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九五之尊
自從夜上觀星台後,江小雅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里一定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闖入了。第三顆葯還沒吃下去,她就想起了很多事情,但那些都只是純粹的記憶,給的感受雖然不深,卻實實在在的碾壓著她的神經。比如看到柳慶元,或是想起他的時候,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要傷心難過。
偏偏她還找不到剩下的那顆葯了,這讓江小雅十分的懊惱。索性把自己閉在了屋子裡,就連小杏也不讓她進來。
「夫人快開門啊,您要找什麼讓小杏來就行了。」小杏扒在門外叫了很久,不管江小雅說什麼就是不離開。
江小雅也懶得去管她了,滿屋子翻找,希望可以快點找到最後那顆葯。只要她想起來,相信就不會被那些惱人的情緒纏繞。
「你在找什麼。」倏爾,柳慶元清冷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狠嚇了江小雅一跳。她看了看不知如何被開啟的房門,小杏怯懦的縮在一旁。
江小雅撓了撓頭,打著哈哈,「也沒什麼,就是一個首飾,之前戴過一回很喜歡,不知道掉哪去了。」作勢再翻翻。
「你要找的可是這個。」柳慶元伸出一隻背著的手,手中展示出來的赫然是江小雅丟掉的小瓷瓶。
「這……這是什麼呀。」見柳慶元神情不慍,江小雅轉口就道:「我說的是首飾,不是小瓶子。」
柳慶元卻欺步上前,直把江小雅逼進牆角,才當著她的面把玩起瓷瓶,再把一顆藥丸倒出,捻在手上看了看,「你就這麼想離開我。」他不慍不火的說著,口氣卻已明顯不善。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江小雅強自鎮定著,想溜,卻被橫亘在牆上的手臂攔住了去路,「國師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杖著柳慶元的喜歡,撒撒嬌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
「既然你這麼不在乎,那我又何必憐惜。」痛聲說著,一鬆手,藥丸無聲落到地上,一腳就被踏的稀碎。驚得江小雅瞪大了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幹什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柳慶元已經扣著她的腰摁到了自己身上,微涼的吻就像雨水般落了下來。這種強硬的態度讓江小雅莫名的感到驚慌,掙扎著叫道:「你不要這樣,我們有話好好說……小杏。」
對於她的求助沒有任何回應,小杏早在事發之初就低著腦袋退了出去,順便還把門帶上了。一個晃神,人已經被丟進了床榻上,江小雅抵著手據理力爭,「不要這麼激進,你一向都對我很好的,我們為什麼非要用這種方式……」話沒說完,就被撲倒了。撞的她眼冒金星,頭痛不已。
「我就不該對你心軟,今天你說什麼也沒用,待洞房之後我們再去行禮。」溫柔不再,粗暴的撕扯起了衣裳來。
江小雅無力的晃了晃腦袋,「你說過要明媒正娶的元郎。」聲音意外的虛弱。
柳慶元這時才感覺到,從頸間抬頭看去,江小雅容色糾結,好像有著極大的不適。
「惠兒。」柳慶元啞著嗓子去輕輕揉江小雅的臉蛋,她只是低吟了聲叫痛。經過一通檢視,終於發現讓她不適的原因,髮飾戳傷了後腦,雖然看起來不是很嚴重,卻出了不少血。
這讓柳慶元嚇壞了,亂口叫來了太醫。
————
「夫人,咱們還是先回屋吧。」小杏唉聲叫著盤腿坐在池畔的江小雅。
江小雅頭上纏著紗布,盯著池子里偶爾遊盪過來的鯉魚不眨,惡狠狠的咬著糖人。她算是發現了,記憶這種東西也不要等著它自己回來了,回不回來都無所謂,反正她也認清事實了,柳慶元這人吧,就是個大大的混蛋,休了她在先不說,現在還想霸王硬上弓。
這種男人最不招她待見了,長得再貌美如花也沒用,記憶深處的情感再糾結也沒用,她已經決定了……「別再推我了好不好,你想把我推池子里是吧。」不愉快的被打斷了思考。
「可是夫人,您已經在這兒待了很久了。大人待會兒來見了,又該訓斥小杏了。」低了低頭,揪著江小雅的衣角不放。
江小雅想發飆來著,太陽穴先跳躍著痛了起來。她撫額,「算我求你了還不行嗎,離我遠點好不好,我想靜靜。」
「夫人,小杏求您了,您別再這樣折磨自己,折磨大人了。」小杏撲騰跪倒,凄聲哀求。
江小雅麻木把頭扭回來,舉起糖人再咬了一口。撐腮繼續看魚。
「想我想到望魚寄相思!」爽朗的聲音傳來,江小雅就迅速扭頭了,不小心扯到頭皮,禁不住一陣齜牙咧嘴。
燕於臨也是很納罕,抱臂認真打量起來,「你這是怎麼了?才幾天不見就把自己搞成這樣。」
江小雅瞥眼被無聲放倒的小杏,撲上去就揪住燕於臨,「快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咬牙切齒的,好像隨時都會咬人一樣。
燕於臨欣慰道:「你終於是想起來了啊。」
「沒有,最後一顆葯掉了。」江小雅把手一丟,攏進了袖子里。
「那……」這個反應有點太過激烈啊。
江小雅握了握拳,極力剋制道:「他要強暴我啊,強暴你你會淡定嗎?不管你是誰我是誰,反正我現在就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你不是大俠嗎?神通廣大,帶我出去吧。」說到最後,扒著燕於臨的手就要哀求。
燕於臨摸著鼻子咳了聲,「嚴格來說,還沒有人有這個能耐可以強迫的了我。」你要不要試試被強忍下沒說,再咳了咳,才正經道:「雖然我是大俠,可你不是啊。我雖然來去自如,帶上你肯定是多有不便,到時候若是不甚交手,我自抵擋刀劍是輕鬆,你嘛……」
「那也就是說我還走不了了。」江小雅要抓狂,又不敢太大聲喧嘩怕引來侍衛的注意。壓抑道:「那你來幹嘛,看我笑話呢。」
「當然不是。」燕於臨抱劍,「不過,我覺得這回再見你好像比以前靈光多了。」
江小雅推開點在腦門上的手指,「別說廢話了,什麼時候救我出去。」
「現在。」望向月洞門,聳肩,「或許晚點。」
江小雅看去再回頭,燕於臨已不知所蹤。
————
柳慶元雖然對傷了江小雅感到很過意不去,卻不能阻止他要舉行婚禮的決心。江小雅也不負隅頑抗了,一整個下午都乖乖的任人擺布。倒是把柳慶元給心痛了,在一旁不住說著,梳發的時候輕著點,別戴那麼多頭飾了,鳳冠足矣。甚至在換鞋的時候還親自替江小雅穿上了新鞋。
江小雅呢,布偶一般無動於衷。她也是這個時候才領悟到的,對付柳慶元就是要這樣不聞不問,不理不顧,把他當空氣你就贏了。
一直到拜了堂,江小雅也沒等來燕於臨所謂晚點的救援,她不禁要沉不住氣了。等回到喜氣洋洋的屋子裡,把門一合,掀了蓋頭的時候就看到那隻陽光帥氣的魚鱗朝自己揮手。
「你這神出鬼沒的是想嚇死我嗎。」奔坐到面前,壓低聲音道:「可以走了吧,再不走他就要來了。」
燕於臨卻不著急,徑自倒了一杯酒來喝,「真別說,你認真打扮起來的時候倒是像個女人樣了。」
都這個節骨眼了,江小雅也沒心思陪著打嘴杖了,「快說說你的計劃吧大哥,要喝酒出去了我請你。」奪下酒杯丟了。
燕於臨咂了咂嘴,雖然有點意猶未盡,還是認真對待了起來。
等江小雅把行頭全都換下后,燕於臨那邊也準備就緒了。但江小雅還是忍不住要問,「你可以同我說說段容嗎?」經常聽人提起,自己卻一點印象也沒有,真是覺得過意不去。
燕於臨的手頓了頓,「你知道,在一個優秀的男人面前提另一個男人是一件極其無禮的事情嗎?」
江小雅認真看了看燕於臨,哦了聲就閉嘴了。等臉勾好的時候才再道:「一個人優不優秀光靠眼力是看不出來的,要綜合評價才行,比如人品道德氣量……」掰著手指數了起來,「總之因素很多,像我們才見過兩面,但我卻可以明顯感覺出你是一個不可一世且自大的男人,不過總體來說還是好的,起碼不是自私自利的。」一通頗有深度的評價后,得到的不是認可,而是一個腦瓜崩。
「都哪學來的歪詞呢。」抹抹手,將一個頭盔罩了下去。
江小雅揉額,深刻道:「如果我們以前認識,並且很熟的話,我相信我們的關係一定不怎麼好。對,你一定經常仗著自己的身手欺負我。」
燕於臨嘴角抽搐,「行了啊大姐,別再自以為是了,本大俠呢壓根兒就跟你不熟好吧,來這純粹就是打醬油路過的,你呢……」
「不過。」江小雅趁勢抱住了燕於臨的手臂,「你為人俠肝義膽,如果說欺負我呢,那也一定是我不識好歹惹得,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這話又讓燕於臨受用了一回,戴上頭盔,提起劍就出門了。
「等下他回來不見我,我們是不是就很難出去了。」走在宮道上,江小雅小聲問著。仔細一琢磨,「如果可以用這個方法,上次你來的時候為什麼不帶我出去。」非要等到這麼緊迫的時候幹嘛,製造危機感?
「你會跟一個不認識的人隨便走嗎?」
江小雅想想也是,可回味過來想想又不是,如果成立的話,那她現在不就正跟著一個不認識的人走嗎?
燕於臨又道:「第一次見面總會有戒備心理,過了三天,你自己自然就會琢磨清楚,到時候再走不是也輕鬆上許多。」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不得不說,你這人看起來沒腦的樣子,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這人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沒想到也有這麼細膩的一面。倒是我之前枉斷了。」
「行了啊你,別跟我在這文縐縐的。」瞥見遠處一隊巡夜隊伍走來,壓著聲道:「機靈點,別亂出聲。」話音剛落,立馬就沖著那廂喊去,「你們幾個快去西宮護駕,再派一個人去通知禁軍統領,有刺客入宮行刺,讓他速帶人前往救駕。」火急火燎的樣子頗像那麼回事。一扭頭就對江小雅道:「快,跑起來。」
江小雅也是蒙圈了,就像一列衛兵,被唬得跟著跑了起來。只是腳程不如人家訓練有素,還沒把長長的宮道跑完,那些人就沒了影蹤。
「再跑可就跑回去了。」燕於臨在一旁大步流星的走著,江小雅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聽他這麼一說才環顧了左右,頹坐到地上喘氣。
「麻煩你有什麼計劃可以跟我事先通個氣嗎?」這跑的我,還以為是真的逃命比速度呢。瞥眼遠處高牆,「那邊是什麼情況。」火光簇簇,濃煙滾滾。「這是調虎離山啊。」看了看志得意滿的燕於臨,「沒想到你還帶幫手來了。」真是……算了,等出去再說吧,拽起來把我丟下可就得不償失了。
「喂,那邊兩個還杵在那裡幹嘛,速去西宮,否則教你們吃軍棍。」
江小雅同燕於臨互望了一眼,燕於臨倒是沒什麼,只是江小雅剛跑的汗流夾背,現在又要重新跑上一回,簡直不是一個衰逼可以形容。
西宮正是小皇帝和太后的居所。江小雅趕到的時候,火已經滅的差不多了。柳慶元正氣急敗壞的在宮門前罵人,即便如此,小皇帝和太后還是不幸被燒死了。
有將領屈膝跪地懇請柳慶元主持大局,一些前來觀禮的大臣也開始陸續附和,哪怕有些保持中立,卻也抵不住排山倒海的氣勢,黯然稱臣。
這時小杏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跌跌撞撞著撲跪到柳慶元跟前,一言未發,柳慶元卻像是知道了什麼,跑出幾步,又驟然退了回來。在群臣的擁戴下,披上了龍袍。
江小雅在人群後面看的真切,在黃袍加身的那一刻,柳慶元沉痛又隱忍的臉龐上有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滑過。緋色的喜服在明黃的龍袍下霎時變得黯然無色,她雖然不覺惋惜,靈魂深處卻像是有一聲嘆息在遠去,遠到她再也感覺不到那股奇怪的情緒。思緒來回拉鋸著,湖邊,衙門,麵攤,倌館,雪山,棺槨,西山小道……衝擊的她就像溺水了一樣,在厚重的號角聲下,長抽了一口氣才回到現實。
「嘿你怎麼了。」燕於臨在旁邊碰了碰她。
江小雅只是搖頭,頭痛的愈發厲害了。燕於臨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柳慶元身上,悄悄把江小雅帶離了現場。等避進一個廢棄的宮殿時,才發現江小雅腦袋後面的紗布已經染上了血色,大概是因為方才來回奔波所至。
這種情況下如果再繼續奔走,只會對江小雅不利,燕於臨這便放棄了馬上出宮的打算,在宮殿內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些錦被出來,雖然布滿塵埃,卻是嶄新的。
待把江小雅安頓在較隱蔽的內殿,才再出去打探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