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臉上火辣辣的疼，回家的時候吸引了一路目光。方洺的心緒卻平靜的不像話，他拿著通知書面色平靜的坐上公交，到家樓下的時候正巧碰到在門口縫十字繡的吳姨，吳姨一抬眼便看見了方洺臉上那紅彤彤的巴掌印，連忙起身走到他旁邊詢問怎麼回事，方洺自然不可能真說出來，便打馬虎眼的想糊弄過去。

吳姨見方洺不想說也沒再繼續詢問，只是回屋拿了一小袋冰塊讓他敷在臉上消消腫，末了還給了他一小管的藥膏，方洺道謝過後想把這藥膏錢給她，卻被她拒絕，方洺想了想也沒強給，決定先拿上樓看看是什麼藥膏，待會兒還給吳姨自己再去買一個就好。

看著方洺離開的背影，吳姨無聲的搖了搖頭，末了嘆口氣道：「挺好的孩子，偏偏就攤上那種家庭。」

倒在床上的時候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他盯著天花板看了半晌，最終環視了一圈屋內的陳設，不大的屋子裡在這些天內也逐漸變得有生活的氣息來，雖然這幾天一直沒時間去整理而顯得有些雜亂，但這恰恰讓屋子顯得沒那麼冷清。

方洺伸了個懶腰，他坐起身把窗戶開了起來，將通知書用紙巾擦好后收好鎖在桌子的抽屜里，回到床上重新躺下，拿起旁邊的冰袋，翻了個身直接將它放置在臉上，本還疼著的臉霎時間舒服了許多，他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剛剛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似乎都消散了許多。

與方父斷絕關係並沒有過去以為的那麼艱難，反而現在他只覺得一身輕。再回想起臉上這巴掌，方洺心中就止不住的發寒。

反正今後，他們一家三口，都與他毫無瓜葛。

這麼想著，他忽然又覺得有些疲倦，一陣困意襲來，腦袋渾渾噩噩，直到最後陷入一片黑暗中沉沉的睡去。

醒來的時候方洺莫名覺得冷，睜眼一看才發現外頭竟然下起了雨，昏暗的天空遍布烏雲，淅淅瀝瀝的雨從睡前大開的窗戶飄了進來落在他身上，也難怪他會覺得冷。皺著眉頭將窗關起，想了想估摸著是他睡得太死，薄被都濕了好幾個地方，顯然下了也有一段時間，他卻在這會兒才醒過來。

打了個噴嚏，用來敷臉的冰塊已經化成一袋水躺在床頭的角落裡，臉上雖然還是有些紅，但好歹沒那麼腫了，他塗了一點兒藥膏，看了眼名字后在心中記下。方洺覺得自己有些餓了，說來這幾天一直都是吃泡麵來著，畢竟家裡連鍋碗瓢盆都還沒買，再說他自己只會煮個白水蛋，買來也是荒廢。打開袋子發現泡麵吃光了，沒轍，只得出去吃。

方洺壓根就沒傘，外頭還下著雨，只能出去買一把。

趴在窗戶上看了下外面的雨勢，所幸並不大，拿上藥膏就下了樓，結果發現吳姨一家人居然不在家，只得把藥膏拽回口袋下次再還。

現在是下班時間，儘管街上下著小雨，可耐不住依舊車水馬龍，並且因為下雨的關係，人人手中舉著一把傘，讓行人通道顯得比平時擁擠了些，方洺皺著眉頭，感覺到這雨開始逐漸變大，在街上看了下，發現旁邊有家店兩元店門口正擺著傘。

看到店面上頭掛著的招牌，他想起了上次買的那頂帽子，可惜旁邊並沒有其他賣傘了的，這雨也開始在越下越大，糾結了一會兒，只得跑過去。

他拿起一把藍色的摺疊傘看了看，對面坐在椅子上修指甲的老闆娘瞥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開口：「那個二十八。」

「……」方洺看著手中十分普通的傘，只覺得這價格也忒坑爹了，轉念一想很有可能是因為這下雨天老闆故意提價的，於是他面無表情的開口：「你這兒不是兩元店么？」

那老闆娘修指甲的動作一頓，眼神與當初方洺買帽子丟了兩個鋼鏰給那老闆娘是的表情如出一徹，那眼神似乎就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她一下子從方洺手中奪過傘，「兩塊錢？你搶劫啊你！」

方洺正要收回，身邊突然就風風火火的跑來了一個人，對方伸手直接拿起一把傘撕開包裝袋就撐了起來，那老闆娘見狀當即站起身準備開口大罵，結果一張百元紅鈔就丟在了她面前，「怎麼突然就下大了起來，爛天氣……」

那老闆娘臉瞬間從怒氣轉為笑眯眯，接過了那百元鈔，嘴裡還可勁的誇這傘多好多好，有多襯對方，撐起來就和那電視上的明星一樣，就差沒直接給她誇出朵花兒來。

方洺聽得要多無語有多無語，剛剛對他是什麼態度，再看看現在，這人臉變得比翻書還快！旁邊那女的沒理會，嘴上還在抱怨著天氣，似乎也沒在意對方找沒找錢的事。那老闆娘見狀，所幸也全當忘記，重新坐回位置準備修指甲的時候，突然抬頭看向方洺。

「你還站在這兒幹嘛？少於那個價不賣！兩塊錢的傘你哪兒買的到上哪買去，甭在我這兒杵著擋我生意啊！」

瞧著這老闆娘的態度，就算方洺有心買，他也瞬間就不想買了。他暗暗的翻了個白眼準備走人，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張略微熟悉的面容。

「你神經病啊盯著我看干……」楊書柔正準備拿手機打個電話叫人來接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在盯著自己，立馬皺著眉頭轉頭準備看是誰，在看清方洺的臉后，說話聲戛然而止，身體一僵。

方洺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碰到楊書柔，氣氛在瞬間凝結后，那老闆娘的聲音再次不和諧的響起：「我說你怎麼還站在這兒啊？大妹子，他剛剛瞅你了？哎我跟你講，這個人剛剛居然說要用兩塊錢買傘，哎喲我這麼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麼窮酸樣的人！他要瞅你了你就報警，我給你當證人！」

楊書柔回過神尷尬的別過視線，聽見那老闆娘的話語，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報警報警報什麼警啊你！不就一把破傘么，給給給，我買了！」說著她從攤上隨意的抓了一把傘塞給方洺，「你剛剛還沒找我錢呢，兩把傘一起了！」

那老闆娘聞言一愣，表情有些僵硬，撇了撇嘴找出錢態度頗為不好的遞給了楊書柔，後者接過來一數，頓時臉色一變，「就這兩把破傘五十六？！你搶劫啊？」

聞言老闆娘沖楊書柔翻了個白眼，「難道還兩塊啊？那你們還不如搶劫去吧！」她面帶鄙夷的上下打量了楊書柔一番，對方身上的衣著看起來明顯不便宜，撇了撇嘴，心想現在的人就是愛裝，表面打扮的光鮮亮麗，實則摳的要命！

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楊書柔憤憤的還想說些什麼，奈何周圍都是人，礙於面子也不好發作，只好跺跺腳惡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將錢收了回來，這才終於想起身邊還有方洺這麼一個人在看著。

方洺拿著傘看的莫名其妙，最後見楊書柔心有不甘又礙於面子只能把火氣往下吞的模樣又覺得好笑，他這個親生母親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實則好像並非如此呀。

「……好久不見。」楊書柔尷尬的說道。

方洺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移開視線，將手中的傘拆開撐起，這才緩緩開口，「謝謝你的傘，好久不見。」確實，自從上次被車撞到后就沒再見過，不過就算加上上輩子，這也才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

「你……上次被撞到，身體怎麼樣？」

「挺好。」要是不好站在這兒跟你說話的是鬼嗎？

氣氛繼續尷尬著。

「你考上大學了？」

方洺越發覺得肚子餓了，想儘快結束對話，便點頭應聲道：「恩。」將傘柄往肩膀上一放，正巧就看見楊書柔臉色一變的模樣，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在這時，一陣鈴聲響起，楊書柔慌慌張張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沖著方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那把傘你收著吧。」說罷接起電話后快速轉身離開，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噠噠響，步伐極快。

方洺看著楊書柔的背影只覺得萬分可笑，剛剛他在說考上大學的時候明顯看到對方臉色一變，想起當時在醫院方父對他說他大學生活費和學費交由楊書柔來負責的事情，便明白剛剛楊書柔為何變了臉色。

不就是怕真負擔起他的生活費和學費么？

他聳了聳肩，轉著手中的傘，本來就對母親這個詞沒什麼概念，剛剛對方的表現只讓他覺得可笑以外，再無其他。

他轉了個身撐著傘走入人群之中，正準備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的時候，忽然感覺人群變得擁擠起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加之雨越下越大，視線根本不清晰，他皺著眉頭試圖走出這擁擠的人群之時，膝蓋窩突然被人踢了下。

力道大的他直接就跪在地上，在一瞬間的愣神過後，掄起手中的傘就直接朝後方揮打過去，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打到什麼東西后心中的不安瞬間擴散開來，就在他起身想跑的時候，頸部突然猛地被人攻擊了下。

一陣疼痛襲來后，整個人即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