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無法抗拒(二)
黎初在自己家裡醒來。
同樣的卧室,唯有手機里的日期早已是她睡著的兩天後。
肚子里的飢餓感讓她不得不起身去廚房弄點吃的。
她這是睡過去了兩天?在夢裡,她彷彿已經度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夢醒之後,臉頰上還殘留著干透的淚水帶來的涼意。
身上的睡衣的確是她那天從醫院回來換上的。除了她真切地擁有悲傷絕望的感覺,她甚至都沒有辦法證明那個夢的真實性。
黎初簡單地吃了頓飯,感覺自己恢復了部分體力,頭腦也有些清醒後去翻自己的微信。
情人節那天,李心暖的確發了一張照片。
所以,黎初確認那個夢,是真的,包括楚墨荒誕的解釋,無論她怎麼難以接受,都是真的。
黎初迅速冷靜下來,將楚墨最後倉促的故事敘述梳理了一遍。
李心暖和安霂背著她攪在了一起,她被蒙在鼓裡,最後她因為撞破奸|情,陰差陽錯失足墜樓失去了生命。楚墨回國后找到了她,卻得知她的死訊,然後發明了逆天的機器回到了這個時間點,用一個系統帶領她完成任務,步步引導她發現現實生活中的真相。最後……楚墨消失了……她也不知道楚墨為什麼會消失。
除了事件真相,她不知道有關楚墨的事情。
面對這一切不可思議的故事,黎初心裡出奇的平靜。生鏽已久的大腦開始重新運作,她清醒,她對於閨蜜和未婚夫的背叛甚至想要笑出來,這個反應換做是以往一定是不可能的。
她當年因為楚墨的事故,從此心裡蒙上了陰影,現在又因為楚墨重新堅強。
前一次,楚墨差點因為她死掉,這一次,楚墨又是為了她傾其生命。
家中門窗緊閉了幾天,空氣中的壓抑幾乎化為粘稠的實質,讓她心口發悶。
黎初收拾好自己,將家裡窗戶打開,外出扔掉堆了兩天的垃圾。到了單元門口的信箱處,黎初停留了片刻,想了想后打開信箱。
信箱里有薄薄一層灰,上面有一封白色信箋。
她拿出信封,吹去上面的灰塵。原本她除了每月月初會打開信箱查看上個月的繳費單以外很少開信箱,現在打開卻有了意外發現,她收到了一封來信。黎初估計大概是什麼廣告信,目光卻在堪堪觸及上面寄信人姓名時猛地頓住。
楚墨。
竟然是楚墨!
她一邊匆忙拆開信封,一邊往家裡趕去。
信封拆開,裡面滑出一張米黃色的信紙,上面的字跡清清楚楚,流暢有力,頗有風骨。
的確是楚墨的風格。
她坐在餐桌邊,急不可耐地閱讀信中內容,視線每劃過一行,血液就冷卻一寸。
黎初:
聽說你過幾個月就要結婚了,所以原諒我沒有去見你,我不想給你帶去煩惱。
我去年回國,也曾想方設法通過當年的鄰居問到你現在的地址,也去找過你一次,可惜那時候你剛剛訂婚,我想,既然你已經有了伴侶,我就不應該再打擾你。但是我想來想去,還是打算給你寫一封信,讓我從你的世界徹底消失,讓你不要再因為當年的事情困擾。
我從你身邊朋友那聽說,你自從那件事之後就如同變了個人,不再開朗,不再是那個我熟悉的愛搗蛋的小惡魔,而是溫順乖巧的姑娘。對於你的改變,是我沒能早點知道,是我那年被父親帶出國沒能與你說清楚,我很痛心,也很自責。
所以現在,我只想讓你放下過去的事情,畢竟天災**從來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改變的,交通事故根本不是你的錯。而當年因為母親出事的太過突然,父親又要到國外進行學術交流,就匆匆把我帶出了國,我往國內寫信卻發現你已經搬家。母親的死讓我很難過,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走出來了,卻發現你還沒有走出來。
我和父親從來都不怪你,想必母親也不怪你,她當年最喜歡的就是你,所以才會在危急時刻保護你,讓你活下來。我們都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這次我寫信給你,希望你能想開,然後開心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和你的未婚夫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很好,勿念。——楚墨
……
黎初看完這封信,有種深深的心塞之感。
一是經過楚墨之前一堆超出想象的話再看信總有訣別信的感覺,二是信封上真的沒有寄信地址,看起來他是不想讓自己回信給他了。
原來當年,不是因為他再也不想看到自己才出國的。
她以前跟楚墨是青梅竹馬又是鄰居,平時她父母忙,所以最愛往楚墨家跑。十歲的時候,楚母開車帶他們出去玩,她任性地坐在副駕駛位置不願意系安全帶。她父母倒是管她管得很嚴格,她在楚家的驕縱習慣都是給楚母和楚墨寵出來的。她不願意系,楚母就縱容了她。
結果在十字路口被橫穿過來的一輛卡車給撞了,出了車禍。她沒系安全帶,在她將要撞碎擋風玻璃被甩出去的時候,楚母眼疾手快地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拉住她,護在了她身前。卡車司機酒後駕駛,又是超載,直接把他們的小轎車車頭給撞癟了,楚母也因為救她而喪命。
她和楚墨受了重傷,她的傷勢尤為嚴重。
當時她第一個擔心的不是自己的情況,而是因為她的舉動喪命的楚母。
她害得楚墨失去了母親,她害怕楚墨從此會恨她。
等她傷好,想要找到楚墨道歉,哪怕他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不管做什麼都好,她都想要贖罪,父母卻告訴她楚墨被父親帶出國了。
她在醫院病床上不吃東西,只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過了整整一天一夜,當她體內水分迅速流失得再也哭不出來,整個人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變得乖順,怯弱。
父母說她早該這麼聽話了,她就做一個聽話的小孩;父母說她和安霂合適,她就和安霂在一起。
既然她知道楚墨回國了,也知道安霂並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她想要去找楚墨。
她想要勇敢一次,在十多年後再一次勇敢。
可是……楚墨沒有給她留下他的地址,讓她無從找起。
好歹她搬家后離原來的小區不遠,和老鄰居之間關係融洽,方便楚墨打探她的消息,但楚墨可是一聲不吭就和父親出國了。
黎初突然開始煩躁起來。
為自己的毫無頭緒感到煩躁。她好不容易醒悟過來,又像是進入另一個死胡同,身後是黑暗骯髒的過去,前方又是一條死路,不留任何希望。
她只好將楚墨留給她的唯一線索反反覆復地翻看。
除了一個沒有寄信地址的信封和一張信紙,郵戳時間是一周前,再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終於,信封上貼著的郵票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印有帝都大學的風景的郵票。
帝都大學……帝都……到A市……
好像的確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
楚墨不會在帝都大學吧?那邊的科學水平的確是國內最高,而且楚墨最方便的寄信方式應該是在學校,所以才會貼上帝都大學的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