋即,他伸出右手,將那條雙股紺繩摘下。褪了趙雲的白袍,放在榻上,將玉玦擱在了上頭。

然後,他咳了一聲,朝外頭啞道:「段大哥,請你進來……」

門外的人一聽,頓時驚得跳了起來,火燒眉毛般推開屋門,沖了進去。

「公子!你醒了么?!」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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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白甲蒼髯煙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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