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捉蟲)
?第四章、聞君之名雷貫耳,巧舌庭辯利如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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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掩,月光冷浸,灑下一路清輝。
北新城中一片寂靜,偶爾一聲雞鳴犬吠,看來十分安樂祥和。倒讓人覺不出這座城池正陷於重重包圍之中。只有城頭來來往往巡邏的士兵,緊握兵器,滿臉戒備,讓人感覺氣氛凝重。
祁寒跟在馬後,時不時伸手去摸玉雪龍,後者總是一個激靈,卻連蹄子都沒撅一下。
「恩公你叫什麼?」搞半天還沒問過他姓名。祁寒沒發現這一人一馬的心情有何不對,笑著拍了拍馬臀,一臉自來熟。玉雪龍終於忍不住回眸,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
青年將軍下意識瞥了眼祁寒放在馬臀上的手,朗聲道:「我名趙雲。」
說完,他兜了馬韁繼續向前,卻聽身後的腳步停了下來,趙雲惑然地回頭,正對上祁寒驚呆的眸子。他眼睛瞪得很大,站在路中央一動不動。
「怎麼了?有何不妥?」見他這般模樣,趙雲不由訝異。
「你是趙雲……趙子龍?」
祁寒激動得音色都變了。
血染征袍透甲紅,當陽誰敢與爭鋒。古來沖陣扶危主,唯有常山趙子龍。
祁寒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恩人,竟是趙雲。那個千年來被傳說得像神一樣的男人,居然活生生就在自己眼前……
他早該想到的!身居公孫瓚帳下,銀盔白袍似雪,纓槍如龍,再看那張刀劈斧鑿般的俊容,從未見過的高絕氣質,這世上除了趙子龍,還能有誰?
「董奉那混蛋,是不是故意不說他的名字……」驀地想起臨行前董奉陰測測的笑容,祁寒暗道不妙。這幾個月,他總感覺董奉看自己的眼神很怪。有時候他身為現代人露出極大的破綻,董奉也沒有表露出半點驚訝,祁寒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看穿了。
捫心自問,如果提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趙雲,是牽涉三國紛爭,深入權力中心的趙雲,他還會不會趕來找他?祁寒回答不了。
在他發獃不語的時間裡,趙雲也在打量他,眼裡的疑惑一閃而逝。
自己剛才明明沒有說到字型大小,這青年居然知道自己字子龍,莫非他並不是小曹兵那麼簡單?
兩人心思各異,回到城府,趙雲也不敢私藏祁寒,就帶著他去見守將。
一路上,祁寒也把自己想問的問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這幾年公孫瓚接連戰敗,東奔西走。數月前,漁陽守軍造反令他腹背受敵,更是難以支撐。於是他四處遣使求援。想到有個叫趙雲的,跟宛城張綉有同門之誼,公孫瓚不知趙雲能為,並不加以重用,就派他為使者向宛城方面求援。孰料事不湊巧,當時正逢張綉與曹操結怨,宛城只能自保不好出兵,趙雲只得無功而返。臨行前在淯水河畔曹軍殘營之前,見一小兵混在屍體之中,受傷極重,卻強忍著一聲不吭。趙雲覺得這小兵堅韌是條漢子,就趁人不備,把他救到了董奉那裡。
事情明朗化了,祁寒心頭卻像壓了塊石頭,不得輕鬆。
雖然趙雲一直說救他只是舉手之勞,不用報答。但祁寒認為承了對方救命恩情,就不得不報——眼下趙雲所在的勢力正處於危困之中,他正好有機會報答。但若是涉入其中,只怕就會陷入諸侯鬥爭里,難以脫身了。
祁寒可不喜歡戰爭,他只想找個一畝三分地兒,隱居起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兩人快步趕往議事廳,祁寒垂眸望著趙雲不停翻飛的白袍衣角,眉頭微皺,內心一時間難以抉斷。
北新城守將嚴紀坐在首位,下首左右依次是幾個謀士和武將。趙雲帶著祁寒進入,走到最末的位置站定,卻不落座,其餘人見他進來,只略微頷首,看起來趙雲的官職很低。
祁寒見那幾個武將,個個身材魁梧卻氣度平庸,沒一個有趙雲神采,心中暗暗為他不值。
當初界橋一戰,趙雲可是救過公孫瓚性命的,居然被丟在這麼個小地方,屈居低位。
「他是何人?」
見祁寒面露不虞,嚴紀哼了一聲。
趙雲抱拳而出:「此人名祁寒,原是曹兵。因在宛城被屬下救起,如今特來相投。」
嚴紀布滿血絲的眼睛一棱:「曹兵?趙雲你好大膽子,今夜令你前去探營,你卻私通曹操,帶個莫名其妙的人回來!」
他越說越氣,拍案怒喝,「左右,將此姦細拿出去斬殺,趙雲領五十軍棍!」
謀士們一聽,趕緊上前勸住。紛紛說趙子龍為人忠義,決計不會做出通敵背叛之事。但嚴紀連日督戰,熬了幾個通宵,心浮氣躁思維紊亂,哪裡聽得人言。旁人越勸他越發惱怒。
祁寒初時被嚇了一跳,但見那嚴紀大吼大叫的樣子,反而鎮定下來。心道:「看來這嚴紀已經快被戰事逼瘋了,只是個外強中乾有勇無謀之人,子龍強他百倍。」
目光朝趙雲瞥去,果見他垂首肅立,渾無懼色。
對比一下臉紅脖子粗的嚴紀,祁寒眼神中便露出幾分不屑來。
「氣煞我也!」嚴紀一掌將几上茶杯掃出,砸得稀爛,指著祁寒怒罵,「我觀他眼神不善,分明就是奸賊,還愣著幹嘛,給我拖出去斬!」
兩個軍士趕緊上前要去架祁寒,卻被他抬袖拂開,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冷然道:「我還道公孫瓚有識人之能,沒想到麾下嚴將軍竟是如此小人。」
「你罵誰來?!」嚴紀暴怒。
「此地還有第二個嚴將軍?當然是說你。」祁寒笑得有點欠抽。
嚴紀怒極哐當一下拔出佩刀,將茶几砍成兩半,衝上前喝道:「不勞他人動手,就在此地宰殺你這放肆賊子!」
趙雲掃了祁寒一眼,眼神中有幾分疑惑,也有幾分猶疑。似乎在想要不要上前攔一攔。
感受到身旁趙雲疑惑而專註的視線,祁寒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不卑不亢往前一站,大聲道:「敢問將軍,你把連日守城、屢屢戰敗的怒氣,撒在一個小兵身上,算不算卑鄙小人?」
嚴紀還不及反應,祁寒又繼續道,「不問情由不分好歹,一見面就要斬殺前來相投的士兵,將其一腔才華熱血、赤誠丹心抹殺乾淨,算不算得無知小人?斷絕天下有識之人投奔幽州明主之路,算不算得禍主小人?」
「你……你這巧言令色的賊……」嚴紀瞪大雙眼,氣得面色醬紫。
這北新城是他的天下,從來沒人敢對他說半個不字,更何況對方還指著鼻子,言辭正色一口一個小人。嚴紀一口老血哽在喉嚨里,手裡鋼刀一提,就要上前砍人。
祁寒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下一秒,他又一改義憤之色,悠然道:「嚴將軍,若我說有法子可解北新城之危,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