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真假霜兒
當斐凝霜還沒成為斐凝霜的時候，玉環軒她時常都能來，因為那時候的斐凝玉對斐凝霜當真是很疼愛。但自從斐凝玉那次落水之後，對斐凝霜的態度一落千丈，自然不會再允許斐凝霜隨意進出玉環軒。這一次，斐凝霜卻足足在玉環軒呆了兩天兩夜，她被關了整整兩日，時隔多日進入玉環軒，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情形。
斐凝霜覺得自己很委屈，也很倒霉，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卻還要受到莫名其妙的處罰。是以當看到斐凝玉進門的時候，她的態度並不是那麼友好，更沒了以往的謙卑，只是極其敷衍地微微彎了彎身子，便站在那兒不吭聲了，打算以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抗議。
斐凝玉倒也不甚在意，徑自走到桌邊坐下，跟在她身後的秋菊忙上前，將一杯茶盞放到斐凝玉的身前，斐凝玉淡淡道：「先下去吧。」
「是。」兩位丫鬟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將房門掩上。
斐凝玉慢悠悠端起茶盞，小小抿了一口，姿態從容優雅，看得斐凝霜暗自眼熱不已，忍不住暗道一聲裝，卻不願去回想，便是這小小的舉動，她都不知學了多久，卻始終學不來斐凝玉的這種高貴典雅的范兒。或許，有一種氣質當真是要天生的。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偶爾有一兩聲茶盞碰到的清脆的聲響。
看著斐凝玉不緩不急的悠閑模樣，斐凝霜倒是有些沉不住氣了，當初她還是個鬼魂的時候，曾經觀察過斐凝玉很長一段時間，幾年的時間足夠她看清一個小丫頭了。十來歲的女孩兒在現代人的眼裡，可不就是個小丫頭么？連小學都還沒畢業呢！
斐凝霜曾經自認很了解斐凝玉，身為帝國里最得寵的郡主，自幼沒有慈母教導，父親又是個慈父，上頭還有個皇祖母一心護著，斐凝玉的性子自然是任性跋扈的。在斐凝霜看來，斐凝玉就是典型的「□□」，生來便什麼都有了，什麼都不缺，窮的只剩下錢和權了，也確實有資本驕縱。所以斐凝玉一直都很單純的任性著，喜歡或是討厭全都明晃晃的掛在臉上，沒有任何掩飾，也不需要掩飾。
可是當斐凝霜佔據了這具軀體之後，她發現自己突然變得看不清斐凝玉了。她曾經以為身為現代成年人的自己完全可以將單純的斐凝玉小丫頭哄得好好地，讓她繼續對斐凝霜好，她也可以接替斐凝霜繼續過好日子。可是她沒想到自己在鬼門關里滾了那麼一圈兒回來，居然看不清斐凝玉了！依照斐凝玉原本的性子，若是斐凝霜替她擋了一刀，怕是要把她寵上天去，要什麼都會給了，哪裡會跟現在這樣，處處冷落著她，一有風吹草動，不問緣由就將她關起來！
斐凝霜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這樣被動下去，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處境只會越來越糟糕。下定決心，斐凝霜努力擠出一絲眼淚，泫然欲泣，輕聲問道：「姐姐，為什麼？」
斐凝玉動作微微一頓，抬起眼，看向斐凝霜：「什麼為什麼？」
斐凝霜落下一滴眼淚：「為什麼姐姐突然不喜歡霜兒了。霜兒明明沒有做錯什麼不是嗎？」
「為什麼？」斐凝玉低喃，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聲音愈發地輕柔：「霜兒覺得我是為什麼呢？」
斐凝霜搖搖頭：「霜兒不知道，霜兒想不明白。霜兒為了姐姐，連命都可以不要，可是霜兒不想被姐姐冷落，霜兒好難受。姐姐，霜兒若是做錯了什麼，姐姐告訴霜兒啊，哪怕是要打要罵都可以，姐姐不要不理霜兒啊！」
斐凝玉靜靜地看著斐凝霜，這樣委屈的表情她不陌生，在記憶里，年幼的斐凝霜經常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是，露出這種表情的斐凝霜卻從來都不會說出這麼多的話。是從什麼時候起，斐凝霜的話開始變得多起來的？似乎也是跟自己一樣，從鬼門關里走一趟回來之後吧。上一世是斐凝霜跳水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後，這一世是替她挨了那一刀之後。
斐凝霜說完之後，室內再度陷入了安靜之中，這番話，是斐凝霜想了許久的，她一直都在找機會跟斐凝玉好好談一談，至少要弄清楚她的心結在哪裡，一個人哪裡會無緣無故地就對一個原本很喜歡的人突然討厭起來呢？知道原因，才好解決，她才能早日恢復被郡主寵著的好日子！
許久之後，斐凝玉才緩緩出聲：「你口口聲聲自稱霜兒，你當真是霜兒嗎？」
斐凝霜背後一驚，只覺得渾身的毛髮都要豎起來了，只剎那間便嚇出一身冷汗，斐凝玉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她也懷疑自己被魂穿了？很快，斐凝霜便否決了這種可能。
先前被側王妃詐了兩次之後，斐凝霜不是沒想過自己是否被看穿了這個問題，但是她一直堅信側王妃是在詐她。不然，若當真怡親王一家有哪怕任何一個人也覺得她不是斐凝霜了，她早就被暗地裡處置了，絕不會允許她繼續在怡親王府蹦躂！既然那幾個當家做主的人都沒動靜，她就是絕對安全的！
「我當然是霜兒啊，姐姐怎麼會突然這麼問！」斐凝霜故作鎮定地回了一句。
斐凝玉淡淡道：「這怡親王府里的事，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除非我不想知道。你是我的好妹妹，我當然要了解你的一舉一動。」
斐凝霜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難道她跟側王妃的談話都被斐凝玉知道了？這怎麼可能！古代又沒有竊聽器！不過，斐凝霜總歸是被側王妃詐過兩次的人，哪裡會再輕易就露餡兒。忍住想要擦一擦額頭上被嚇出來的冷汗的衝動，斐凝霜決定將話題再度扯回去，道：「姐姐莫怪霜兒直言，其實霜兒覺得姐姐才是真的變了。以前姐姐對霜兒很好很好，可是自從姐姐病了一場之後，對霜兒就很冷淡了，不管霜兒怎麼努力想要親近姐姐，姐姐都沒理會霜兒，甚至霜兒都替姐姐挨了一刀……」斐凝霜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斐凝玉也很不對勁啊，病了一場之後跟換了個人似得！要不是她還能繼續跟府里的其他人相處融洽，且言行舉止都跟以往相同，斐凝霜怕是要忍不住懷疑斐凝玉是不是也被人給穿了。
「那一刀，你當真覺得是替我挨的？若非你突然跑出馬車，那些刺客本就砍不到我身上來。」
斐凝霜似有些無措，喃喃著沒再出聲，心裡卻已經將斐凝玉罵了一頓，怎麼會有這麼自私的人！別人替她挨了一刀居然說人家是自找的！虧得斐凝霜還把她當親姐姐看！真是死的太冤了！
斐凝玉不知道斐凝霜的腹誹，不過她今兒來，就是打算跟斐凝霜攤開了來講的，關於斐凝霜，她已經想了太多太多，總該有個了斷。當初是斐凝玉自己要去求怡親王給斐凝霜冠上皇姓，導致不能輕易抹殺斐凝霜這個存在，如今就要承擔這個果。
「側王妃曾經問過你兩次，第一次，你說自己是孤魂，因為霜兒失了魂魄，所以你便與她合二為一；第二次，你說你是霜兒，只不過覺醒了前世的記憶，所以有些混亂。側王妃相信你，並不是因為她相信你，而是她需要相信你。你可明白？」斐凝玉將話說的很直白，她不願與斐凝霜繞圈子。
斐凝霜頭皮都要炸了：「我若不是霜兒，又怎會有她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
斐凝玉道：「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問題，不如你來告訴我？」
斐凝霜被嚇得腦子有些空，只能死咬著不認賬：「姐姐這是何意？我當然是霜兒啊！」
斐凝玉將手裡的茶盞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脆響，她抬眼，冷冷地掃過斐凝霜：「你若是說了實話，看在霜兒的份上，我或許不會為難你。若再敢胡言亂語，處置你也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
最後那句話深深地刺進了斐凝霜的心底，本就犯空的腦子頓時一熱，怒道：「好一個永樂郡主，別人都說你雖然面上冷漠，卻是宅心仁厚，原來都是瞎了眼！明明就是個張揚跋扈的刁蠻郡主！我本就是賤命一條，你若想要，拿去便是，找那麼多的借口做什麼！想那霜兒當真是可憐，你只不過是對她小施恩惠，她便將你當做親姐姐來看，甚至連命都能豁出去，結果在你眼裡，居然還是自找的！當真是可悲可嘆！死了也好，早死早超生！」
聽了這話，斐凝玉的眼瞳猛地一縮，果然！
上一世在她臨終之前，斐凝霜也曾到她床前，胡亂說了許多，當時她正心力憔悴之際，也沒去想斐凝霜那些話的矛盾之處，如今聽到這番話，兩相比較，頓時瞭然。無論是上一世背叛她的斐凝霜，還是眼前的這一個，都已經不再是她疼愛的那個小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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