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巫辛說完,緩步坐回了石墩上,把向葵緊緊抱在懷裡,彷彿擁著世間最後的珍寶。
而金愣怔了片刻,頓時大吼,「什麼?!你是什麼意思啊?」
巫辛將向葵額前的亂髮扶順,半晌道:「我以後必死無疑,所以沒必要認他,讓他以為我早死了也好。」
金十分訝異:「為什麼?你怎麼這樣說?」
巫辛抿緊雙唇,側顏竟有一種誓不罷休的決絕,道:「我要去殺一個人……」
金道:「那用的著你拿命去抵嗎?」
巫辛搖搖頭,無奈的輕笑一聲,道:「那人活了數百年,我不是他的對手。」
金嘴巴開開合合,彷彿一隻金魚似的,被巫辛給氣的差點說不出話,道:「那這樣算一算,那個人都是老頭子了,你怎麼知道自己殺不了對方?」
巫辛道:「你不明白。」
金一腳登上巫辛面前的石墩,居高臨下道:「對!我是不明白一個人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就算不考慮我,你就想想,你還有向葵這個孩子,你離開了他要怎麼辦?」
向葵縮在巫辛懷裡,雖然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對話,但能感受到大人心情不好,小臉獃獃的也不敢出聲。
巫辛低頭,捏了捏向葵的肉臉,哀嘆一聲道:「小葵長大后……就不會記得我了。」
向葵立刻舉手發誓,道:「不會的,我喜歡爸爸。」
巫辛無聲的笑了笑。
金氣的簡直恨不得把巫辛給打一頓,道:「到底為什麼呀?幹嘛好好的尋死?」
巫辛抬眼定定的望著金,聲音輕的彷彿一聲嘆息:「螻蟻尚且偷生,誰不願意平安順遂的活下去?」
金煩躁的撓一撓滿頭的捲髮,竭力平聲靜氣道:「你在我眼裡已經很逆天了,難道那個人比你更厲害嗎?」
巫辛道:「首先,他數百年前屠殺所有族人,十三年前殺死了我的爺爺。此仇不共戴天。」
「其次,我爺爺曾用了將近三百年的時光追殺他,都無法得手,所以可想而知。」
金目瞪口呆:「卧槽,這麼牛|逼?」
巫辛點一點頭,危險的眯起雙眼,道:「而他最棘手的地方,會奪取別人的**,達到自己不死不滅的目的,所以追查起來十分困難。」
金頓時如遭雷擊,心打鼓似的狂跳起來,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你你你說說什麼?!!」
巫辛茫然的抬眼看著金,道:「我說追查他的行蹤,十分困難。」
金緊接著狂吼道:「不是!是前一句!」
巫辛道:「他會奪取別人的**。」
巫辛的話彷彿一道電流瞬間擊打至金的四肢百骸,他全身發麻,指尖不住的劇烈顫抖,焦躁的在原地轉圈,「讓我緩緩,讓我緩緩……」
巫辛疑惑道:「你怎麼了?」
金彷彿沒有聽見似的,仍舊像被上了發條,不斷的重複一個動作。
巫辛道:「你不相信嗎?這不怪你,本來就是很……」
巫辛還沒有說完,金猛的停下腳步,一把扣住巫辛的肩膀,他因過於震悚而雙眼微微突出,顯得面部甚至有些猙獰的恐怖,吼道:「我也是個傻逼!你知不知道啊!」
向葵被金嚇得嚶嚀一聲,巫辛安撫的抱緊向葵,道,「我只知道你快瘋了。」
金踉蹌著後退數步,胸膛劇烈起伏,深深吸進一口氣,再徐徐吐出,反覆數次,狂跳的心和混亂的腦袋才漸漸平靜下來。
此時夕陽西下,把金的影子拉的又瘦又長,血紅的顏色灑在他身上,看起來有種肅穆和凜然,他彷彿瞬間褪下了那層嬉笑的偽裝,露出了身為一個軍人真正該有的凌厲與桀驁。
金維持著那個姿勢站了整整一分鐘,然後才鄭重的坐到巫辛對面,雙眼凌厲如刀,沉聲道:「小辛,大概這就是天意弄人,我之前總是逃避自己的過去,但這個想法根本上就是錯誤的,不管發生了什麼,只有勇敢的面對,才是一個男人真正該擁有的態度。」
金沒頭沒腦的話,讓巫辛滿是疑惑,點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金再次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道:「其實,我就是西普拉斯,明白了嗎?」
巫辛瞳孔緊縮,倒抽一口涼氣!
只聽金繼續道:「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即便我再享受身為一個軍人能開動機甲,傲視四方的豪氣,而我骨子裡仍舊是個放蕩不羈的人。可老皇帝卻要我幫他養孫子,幫艾瑞克坐穩皇位,不至於被別人覬覦,我想著大不了也就是二十年的時間,並且事關社稷,也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金狠狠抹了一把臉,「但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人的意料,等我想要卸下這幅擔子,才發現是那麼的難。所以我莫名其妙被奪取**,自己卻重生在另一具身體上的時候,我選擇的是隱瞞所有人。」
金沉沉嘆了一口氣,閉眼捏了捏眉心,半晌道:「如果我第一時間選擇了坦白,也許事情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痴痴纏纏、混亂不堪的過去,金不願意詳細提及,他同時難以啟齒的是,自己竟重生在,親自為艾瑞克選定的未婚夫身上。一貫以父親的身份立於艾瑞克面前,突然變成了那種讓人尷尬的關係,金簡直無地自容,得到現在這個慘烈的結果,他只想把自己的過去深深埋葬。
但金給出的信息量對巫辛來說已經足夠了,
——巫丁有極大的可能藏匿於泰諾!
巫辛原本準備積蓄足夠的能力再去追查巫丁的下落,而此時陰差陽錯,驟然得到他的消息,巫辛已經坐不住了,全身的血液滾油似的沸騰起來!
向葵這時嘟囔著嗓子說:「爸爸,我好睏。」
巫辛這才驟然回神,把向葵抱在了腿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向葵腦袋歪在巫辛懷裡,很快便睡著了。
金:「你準備怎麼辦?」
而巫辛也冷靜了許多,道:「如果沒有意外,那個奪取你身體的人,就是巫丁。」
金道:「是不是你說的人我無法判斷,但他性格狠辣,野心勃勃倒是真的。」
巫辛雙眼望向虛空的某一點,許久道:「所以,我自然要親自去確認那個人是誰。」巫辛面前金,道:「你和小葵在家,我……」
金打斷道:「然後你不會再回來了是嗎?」
巫辛頓了頓,伸手覆在金指節分明的手背上,道:「也許吧,如果那人是巫丁,我與他不死不休。」
金道:「小辛,我說真的,沒有必要為了報仇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爺爺不會答應的。」
巫辛的雙眼彷彿潑了墨的夜空,道:「我重要的三個人在一天之內都死了,他們的慘狀每夜都縈繞在我夢中,我沒有辦法忘掉過去,現在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死巫丁。」
金頓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巫辛了,如果這種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恐怕也會做和他一樣的決定。
兩個人相識之初,各自隱瞞著傷口,過著相互取暖的生活,他曾經一度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可既定的命運早已等候在前方,他們根本無法逃脫。
他同時也後悔兩人沒有早些拋開心防,他沒有更早的介入巫辛荒涼的內心世界,如果在三年前,說不定他就可以改變巫辛的想法,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金道:「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陪你一起。」
巫辛輕柔的笑了笑,「沒有必要跟著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和小葵安寧的生活在這裡不好嗎?」
金哼了一聲,「你說這種話,就太看不起我了。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巫辛笑道:「也不一定,說不定我撞大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巫丁給殺死了。」
金目光深沉,巫辛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消失,真誠道:「謝謝。」
金隨意的擺一擺手,道:「那我去收拾一下能帶走的東西,別回來以後,吃的用的全發霉了。」
雖然三個人的生活平時看起來簡單淳樸,但儲存的食物和各類衣物,也讓金整整收拾了兩個小時,排在洞口的竹箱足足有四五個,而且大部分全是向葵的。
金抱怨道:「真是個小祖宗啊,就屬他的東西多。」
巫辛問:「要用你的機甲嗎?」
金把最後一個箱子搬出來,道:「對呀,難道飛過去?」緊接著想到了什麼,雙眼一亮,道:「你能從沼澤那邊直接過來,是不是也能開啟空間裂縫直接到雙子星?」
巫辛道:「會被察覺的,我們還是盡量低調為好。」
金失望道:「那好吧。」然後反手伸進衣服里,在後背抓抓撓撓,不一會兒抓出來一片金黃色的柔軟膠質物體,原來他的機甲一直掛在後背。
金將它擲到半空,落地的瞬間,光芒大盛,分解組合為一架小型飛艇,艙門自動開啟,金把地上的竹箱再一一搬上去,又到飛艇內取了一張巨大的軍用迷彩布釘在了洞口,所有工作算是做好了。
金收拾好一切,回頭說:「那出發吧?」
巫辛道:「我想去看看我爺爺,然後……」
金大步走過來托著巫辛的胳膊,道:「告什麼別?你是去氣他的,你心裡應該想著以後回來給他報喜。」
巫辛猶豫了數秒,已經被金強行拽上了飛艇,艙門緩緩關閉,緊接著極速拔高升空。
透過舷窗,巫辛留戀的望著在視線里越來越來小的山洞,而極目遠眺,祝雲沼廣袤無垠的大片森林、山地盡收眼底,夜色漸深,更遠的地方在視線里已徹底隱模糊,昏沉的光景中,只有聖湖永遠在閃耀著屬於它的聖潔微光。
穿過空間裂縫,便是一望無際的茫茫宇宙,窗外閃現出單調的黑色。
巫辛抱著向葵坐到小客廳的沙發上,金正在調整航向,轉身就看到巫辛仍舊抱著向葵,道:「你把他放卧室就行了,不用一直抱著。」
巫辛道:「我擔心他醒了,不在熟悉的環境會害怕。」
金無力的嘆口氣,翻著白眼說:「他多大了呀,別慣著他,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