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媽媽老師

「小雅？」

蘇暮晨有些吃驚望著身後的童小雅，依舊是一臉的冷漠，但對比前些日子，她今天模樣似乎更加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也髒得不像話，其他的孩子再怎麼家庭條件不好，也不至於是她這個樣子的。

蘇暮晨緩了緩情緒，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小雅你怎麼在這裡啊？怎麼不和同學們一起上體育課呢？」

童小雅低下了頭，不說話，身體因為寒冷微微地在發抖，臉上也寫滿了膽怯和排斥。

蘇暮晨嘆了口氣，本想不和李穆淇和裴以楠打個照面的，但現在童小雅的情況，也不能看著她一直在這裡站著啊。

蘇暮晨拉著她的手就想往操場走，「來，我帶你到操場去，跟同學們一起上課好嗎？」

小雅的力氣很大，雙腳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般，一動不動，蘇暮晨想把她拉過去都拉不動，一直搖著頭，哼唧了兩聲，想要甩開蘇暮晨的手。蘇暮晨見童小雅排斥得厲害，擔心她又像之前一樣『噌』一下跑沒影了，便也不再拉她，蹲在了她的面前，「小雅，你是不是不想去上體育課呀？」

頓了兩秒，童小雅輕輕點了點頭，第一次給了蘇暮晨一個無聲的回應。

蘇暮晨擔憂地望著面前的小姑娘，如果把她一個人丟在操場邊上，實在是太不合適了，想了想，看童小雅的臉上滿是灰塵污垢，長長的頭髮油滋滋地耷拉在腦袋上，蘇暮晨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離上課時間還挺久的，她點了點頭，「這樣，那老師帶你去洗洗臉洗洗頭好不好呀？」

正好，她也想多些時間，來了解了解這個小姑娘。

童小雅似乎挺喜歡蘇暮晨的，對她的提議也並不反對，乖乖地跟著蘇暮晨走。

蘇暮晨帶著童小雅回到了自己的寢室，將兩個手機都放在了枕頭下，藥品隨意丟在了床頭，外套脫下，準備給小雅洗洗臉洗洗頭。

童小雅對這樣的寢室很好奇，坐在凳子上左看看右瞧瞧，時不時的小心翼翼地觸碰身旁她認為新奇的東西，第一次表現出了除了冷漠、生氣之外的表情。

蘇暮晨笑著瞥著童小雅，手裡忙活著為童小雅準備洗臉洗頭的熱水，她就說嘛，孩子就是孩子，再怎麼樣都不該是只有那樣的情緒，一定是有過什麼事。

蘇暮晨將毛巾熱水沾濕，走到裡屋，蹲在童小雅的對面，想將她遮了半邊臉的頭髮撩到耳後，童小雅卻突然受到驚嚇一般，將她的手猛地推開。

蘇暮晨一下跌坐在地上，也有些吃驚，「小雅怎麼了？老師先給你洗個臉，頭髮不紮起來，就會沾濕的，還洗不幹凈的。聽話啊。」

蘇暮晨也不生氣，柔聲細語地想說服童小雅，小雅嘟著嘴望著蘇暮晨，彷彿知道對方是真的想對她好，心裡的戒心才慢慢放下。

蘇暮晨伸手將小雅兩邊的頭髮撩到了耳後去，一張清晰可愛的小臉展現在蘇暮晨面前，卻讓她的心裡不禁一陣揪緊，小雅的左額頭上有一片清晰的痕迹，像是被燙傷后留下的傷疤。

難怪小雅總是要把頭髮放得這麼低，大概是想遮住臉上的傷痕吧。蘇暮晨心疼地將指腹輕輕碰觸那道傷痕，右手拿著毛巾為童小雅擦去臉上的污垢和粉塵，「額頭上這是怎麼了？在哪裡碰傷了嗎？」

童小雅抿著雙唇不說話，兩隻小手放在大腿上不停地打著轉。

蘇暮晨習慣了童小雅的不回答不回應，便也不催，擦了擦童小雅的臉，又擦了擦她的手，才發現，其實小雅也是個清秀的姑娘，膚色比這裡的小朋友都要白一些，只是平時總是髒兮兮的樣子，才顯得邋遢。

蘇暮晨清理了一下洗臉的毛巾，準備了兩盆的熱水，在寢室門口呼喚著小雅，「小雅，快出來洗頭了。」

童小雅聞聲，雙手撐著椅子，一下跳下了椅子，砰砰砰地快速跑到了門口，在蘇暮晨面前站定，儘管面無表情，但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陰冷可怕了。

蘇暮晨將手臂的衣服挽了起來，指了指面前的水盆，笑道：「來，小雅，蹲下身，要洗頭咯。」

童小雅看了一眼面前還在冒著熱氣的水盆，猶豫了一下，乖乖地低下了頭。

蘇暮晨將小雅的頭髮從后往前，全都浸泡到了水中，果然如自己所見的一般，小雅及腰的長發真的很長，很濃密，小小的水盆真的只能面前裝下她那頭長發。

蘇暮晨一邊拿水潑著小雅的頭髮，放上了洗髮水，一邊和小雅絮叨：「小雅你的頭髮真的好長呀，你是不是都沒有剪過頭髮呀？長長的頭髮可以紮好多的髮型呢，待會兒你想紮成什麼樣呢？要紮成雙馬尾嗎？還是麻花辮，恩，要不然綁上雙馬尾再扎辮子好了，你覺得呢？蘇蘇老師覺得這樣扎一定很好看，咱們小雅長得這麼好看是不是呀……」

儘管蘇暮晨絮絮叨叨，但在童小雅心裡卻是別樣的情感，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感受像媽媽一樣的溫暖，這對童小雅來說，是很不一樣的，是很少感受過的。

童小雅的這一頭長發耗了蘇暮晨近半個小時的時間，當然最後的吹乾它們也是一項大工程，蘇暮晨不得不慶幸好在自己帶了一個小功率的吹風機，要不這頭長發如若沒有吹風機，得擦到什麼時候才能幹。

蘇暮晨拿出自己的小鏡子，立在桌上，將童小雅抱在自己的懷裡為她吹著頭髮，少了剛才的油膩，童小雅的頭髮上散發著洗髮水淡淡的清香，蘇暮晨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雅你看，臉上手上都乾乾淨淨的，頭髮也香香的是不是很舒服呀，不要板著個臉嘛，笑一笑呀，小雅長得這麼好看，怎麼都不笑一笑呢。」蘇暮晨一邊想逗樂童小雅，手裡也不停止忙活，想著法子怎麼把童小雅這一頭長發整的乾淨利落一些。

「老師也沒有適合你的衣服，身上的衣服沒法換了，沒關係，等老師回去了以後，給你準備一些衣服寄過來……」

童小雅不回答，蘇暮晨就當自言自語地說話，也不期待對方的回應。

「蘇蘇老師……」

蘇暮晨正給童小雅梳頭的手一愣，她沒聽錯吧，剛才童小雅說話了對吧？

蘇暮晨一愣，頓時喜笑顏開，「小雅？你在叫我嗎？哇，終於願意給蘇蘇老師一點回應了，蘇蘇老師好可憐呀，一個人在這裡講話講了快一個小時，都沒有人要回我誒！」

說著，假裝哭了兩聲，童小雅照著鏡子，從鏡子里看到蘇暮晨的表情動作，忍不住笑了兩聲。

這一下蘇暮晨更激動了，「小雅剛才是笑了對吧？對嘛，就應該這樣，多笑笑，笑笑多好呀。」

蘇暮晨又是一個人嘰里呱啦，忘記了留點說話空間給願意開口的童小雅。

「哦對了，小雅剛才想說什麼呀？老師實在是太高興了，不好意思呀。」蘇暮晨又自己念叨了好半天，順著她的頭髮，才想起問童小雅。

沉默了幾秒，童小雅稚嫩的聲音才緩緩開口：「媽媽說，女孩子頭髮要留到十二歲才能剪。」

她似乎回答了好久好久之前蘇暮晨的疑慮，蘇暮晨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狀，腦子裡已經想好了怎麼給童小雅打扮，「這樣啊，難怪小雅的頭髮這麼長呢，不過媽媽平時不給小雅扎頭髮嗎？」

蘇暮晨想多了解一些童小雅的家庭狀況，便多問了兩句，只見童小雅雙眸一低，蘇暮晨立馬知道戳中了童小雅的某個痛處，以為又不會得到回應了，沒想到童小雅開口了：「媽媽走了好久了。」

蘇暮晨不知道童小雅說的走是指去世還是離開了家庭，但她也不敢細問，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回憶和承受這些，實在有些太殘忍。童小雅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觸目驚心的傷口讓蘇暮晨瞬間屏住了呼吸，童小雅指了指手臂上的傷口，指了指額頭上的傷痕，大大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爸爸老是喝酒，也不管我……」

沒能說完，童小雅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蘇暮晨心疼地將面前的小女孩擁入了懷裡，拍著她的後腦勺，「沒事沒事，小雅不哭啊……」

大概是從來沒人過問過這些，小雅第一次可以將委屈說給別人聽，才會情緒有些崩潰，大家關注的都是小雅奇怪的行為舉止，卻從沒有人在意過，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為。

蘇暮晨的懷裡，童小雅還在嚶嚶的抽泣，向來都是在電視節目上看到家暴之類的事件，可當這樣的孩子第一次真實地出現在面前，在自己的懷裡抽泣，蘇暮晨才覺得痛楚竟是這樣的真實。

童小雅的情緒不是很穩定，蘇暮晨便不打算多問什麼，給小雅編了一個麻花辮，盤了起來，及腰的長髮長度減少了一半，自然也就利落了不少。

蘇暮晨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想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先將小雅送回班級，換了新髮型的小雅看上去有些害羞和扭捏，但也是乖乖地跟在蘇暮晨的身後離開了寢室。

只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在她帶著童小雅離開寢室的同時，有個人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后，走進了寢室……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