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開

「小嫣！」陳莉第一個衝過來,把唐嫣從動彈不得的機甲上服下來，看著她額頭上的鮮血，不由得手忙腳亂地拿著手帕去捂，「傷得重不重？別的地方還有傷到沒？」

「莉莉,大家乾的都不錯啊。」唐嫣接過手帕自己往傷口上擦了擦，抬頭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那是當然！」婁斌擠開幾個同學湊過來，笑得一臉得意。

「但是，果然還是小嫣最厲害了！」程栗也擠了過來。

「我帥不帥？」唐嫣心情好，連稱呼問題也沒和從前一樣糾正，轉頭去看陳莉。

「帥！」陳莉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你很帥,帥死了,所以，可以先擦擦臉上的血么？難看死了！」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唐嫣一扭頭，只見圍著她的學生自發地讓出一條路，封浪大步走過來，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像是要下雨。

隨著晨曦小隊的到陣，封浪第一時間就退了下來，卻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連傷口都不處理一下，真嫌自己血太多了，流掉一點死不了是吧？

唐嫣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一抬手，摸了摸額頭。

血跡浸透了陳莉的手帕，繼續往下流。

「哇……」剛剛還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忽然嘴巴一扁，哭了起來。

「你……你哭什麼！」封浪頭疼。

「我破相了！」唐嫣哀怨道。

「…………」封浪抽了抽嘴角，黑著臉，沒好氣道，「去找蘇映棠，留一道疤我幫你給他留十道。」

「真的？」唐嫣擦了擦眼淚，抬頭看他。

「煮的！」封浪翻了個白眼。

「混蛋！」唐嫣猛地撲過去，直接掛在了他身上，腦袋一蹭，血跡頓時糊了他一身，連臉上都沾了一大片。

「唐嫣！」封浪終於抓狂了，一把捏住她的後頸，像是對付小貓一樣把人從自己身上拎起來，丟給笑得尷尬的陳莉，轉頭吼道，「醫療兵呢？還不把急救箱拿過來！」

「是是是，來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老師趕緊提著藥箱走過來。

軍事學校的醫療設施原本就是很重視的，尤其是應對外傷，畢竟學生在實戰訓練中總會受這樣那樣的傷，這次學生既然自行組織了反擊戰，老師無法阻止，但醫療後勤也是準備妥當了的。

封浪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想去看看戰鬥狀況，一抬腳，發現軍裝下擺被扯住了。

「那個，小嫣……」陳莉扶著好友坐在同學搬出來的墊子上，眼中閃著笑意。

「過來。」唐嫣勾了勾手指。

封浪默默地看看自己的衣服，確定了她不會放手，只能嘆了口氣，彎下腰去：「幹嘛？」

下一刻，一雙漂亮的手捏住他的臉頰，用力往兩邊一拉——

「唐嫣！」封浪掙脫了她，連退兩步，一聲大吼。

「嗯，活的。」唐嫣鬆了口氣似的，情緒終於從之前的過度興奮中平靜下來。

「傷好了滾到訓練場來，老子揍死你！」封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終於丟下一句話，轉頭離開。

「誰揍誰害沒一定呢！」唐嫣在後面揮拳頭。

「坐好！」女校醫終於忍無可忍地一巴掌拍在她後腦上。

圍觀的學生們慰問完英雄，又一股腦兒去圍觀晨曦小隊，能如此近距離觀賞聯邦第一機甲小隊戰鬥場面的機會可不多，也許就是這麼一次了。

當然，晨曦小隊來欺負陸戰部隊……這個……差不多就是來虐菜的，什麼技術什麼陣型都看不出來啊……

不到五分鐘的殲滅戰，一切塵埃落定。

「咦，副隊長，你受傷了？」從機甲上跳下來的李琪一臉的驚詫。

「不是我的血。」封浪抱著雙臂哼哼兩聲，又道，「太慢了。」

「沒辦法，怕破壞得太厲害。」李琪聳聳肩，一臉的無奈。

「這叫破壞得不厲害？」封浪一努嘴，示意他看四周。

建築恢弘綠樹成蔭的學院，生生被毀了一大半……好吧，有一部分是唐嫣毀掉的。

「啊哈哈……」李琪乾笑了兩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隊長呢？」封浪左右看看沒見到周羽澤，甚至連那台拉風的晨曦都沒見到，好奇地問了一句。

「那兒。」李琪一努嘴，又壓低了聲音道，「隊長說，芥子空間太招人注意了。」

封浪會意，確實，聯邦對周羽澤的晨曦會是個什麼態度，現在還沒個准呢，但願不會派人拆開來研究……

「周少校。」校長帶著留校的老師迎了過來。

「嗯。」周羽澤笑了笑，「有人受傷嗎？」

「周少校放心，只有幾個學生輕微外傷，倒是唐嫣的傷稍微嚴重點。」校長答道。

一會兒工夫，他們已經被學生們里三圈外三圈圍了個水泄不通。

當初周羽澤來中央軍事學院授課，只坐在機甲里演示了一場實戰，連面都沒露一個，這些學生還是第一次距離心目中的偶像這麼接近，若非還克制著，簡直就要撲上來了。

「第一小隊留下駐防，其他人跟我走。」周羽澤回頭吩咐了一句。

「是。」封浪答應，又湊過去低聲道，「隊長，宋傲在警衛的護送下逃走了。」

「沒關係。」周羽澤皺了皺眉，但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

「等等……我哥哥呢？回來了嗎？他沒事吧？」唐嫣擠開人群進來，不過看見是她，邊上的學生都有讓路，要不然就真的只能打出一條路了。

「他好著呢。」封浪一聲輕嗤，「禍害遺千年嘛。」

「怪不得你也活得滋潤。」唐嫣翻了個白眼給他。

封浪氣結，想教訓教訓這個丫頭，看到她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色，還有額頭上刺目的繃帶，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我去找我哥。」唐嫣拉著周羽澤的衣袖道。

周羽澤遲疑了一下，轉頭問道：「可以帶她走嗎？」

「這個……」機甲系的導師吳志海有些尷尬地道，「按照聯邦戰時條例，學生除非監護人來接，否則必須留在學校接受保護。」

唐嫣眨巴著眼睛，搖了搖周羽澤的衣袖。

周羽澤不禁莞爾，見到這個雷厲風行的姑娘撒嬌還是挺難得的，想了想，他拍了拍唐嫣的肩膀，示意她安心，又道：「我妹妹。」

「周少校，這……不算啊……」吳志海臉上滿是苦笑，上次事故中唐嫣受傷，他在醫院見到過周羽澤來探望，知道他們認識，可戰時條例也是聯邦法律，不認人情啊。

「親的。」周羽澤補充了兩個字。

「…………」吳志海抽搐了。

大街上隨便抓個人問問都能背誦周羽澤的基本資料，他成為戰爭孤兒的時候，唐嫣都沒出生呢，哪來親的？

「我和她哥哥訂婚了。」周羽澤的態度很坦然。

「…………」這回抽搐的換成在場所有人了，連唐嫣和封浪都張大了嘴巴，半晌回不過神來。

周羽澤的聲音不輕，該聽見的都聽得見。

雖然他們也知道周羽澤從不掩飾自己和唐睿的感情，但大庭廣眾之下告白這種事，果然……是被沒下限的唐睿帶壞了吧！

「周少校，那你也得先去領了證才算數。」還是校長開口了。

之前唐睿帶著周羽澤來選副官的時候，他已經看出了幾分，不過……唉，總之，能走出來也是好事吧。

「周大哥……」唐嫣更加抱著周羽澤的手臂不放了。

「他說了不算，我說的總該算吧？」忽然間，人群分開一條大路，一身整齊的左少白帶著何青燕和一隊警衛兵大步走進來。

「左少將。」周羽澤打了個招呼。

「我說的算數吧？」左少白重複了一遍。

「算數。」校長苦笑著點點頭。

「走吧。」周羽澤聞言，立刻拉了唐嫣走人。

「好歹我是她的臨時監護人，招呼都不打一個也太沒禮貌了吧！」左少白一瞪眼。

「臨時的。」周羽澤給了他一個不明意味的眼神。

「……」左少白嘴角抽搐，嘀咕道，「怎麼跟那混蛋呆久了，連軍部的模範的下限值都被拉低了那麼多！」

他身後的何青燕笑眯眯的，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雖然沒完成元帥交代的任務——左少白是自己逃脫的，但結果是好的就行啊，如果沒有她及時接應，左少白也沒法這麼快就趕過來。

「那是誰啊？」遠遠傳來唐嫣的聲音。

因為婁斌製造的通訊器屏幕碎裂，一直她只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儘管認得出左少白的聲音，可到底是哥哥託付的臨時監護人，那個時候，這個人給出的建議雖然略嫌冷酷，但也確實給了她下定決心的勇氣。何況……那是一位將軍啊，比周羽澤軍銜都高了好幾級，這樣走人沒問題嗎？

「沒問題！」周羽澤朝她點點頭。

就算有天大的問題，到了唐睿手裡，自然就變得沒問題了。

「哦。」唐嫣只來得及跟陳莉打了個手勢，換來一個大大的笑臉，就被塞進了一輛車裡。

周羽澤關上車門。

「去哪兒？」唐嫣放下玻璃，好奇地問道。

「去找蘇少校。」周羽澤道。

「可是……」唐嫣愣了一下。

「他應該跟你哥哥在一起。」周羽澤加了一句。

「哦。」唐嫣立即不做聲了。

周羽澤剛想繞到另一邊上車，腕上的微型光腦卻震動起來。

抬手看了一下，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愣了一下才接通。畢竟，普通人想要誤打到他的軍用頻道上來也是不可能的。

唐嫣見狀，乾脆挪到了另一邊坐，方便一會兒周羽澤直接上車，不需要再繞過車子。

「咚咚。」窗玻璃被敲響了。

「幹嘛？」唐嫣撅著嘴放下玻璃。

「這個……」封浪臉上有些奇異的糾結，指尖勾著一個平安符。

「幹嘛？嫌棄就還給我。」唐嫣伸手就去搶。

「送出去的東西還能要回？」封浪一縮手，讓她抓了個空。

「誰說是送你的？明明是混蛋哥哥自己拿走的！」唐嫣怒視他。

「在我這兒就是我的。」封浪哼哼兩聲，直接收進了胸口內側的衣袋裡。

唐嫣愣了一下，蒼白的臉上竟然泛起一絲血色。

原本嶄新的平安符邊緣處已經有不少磨損，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經常拿在手裡摩挲的關係。

一時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咳咳。」封浪乾咳了兩聲，輕聲道，「我說，謝謝。」

唐嫣一抬頭，卻發現封浪是側身對著她，正抬頭研究著不遠處一座被轟塌了一半的塔樓，若非她聽力敏銳，還真恍惚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其實這人什麼也沒說。

「上尉。」沉默中，車子另一邊響起了周羽澤清清冷冷的聲音。

「隊長，什麼事？」封浪趕緊回神。

「我有事，你送她去蘇少校那裡。」周羽澤關上微型光腦。

「要帶上一支小隊嗎？」封浪心知大約又有什麼突然任務，並不感到奇怪，畢竟，整個晨曦小隊在這裡也太浪費了。

「不是，是私事。」周羽澤淺淺一笑。

「哦。」封浪一怔，但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也不好多問，畢竟都說了是私事了。

「晨曦小隊你直接負責，沒有變故不用報告了。」周羽澤又道。

「是。」封浪點頭答應。

「那我先走了。」周羽澤也微微吐出一口氣。他本來就不善言辭，要是副官非要追問他任務途中什麼私事這麼重要，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幸好，多年的磨合，他的副官還是很有默契的。

「隊長小心。」封浪叮囑了一句。

儘管，他總覺得這個時候周羽澤竟然會有限私事有點兒奇怪，可是再想想，八成又是和唐睿有關，也就懶得費神了。

反正事態已經控制了，而在首都星，難道還怕隊長丟了不成？

想著，他很自然地敬了個禮，目送周羽澤另外駕駛了一輛車離開，又吩咐了駐守學院的第一小隊幾句，這才開門上車。

「怎麼了？」唐嫣問道。

「隊長有點事，我送你去。」封浪調好了自動駕駛程序，飄開了眼神看著窗外。

「你說的別忘了啊。」唐嫣道。

「什麼？」封浪茫然，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出。

「要是我臉上留一道疤，你給他留十道。」唐嫣轉過頭，亮晶晶的眼神望著他。

「放心吧，說到做到。」封浪終於一笑，抬手揉亂了她的髮絲。

「那個……」唐嫣抿了抿嘴唇，整個人往那邊挪了挪。

「幹嘛？」封浪一扭頭，警惕地看著她。

實在是……吃過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太多虧了……

「轉過去！」唐嫣瞪他。

「你要幹嘛？」封浪的眼神更警惕了。難道這丫頭還在記仇，想要打他一悶棍什麼的？

「真討厭的男人，不轉就不轉嘛。」唐嫣嘀咕著，一手撐在座椅上，上半身湊過去，邊上眼睛，飛快地在他臉上啄了一下。

「……」封浪張口結舌，整個人就僵硬了，一瞬間，臉上漲得通紅。

「這是謝禮。」唐嫣親完，立刻坐了回去，而且是緊貼著車門，眼巴巴盯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在兩人之間空出一大截距離來。

「我是不是該說不用謝？」封浪摸了摸臉頰上被她親到的地方，彷彿還能感覺到少女的嘴唇上柔軟的觸感，以及因為艱苦的戰鬥后脫水的唇上，乾燥的死皮磨過皮膚的微癢。

好像……感覺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