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第二百零九章
?第二百零九章、冒險回軍小結寨,漠上潛行尋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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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會想到,馬超的人馬其實並沒有逃遠,而是紛紛折返了回來,潛在了這片他們剛剛才逃離出去的泥淖地、硤道坳谷之內。
祁寒環顧四周,覺得馬超這主意真不賴,甚至可以說是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落腳點了。他這般一想,不由得抬起頭,朝不遠處的馬超看過去。
馬超正跟馬鐵等人站在坳口處,低聲商議著什麼,忽覺有一道視線肆無忌憚落在自己身上,打量著自己,與平常的士兵完全不同,他眉頭一皺,驀地抬起頭來,直直看過去,便跟祁寒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馬超皺了皺眉,見是那黑臉小子,心想,他命居然挺大,那樣的陣仗下都沒死。
祁寒對上他隱含諷刺的目光,不由一怔,完全沒想到馬超會如此敏銳,陡然看了過來,將自己捉個正著,倒像是自己在偷看他一般,不由得尷尬地別過臉去,假作瞌睡。他倚在山壁上,渾身肌肉放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右臂。這一路疾馳,他沒能跟上馬超那一隊,卻是綴在一隊受傷的散勇後頭,不要命地策馬狂奔,稍慢一點,只怕就被閻行的追兵攆上了,逃命時還不覺得,此時一鬆懈下來,後遺症就出來了,他的右臂和身體鈍痛得快廢了。
周圍的軍士累了一宿,都在趁著短暫的空隙,闔目假寐,祁寒累得幾欲虛脫,也學他們閉上了眼,放鬆隱痛麻木的神經,試圖淺眠小憩。然而,他腹中□□,喉嚨里更是焦渴欲燃,卻讓他難以定心休息。
他不是沒有想過偷偷離開,但他只有一個人,又不辨道路,幾乎不可能走出這片偌大的荒漠去,若開口向人索要食物,身為戰俘的他,卻沒有這種資格。他心知自己唯有更乖覺一些,不被人討厭,才有機會在這一群矜驕蠻橫的西涼兵手中存活下來。
馬超像是個鐵人一樣,不僅兩個日夜沒有休息,更連夜率軍衝殺出一條血路,賓士了整整一宿,但此時卻看不出任何疲態,只有眼下兩片烏青,唇皮乾裂,一雙眼還是精光灼爍,炯炯有神的,充滿了年輕恣肆的鬥志。
祁寒背靠著山壁,將睡未睡,難受得手指都不想動彈一下,忽然有人將什麼東西丟到他身上,把他驚醒了過來。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見居然是黑沉著一張臉的馬鐵,一時睡意全去了,只睜著一雙朦朧迷糊的眼睛,不解地望向他。
馬鐵不情不願地指向落在他腳邊的革囊,瓮聲道:「拿著,將軍吩咐的!」
祁寒驚喜地拾起來,晃了晃,裡頭有一點水聲,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層,但真的是水……
馬鐵見他只顧著搖晃,卻不道謝,不由怒道:「怎麼的,你還嫌少啊?呸,臭小子,也就是我大哥可憐你!如若不然,這麼金貴的水,你還不配飲咧!」
說完,他磨了磨牙,惡狠狠地瞪了祁寒一眼,重靴砸地,轉身就走。
祁寒把到嘴邊的一句「謝謝」給咽了下去。
猛地拔開塞子,便往喉嚨里灌去。
革囊眨眼就見了底,他擦了擦嘴,喉嚨里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這一點點水雖然不濟事,卻讓他感覺自己精神大振,活過來了。
祁寒心中對馬超有了點感激,難為他還能記得分給自己一點水,使他不至於渴死。他心情一松,拍了拍手上的泥沙,直起身來,卻見周圍的騎兵都已經沒在休息了,他們趁著太陽還沒出來,在硤道中尋了一些乾燥寬闊的地勢,開始搭建臨時的營地和軍帳。
馬超正在不遠處指揮布置,目光偶然朝這頭掃來,祁寒連忙舉起水囊,朝他晃了晃,似在遙遙致謝。
馬超微微一怔,旋即眉頭大皺,心道:「哼!這人果真毫無自知之明,身為戰俘,卻不守尊卑之儀,朝我胡比亂划,像什麼樣子,當真是沒受過教化……」
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嘴角微微一勾。
一旁的小校抬手在他面前亂晃:「……將軍,你聽我說話了嗎?」他眼睛骨碌一轉,順了馬超的視線看去,頓時拖長聲音「哦」了一聲道,「嗨,原來將軍也在留意那個人!我們都在說,他身為俘虜,卻很機靈,舉止又如此瀟洒淡然,似乎很不一般……」
馬超便瞪大了眼睛,道:「有甚不一般,不過一個小小戰俘。」
小校見馬屁拍到了蹶子上,撓了撓頭,連忙尷尬地附和:「是,是。」
祁寒將空掉的革囊別在腰間,走到正在搭建帳篷的騎兵們身旁,給他們打下手。他在閻行軍中見過不少,以前趙雲也教過他一些,因此並不顯得笨拙。只是……他的左手不能用力,因此有些不便。
騎兵們都發現了這一點,噓呼鬨笑起來,有人直接就喊他「撇子」。
祁寒皺了皺眉,也不言語,更不理會,只是安靜地遞些木頭、石塊給那些正用心搭帳的人。
昨夜一役,騎兵傷亡損失近半,只剩下了六百餘人。
眾人戮力同心,很快就將簡易的軍帳搭好,在這片硤道之中建起了臨時的落腳營寨,此時,閻行正大肆派兵往四方追搜,短時間內,卻不會想到再回到這片峽谷中來,但是時間一長,他的斥候一定會找到這裡,屆時大軍壓至,萬難逃脫,只能冀望越晚被發現越好,可以有充足的時間,供他們備軍應敵。
乾糧和飲水已經耗盡,昨夜與備乘的馬匹一起,失落在了硤道中,被敵人打掃戰場時清理走了,騎兵們在硤道中一無所獲,咒罵不休,只得回到帳中休息,但飢.渴難耐之下,沒人可以入睡,都嘩噪抱怨起來。
馬超帶了一百名親兵,準備親往腹地深處尋找水源和食物,以供紮寨之用,其餘的軍士,則留守在營寨中休整,待到晚上,才好守夜值戍。
卻不知道他出於什麼樣心理,竟然讓馬鐵帶上了祁寒,教他跟在隊伍中間。
祁寒將這行為理解成,身為戰俘,你就得吃苦耐勞,幫我們做事。於是也沒怨言,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踏上了行程。
其時正是早上,日光已經明亮起來,但地面上仍有薄薄的一層白色霧氣籠罩著沙野。他們從硤道出來,正好要繞過那一片可怕的大泥淖,所有人的神色都變得敬畏和肅穆起來,連馬超都抿緊了唇。
泥淖上沉寂如死,那一百多名精騎,早在昨夜就已陷沒泥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空曠的沙原上,彷彿還充塞著他們慘烈的呼叫聲,驚怖可憐的哀嚎聲……這一片看上去渾然無害的綠野,乃是擇人待噬的猛獸,將那些驍勇善戰的鐵甲勇士吞得一乾二淨,不留片縷痕迹,人、馬、刀槍劍矛,全都陷入其中,沒有留下任何,只余了一些旌旗,散落在泥淖之上。
馬超雙眸似欲噴火,盯著那些委頓在地,寫了「馬」字的旗幟,將拳頭捏得作響。
「我誓報此仇!」他拔出佩劍,將一塊風化的白石劈成了兩半。
騎兵們神色肅穆,一改之前的梟狂野蠻之態,全都面朝北方,右手撫在左胸上,朝那片泥淖深深靜默了一禮。
馬超擺了個手勢,眾人便跟著他,繞向西南行去。
荒漠中氣候變化詭異劇烈,往往一日之內數歷寒暑。夜間冷得不行,水囊里都可以結出薄冰來,待到晨間的霧氣全部散去,太陽就變得十分毒辣,照在沙子上,越走越是燥熱。人和馬都累得不行,遍身的汗水,而且奇渴難當,就算是馬超所帶的一百人,是精兵中的精兵,仍然抵不住這樣的焦渴,紛紛雙眸赤紅,情緒暴躁起來。
一直走到中午,仍沒有發現水源。正當眾人昏沉疲憊、人困馬乏之時,突然,馬超的白馬嘶鳴了一聲,向天空嗅了幾嗅,振鬣長嘶,折身向南疾馳了出去。騎兵們歡呼一聲,俱都眼前一亮,連忙縱馬跟上了它,不多時,前方果然出現了大片的綠色,全然不似荒漠之景。
馬兒們打著響鼻,低頭啃向地面上淺淺的草皮子,有些甚至是枯黃毛刺的,遠不如河套的綠草來得鮮嫩可口,但它們已經別無選擇,之前已經倒下了好幾匹了。軍士們眼睛發紅,提著兵刃奔向那片綠色,喉結不停地聳動。
「是英雄刺!」
「老人們說,英雄刺是可以吃的,足夠解渴解乏!」
「是了,將此物捎回,便可當做軍中飲水……」
眾人壓低聲音,卻難掩興奮,紛紛沖了過去,割下了那些厚肉的綠植,眼見便要填塞入口。
祁寒本來也很高興,跑到近前,卻嚇了一大跳,疾聲喝道:「這個不能吃——!」
馬超接過親兵遞來切好的肉質植物,正在研究吃法,忽然聽到祁寒這一聲喝,他眉心突地一跳,不及細思,下意識地便命令道:「眾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