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番外一
「這就是你考的成績？」楚雲深微微抿著唇，面有慍色，看著面前的楚毅。楚毅不吭一聲，站在父親面前。
姐姐楚香自然是考了一百分，現在正開心的纏著小爸做蛋糕。興奮的喊聲連樓上都聽得見。
「說吧，怎麼回事。」男人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查看卷子上的錯處。這兩個孩子都是讓他很欣慰的，平常楚毅也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問題。
剛滿六歲的小傢伙死死的忍著要掉下來的眼淚，依舊不肯說話。
楚雲深的眉頭越皺越緊，末了，將卷子用力的拍在了桌上，「都是你會做的題，怎麼錯了？」
「……粗心。」楚毅如臨大敵，死死咬著嘴唇。小小的身軀顫抖起來，他最怕的就是大爸了……
「上次考第一，驕傲了？」男人又仔細看起了再簡單不過的小學一年級試卷，「做完沒有檢查？」
「我……我檢查了。」聲音有些微顫，他低著頭，眼眶已經紅了。楚毅長得更像楚雲深，然而眉眼中卻也有著段瑞祺的模樣。
「把手伸出來。」楚雲深的眸中一片幽暗，聲音也低沉的可怕。楚毅顯然很害怕被打，嘴一扁，眼淚就掉了下來。也不做聲，默默的把手伸了過去。
大滴大滴的淚掉在了地上。
「畫個愛心！小爸！在蛋糕上畫愛心！」樓下傳來楚香興奮的喊聲，應該是蛋糕出了爐，段瑞祺正被她纏著往上塗果醬。然而樓上，氣氛卻是一片凝滯。
「錯了六題，都是不該錯的。」楚雲深緩緩開口，「爸爸打你六下，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楚毅的眼淚滾滾落下。
尺子落到手上，他強忍著才沒有縮回來。白嫩的手心很快紅了一片，甚至微微有些腫。眼淚依舊往下掉，卻不吭聲。
「不準哭。」楚雲深皺著眉，又用力拍下一尺：「否則打到你不哭為止。」
孩子露出害怕的神情，疼的渾身一縮。眨巴眨巴眼睛，眼淚掉的更多。男人似乎更加慍怒，戒尺打在手上的聲音更加響亮。
手心腫起，楚毅死死咬著嘴唇，他知道爸爸已經打了不止六下。
他小小的身軀略有些顫抖，單手摩挲著濕潤的眼睛。他不喜歡大爸……好凶，他不喜歡……
楚雲深的眉頭擰起。
「楚小毅，吃不吃蛋糕啊~」段瑞祺被女兒纏著做了個大大的水果蛋糕，說是弟弟考的不好，要用蛋糕來開心一下。他拉著楚小香，心想楚雲深教育的也該差不多了，便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
男人的神色依舊很難看，看見他來了，終究是收了尺子。楚毅的手已經紅腫成一個小饅頭，段瑞祺一驚，趕緊過去，蹲了下來。
平時一點都不喜歡哭的兒子已經哭花了小臉，可憐巴巴的吸著鼻子。他一愣，輕輕的將小傢伙抱住，心情複雜的厲害。他不主張體罰，所以這種事從來不是他做。雖然能夠理解楚雲深，但是看見自己寶貝兒子哭成這個樣子，心裡也難受的不行。
「不哭了，不哭了……讓爸爸看看啊。」楚毅只流淚不吭聲的樣子讓他更加心疼，段瑞祺拉起他的小手，一看，整個人就呆了。
居然……打成了這樣。
兒子平常稍微碰擦了哪裡，他都心疼的不行。那隻白白嫩嫩的小手，現在已經腫成了饅頭。
「不準哭。」楚雲深還黑著臉，「別以為你小爸來了，我就不會打你。這像什麼樣子！」
「你想打誰啊？！」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段瑞祺抱著兒子，轉頭對男人吼了一句，「你打了他多少下？！手都腫了！腫了！」
楚雲深皺起眉，面對段瑞祺，全然沒有面對孩子的霸氣。他低聲解釋：「男孩子不能一直哭……我只是希望他知道。」
「知道個屁！你就會欺負我兒子！」段瑞祺已經氣紅了臉，說話都顫抖起來，「他才六歲！考八十分而已！老師都說了這次試卷比較難，別的小朋友都只有七十幾分！」
「他可以考滿分。」
「那你就要把他打成這個樣子？！」氣的說話都不利索起來，段瑞祺抱起兒子，「我們不理他，手疼嗎？爸爸吹吹……」他實在是惱火，八十分又不是什麼很差的成績，憑什麼打成這個樣子……
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兒子！
楚雲深抿了抿唇，看著段瑞祺抱著還在哭的兒子走了出去。楚香獃獃的看了一眼，小聲開口：「爸爸，弟弟也不是故意考差的。他考試的時候肚子疼……」
男人垂下了眸。
段瑞祺心疼的給兒子手上抹了葯。楚毅趴在爸爸的懷裡，終於發出了輕輕的抽噎聲。
「爸爸……我，我真的沒有驕傲。也檢查了……」孩子努力的解釋著，「下次不會考……考差了。」
「沒事的，沒事的。」段瑞祺也在掉著眼淚，輕輕的給他上藥，「你大爸爸是大壞蛋，我們不理他。他打了多少下？爸爸幫你打回去。」
懷裡的小傢伙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聲音小小的：「本來說只打六下的……打了十五下。疼。」
「不疼了，不疼了，爸爸幫你吹吹……」心裡簡直火的不行，捧著兒子的手又輕柔了幾分。「不要理他，就算你考零分也是爸爸的好兒子。」
「……嗯。」
楚毅很乖，逐漸的收住了淚水，然而眼眶也腫的厲害。段瑞祺輕輕的吻著他的臉頰，「爸爸做了蛋糕，姐姐說要給你做的，我們去吃吧。」
「……嗯。」表情終於放鬆了一些，楚毅點了點頭，抱著爸爸的脖子，把臉埋在爸爸溫暖的頸間。
他喜歡小爸爸，不喜歡大爸爸。
楚雲深正在廚房做飯。孩子畢竟是心頭肉，每一次打的時候，其實也疼的厲害。然而他知道，家裡一定要有一個人扮黑臉，那麼必須是他。
之前是他打的過了。
想到那隻紅腫的手，內疚湧上心頭。楚毅畢竟才六歲……自己確實要求的太嚴厲了。
更何況，小傢伙也沒有告訴他肚子疼的事情。
微微嘆了一口氣，他又炒了個楚毅喜歡的青椒牛柳。段瑞祺已經抱著兒子下來，看見楚雲深，冷著臉哼了一聲，吩咐楚香端著蛋糕就走。男人似乎想說什麼，然而楚毅不肯看他，緊緊的抱著小爸的脖子。
才六歲啊。
不管和別的小朋友比他是多麼的成熟，終究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姐姐不斷的安慰著他，楚毅早就停了淚水，一邊吃蛋糕一邊點頭。段瑞祺在邊上哄著，把他的小手親了又親。
「不理大爸爸，今天晚上小爸爸靠你們睡。」心裡還惱火的很，他吻了吻兩個寶貝，狠狠的轉頭瞪了一眼楚雲深。楚雲深心裡有些無奈，表情微微落寞。
被討厭了啊……
不管怎麼哄，楚小毅的胃口都不是很好，只吃了小半碗飯，急的姐姐在邊上不停的哄。楚雲深特意將幾個他喜歡的菜都放在了他的面前，小傢伙也只是小口吃著白米飯。
男人的臉又黑了。
「小毅，吃一點啊……」段瑞祺有些著急，加了個牛柳放到他的碗里，「不是最喜歡吃牛柳么？都是小毅的，今天姐姐不和你搶。」
「對對對，我今天不和弟弟搶，弟弟你多吃點。」楚香也著急，水靈靈的眼睛看看大爸爸，再看看小爸爸，微微扁起了嘴。
她也是被大爸爸教訓過的，自然知道有多疼。那個時候還是弟弟安慰她呢……
「我……不想吃了。」碗里還剩一半，楚毅低著頭，放下了筷子，輕聲道：「吃飽了。」
「誒，不行啊……還在長身體，不能吃這麼少的。」段瑞祺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看見那張不開心的小臉，心裡又軟了，「算了，吃飽了就去玩吧。」
楚雲深狠狠的把筷子摔在了桌上。
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吃完再走！吃一半留一半像什麼樣子！」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語氣也格外可怖。楚毅嚇得呆了呆，眼淚瞬間就淌了下來。
「幹什麼你！」段瑞祺實在是惱了，也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想幹嘛！又想摔碗啊！你當初打我，現在打我兒子？！」
整個人都快被氣炸了，他抱著楚小毅吼道：「這是我兒子！你要是敢打他我跟你拼了！」
楚雲深呼吸一滯，都這麼多年了，突然被提起當初那件事，他不自覺的就有些虛。
聲音也軟了不少，他試圖解釋：「不，我沒要……」
楚香坐在一邊，也被嚇得哭了出來。
「媽的，我們走。」段瑞祺一臉惱火，抱著楚毅，拉著楚香，扭頭就走。走了幾步，又轉頭吼道：「你自己一個人睡吧！反正不是你兒子你不心疼！」
楚雲深的臉僵了僵。
一大桌子菜，基本沒動幾口。他坐在那裡，許久，嘆了一口氣。
楚毅確實很怕他。
他怎麼可能不愛這兩個孩子？正是因為愛，才管束的那麼嚴格……雖然不會輕易的表揚他們，但心裡其實已經欣慰至極。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凶了。
男人一個人坐在那裡，筷子也沒再提起過。碗里的飯也是滿的，根本沒有吃一口。
反思了很久，他終於收拾了餐桌。又一個人坐了許久，他終究是去樓上看了看孩子和段瑞祺。楚小毅已經不哭了，只是緊緊拽著小爸的衣角。楚香躺在他身邊，也努力的安慰著弟弟。段瑞祺似乎在和他輕聲說著什麼，一大兩小依偎在一起，格外和諧。
楚雲深突然覺得有些苦澀。
當夜，段瑞祺果然沒有回卧室。兒童床對他來說稍微有些小了，然而抱著兩個小傢伙，睡得也算是安穩。男人一個人幾乎徹夜難眠，一大早就起來做了豐盛的早餐。
楚毅看見他，似乎還有些怕，低著頭吃了早飯。楚雲深開車送孩子去學校，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楚香心裡其實也記得大爸的凶，這個時候不自覺的就更加偏袒弟弟一些，也不主動和爸爸說話。男人抿了抿唇，輕聲詢問了幾句睡得好不好之類的問題，楚毅都回答了，只是顯然心情不好。
末了，等到到了學校的時候，他也只是說了句「好好上課」。
中午，在公司一起吃飯的時候，楚雲深也有些頭疼起來。段瑞祺也嫌棄他，不過一晚上過去了，也不像之前那樣生氣。戳著米飯，他的聲音有些悶：「昨天小毅和香香都和我說了，你平常都不和他們親近，他們當然怕你。」
「一次考試考得不是很好也沒必要這樣，孩子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你要對他們放心。雲深，什麼時候他們兩個讓我們多操心了？」他嘆了一口氣，「而且早就和你說過的，不要在吃飯的時候沖孩子發火。還要長身體，吃那麼點怎麼辦？」
「……」楚雲深放下了筷子，定定的看著他。
「我……確實對他們太凶了。」男人垂下眸，露出無奈而苦澀的表情：「怎麼辦？他們都喜歡你。」
「你怎麼對我，就怎麼對他們。」段瑞祺哼了哼鼻子，「我吃飯只吃一半你會發火嗎？」
「……不會。」
「那就是了，小毅心情不好，吃不下是很正常的，你不應該凶他。」他認真的說著，「平時多摸摸親親他們。我記得他們一兩歲的時候你不是很喜歡親的么？現在怎麼不親了？」
……有損父親的尊嚴。
「小毅是真的被你嚇到了。」段瑞祺搖了搖頭，「好好的哄一哄，多抱抱他。我不覺得要讓他們怕你，當朋友就好。教育孩子當然是必要的，但是首先要讓他們覺得爸爸是值得依靠的。」
「你這樣凶，以後有了什麼事，他們都不敢和你說。」
「……嗯。」楚雲深點了點頭，湊過去將人抱進了懷裡。用力的嗅著熟悉的味道，他輕嘆一聲：「你不在，我都睡不著。」
「怪不得今天眼圈這麼黑。」微微有些心疼，段瑞祺吻了吻他的眼眸。辦公室的門關著，外面無法看見裡面的情況。二人擁抱在一起，楚雲深吻住他的唇瓣，輕輕吸吮起來。
懷裡的人低低的吟了一聲。對彼此不能再熟悉，二人很快就糾纏在一起，在沙發上抵死纏綿。
楚小毅放學的時候，其實不是很想回去。楚香安慰的拍拍他的腦袋，「哎，其實昨天小爸被我們搶走了，大爸肯定也難過。」
「……嗯。」他彆扭的點了點頭。
「大爸雖然凶，但是對我們還是很好的……」拉著弟弟的手，她輕輕的摸了摸還有些紅腫的地方，「大爸會給我們買好吃的東西，還會做小布丁呢……」
「……我不喜歡吃小布丁。」聲音小小的，楚毅抬起頭，「那是姐姐你喜歡吃的。」
「……好的吧。」
終於是走到了校門口，楚雲深等在那裡，看見兩個孩子牽著手走出來，忍不住勾起唇角。楚毅其實也沒那麼大脾氣，輕輕的喊了聲「爸爸」，然後乖乖的坐上了車，給自己扣上安全帶。男人有些欣慰，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兩個小傢伙先去了甜品店。
「昨天是爸爸不對。」把小甜筒放進楚毅的小手，他心疼的摸了摸那還腫著的手心，「爸爸不知道你肚子疼。爸爸也不應該打你。」
楚小毅有些無措，「爸爸……沒錯，是我考試粗心了……」
「對不起，小毅。」楚雲深很認真的道歉，「是爸爸錯了，原諒爸爸，好嗎？」
楚香吃著自己的小布丁，眨巴著眼睛。
「沒，沒有生氣。」終究是個孩子，總歸是喜歡爸爸的。他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楚雲深抱著他，親了親他的小臉。
「爸爸我也要親！」楚香眼珠子轉了轉，也湊上去要親。楚雲深也抱著女兒親了親，楚香卻揪住了他的衣領，嗅了嗅，瞪大了眼睛。
「有小爸的味道！」
男人一愣，隨即微微尷尬。
「姐姐。」楚毅顯然是有些知道這些事情的，拉了拉自己的姐姐，小臉有些羞紅。
回了家，段瑞祺顯然知道他們去吃了甜點，特意沒有做甜的菜。孩子的喜怒來得快去的也快，楚小毅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認真的和姐姐搶著菜吃。夫夫二人相視而笑，總算是放心下來。
深夜。
古怪的聲音從爸爸的卧室傳來，似乎是小爸在叫……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楚香揉揉眼睛，努力聽了聽，隨即推了推弟弟：「小毅，小爸是不是生病了？你聽。」
段瑞祺隱隱約約的呻·吟傳來，還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
楚毅睡得有些迷糊，突然被搖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楚香又聽了聽，突然面色慘白，說著就要從床上跳下去，「完了完了，肯定是小爸被大爸打了！我們快去救小爸！」
楚毅醒了些，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聲音以後，臉又一陣通紅。拽住了自己的姐姐，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許久，才支支吾吾道：「那個……大人打架，小孩子不能去打擾的。否則就是犯規。」
「啊……那要是小爸被打壞了怎麼辦？」楚香一臉擔心，小爸痛苦的呻·吟越來越高亢，一聽就被打的很慘！非常慘！
肯定是因為昨天小爸靠著他們睡的緣故！
「不……不會的。」楚毅整張臉都漲紅了，拉住了姐姐，「小孩子不能去的，他們打架……我們就是不能去。」
「可是……」楚香還是很著急，在床上滾來滾去。那邊的聲音似乎輕下去了不少，兩個孩子終於鬆了口氣。然而沒過多久，又響起了小爸的怒吼聲——
「楚雲深你個死變態！！」
不大清晰，但也知道小爸好像很生氣。
楚香一臉憂愁，而楚毅連耳朵都紅了。那邊又打了起來，兩個孩子把頭悶在被子里，各自憂慮著勉強睡去。
第二天，段瑞祺的精神果然不是很好。被壓榨了一晚，到現在腿都是軟的，而那個始作俑者則一臉神清氣爽，笑眯眯的給一家人煎著雞蛋餅。
楚香和弟弟洗漱完畢，看大爸在廚房，小爸坐在餐桌邊，糾結的走了過去。她瞪著眼睛，看到小爸脖子上的紅痕，呆愣了片刻，許久，連眼眶都紅了。
小爸果然是被打了！
「爸爸……」女兒突然哭起來，段瑞祺趕忙把她抱進了懷裡。
「怎麼了怎麼了……不哭了啊。」手忙腳亂的哄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閨女哭的聲淚俱下，沒過多久就開始打嗝，「大爸……太壞了……」
「楚雲深！！你又幹什麼了！！」段瑞祺一聽，臉瞬間一僵。廚房裡的男人聽到怒吼，一臉莫名其妙的探出頭來。
「我怎麼了？」
「你欺負香香了？」他瞪了一眼，接著哄哭的稀里嘩啦的寶貝女兒。楚毅坐在一邊，一臉尷尬。
「大爸……他，他打你……都打紅了。」摸了摸衣領下的紅痕，小丫頭扁著嘴，「我都聽到了……打了一晚上呢……」
段瑞祺也尷尬了。
手忙腳亂的哄了半天，和她解釋自己沒有被打。楚香一臉「你別騙我」，懷疑的看著廚房裡的大爸。
「楚雲深！！！」段瑞祺是真的氣了，卻又不好意思當著孩子的面罵。男人意識到了事情的原委，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算了……還是讓她以為是在打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