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方洺直接打電話給學校請了假,而項翊睿也當即訂了航班最近的機票,兩個人火急火燎的趕了回去,方洺全程盯著手機的新聞看,臉色越看越白,到最後整個人都獃滯了。項翊睿怕他受不住,便把他手機給收了起來,不讓他看。
飛機上,方洺拽著項翊睿的手,低著頭一語不發。
項翊睿擔心的握緊對方的手,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是好,他怎麼也沒想到昨晚的那條新聞居然是發生在方父身上。方洺和方父之間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不過哪怕斷了關係,十多年來的感情也都在,突然被告知一方離世了,怎麼也不會好受。
想到這段時間的黎習和黎慧,項翊睿微微眯起眼睛,無聲的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該說是不是有點太過巧合了。
兩人下了飛機就直奔醫院,見到的是已經被蓋上白色被單的方父。方洺沒說話,就那麼干站著,直到醫生過來讓他去辦手續,他才緩緩回過神來。項翊睿本想幫他把事情處理好,結果方洺執意要自己來,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一直跟在後面。
全程下來方洺都沒怎麼說話,一直在面無表情的跑程序。
事故的主要責任在於方父撞上的那輛貨車,因為貨車半路毫無預兆的停在路中間,本來是可以及時避開的,可偏偏那會方父突然精神不振,沒能及時避開,而是直接撞了上去,這才導致了這場車禍。
車裡的一些乘客也受了重傷,不過在醫生的急救下把命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只有方父一個人當場身亡。
「死者的身體在不久前應該動過手術,而且是腎臟手術。」
突然被一個醫生叫過來的方洺聽到這話愣了下,緊接著皺起眉頭不解道:「腎臟手術?他應該身體沒有什麼疾病才對……」
那醫生看著手中的病單,抬起眸子意味深長的看著方洺,給出了答案:「死者體內只有一個腎。」
方洺頓時睜大眼睛,滿臉詫異的看著醫生。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方父來找他的時候臉上帶著的淤青,難不成方父真的得罪了什麼人,甚至到了賣腎自救的地步?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方洺就立馬回憶起黎習和黎慧,以及黎慧接借高利貸的事情。
同項翊睿趕到方父住處的時候吳姨正在嘆息方父的離世,在見到方洺的后擔心方洺太過傷心,便拍著他的肩膀讓他節哀。方洺拉著吳姨讓她把方父房間的門給開了,吳姨沒鑰匙,最後乾脆直接叫人過來開鎖。
對此吳姨並沒有阻止,畢竟兒子來收拾父親遺物,怎麼的也不可能阻止。
屋子不大,裝橫和以前方洺住的那間也沒什麼區別,屋內的東西有些雜亂,他抿著唇走進,眼睛不斷在周圍環視著,最後定格在床頭櫃放著的一張紙上,他走過去拿起來看,發現這是張欠條,上面的數額出奇的大。
「吳姨,你知道我爸他得罪過什麼人嗎?」
正想安慰方洺的吳姨愣了下,接著皺眉想了想,說:「說起來有段時間我看他臉上總是帶傷,性格也比之前還要沉默寡言,每次經過這兒都有一股特別重的煙味,熏得我啊!就在前段時間他突然不在家,那陣子我這附近老有幾個穿著黑西裝的人晃悠,再後來你爸他回來了,不過臉色很差,身體看起來也特別虛,不過那之後那些黑衣人反而不在了。」
說完,吳姨突然一臉詫異的說:「難道這是一場謀……謀殺?!」
另一邊的項翊睿聽完,心中也差不多知道是怎麼回事,看著吳姨一臉震驚的模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又擔心方洺的情緒,便只得說著她想多了,然後把人帶了出去。
再回來的時候方洺依然面無表情的站在屋子裡,項翊睿看他那毫無焦距的眼睛,只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走過去直接把人摟在懷中,輕聲道:「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
方洺靠在項翊睿的懷中,沒說話,而是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半晌過去,寂靜的屋子裡響起了低低的鳴泣聲。
眼淚一出來就頓時就止不住了,從最初那低低的鳴泣到後來的嚎啕大哭,到最後方洺整個人蹲在地上捂著臉,眼淚不斷從眼睛里冒出來,就像是被打開開關的水龍頭,項翊睿看著眼裡疼在心裡,拿著紙巾輕輕給他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哄著,不過根本沒什麼用,最後直接把人往懷裡一拽,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慰著。
方洺從來沒想過方父居然會死,雖然兩輩子都斷了關係,可這上輩子直到他死,方父依然活得好好的,連點兒毛病都沒有,這輩子雖說也沒攤上什麼毛病,可偏偏就似乎倒了運了,日子過得沒有上輩子舒心,最後甚至落了個賣腎,車禍而亡的結局。
對於方父,他心裡不能說是不恨的,恨他的不擔當,不作為,恨他十多年來的情意還不如一張親子鑒定來的有效。但是總歸,人死燈滅,無論關係斷絕的有多決絕,身體里流著的依然還是同樣的血液。
活著的人總是能感受到更加的痛楚。
葬禮辦的很普通,在A市的陵園,來的人除了方洺和項翊睿,還有一個更加意外的人,是項翊睿的父親,項天成。
見到項翊睿,項天成也有些意外,他來是因為方父好歹也算是他這麼多年來的司機,雖然後來被他辭退,可到底過去的那些年情義還在。
不過他對項翊睿的到來就頗為不解了,畢竟項娜娜的婚禮他都沒肯回去,現在居然出現在了方父的葬禮上。不過在看見項翊睿對方洺那呵護的模樣,他便清楚了項翊睿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以及徹底明白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又礙於這兒是陵園,是方父殉葬之處,也不好過問,只得憋著回家后,直接一通電話轟炸過去。
本來就心情不佳的項翊睿在接起電話后還被項天成臭罵了一頓,當即直接黑著臉出了櫃,那邊項天成就直接拿家常來威脅,項翊睿哪裡稀罕這些,直言他愛給誰給誰,項天成那些破玩意他還真不當回事!
由於擔心待會項天成又做出把方洺敲暈帶回去的事情,他更加不敢離開方洺身邊,成天一刻不停的把人守在身邊。
保險公司的賠償金交到了方洺手中,而方洺則是把這筆錢原封不動的捐給了孤兒院,為此還獲得了一個錦旗。
等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後,再回到學校的時候,已臨近寒冬。
方洺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情緒都挺消沉的,每天除了上下課外就是呆在圖書館,項翊睿擔心他的情況,來學校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偶爾還會去蹭方洺的課,用李楠青的話來說,那就是這兩人越來越朝著連體嬰兒發展了。
當然這話他沒敢說出來。
……
……
因為擔心方洺的情緒太過低落,所以項翊睿特地抽出了幾天時間準備帶他到處玩玩,結果直接就被方洺給拒絕了,說是他懶得去,在家裡就挺好的,不過最後還是被項翊睿硬拉著出了門。
臨近冬日的天已經冷了下來,到了旅遊地方的酒店,項翊睿寶貝似得從行李箱中翻出了那條方洺特地給他買的圍巾,一臉邀功的戴上后跑到方洺面前嘚瑟,在進行了各種耍寶的動作后,對方總算是笑了出來。
見人笑了,項翊睿總算是鬆了口氣,他直接將人撈到懷裡抱著。
「方小洺,你就該多笑笑,別天天都這麼鬱悶的,看的我都難受。」
方洺自然是明白對方擔心自己,但他也不是想這樣的,只是突然一想到上輩子接觸最多的幾個人突然一併離世,就有種說不出的惆悵,死亡來的太突然,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微微推開了一點項翊睿,抿著唇望著他。
「項翊睿。」他緩聲道:「你會走嗎?」
聞言項翊睿眨了眨眼睛,沒回答,湊過去對準對方的嘴唇狠狠的親了下去,舌頭退出來的時候還不忘舔了下對方的唇角,他抵住方洺的額頭,喘息道:「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方洺拽住對方的衣服,望著他說:「你答應我的。」
「對,我答應你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方洺抿著唇笑了下,近日來心中的鬱結與惆悵終於漸漸散去。這段日子以來,因為那三人相繼離世,害得他總有一種項翊睿也會離開的錯覺,一想到這個人也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心臟就突突的疼的慌。
項翊睿的承諾就像一根定心針,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是總歸,現在他在他的身邊,他答應了不會走。
「你是不是特擔心我離開?」項翊睿撲上去摟著人倒在床上笑著道。
聞言方洺撇撇嘴,「你離我遠點。」
「這不行,我剛剛可是答應了你的,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方洺一把將人推開,坐起身,「我去下衛生間。」
見狀項翊睿也連忙跳了起來,「我也去。」
「你去幹嘛?」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啊!」
「……」
接下來的幾天內,項翊睿都實行著他的承諾——方洺在那兒他就在哪兒。
睡覺跟著,洗澡跟著,連解決生理問題也不放過,方洺一翻臉他就說這是他答應的事情,堵得方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要是時光能倒流,他一定收回那句話,現在被項翊睿當成耍流氓的萬能擋箭牌,簡直悔不當初!
在外遊玩的最後一夜,項翊睿硬是扯出一個『紀念』的爛借口壓著人運動到了大半夜才肯停,做到最後方洺的嗓子都喊啞了,整個人虛脫的趴在穿上一動不動,連瞪項翊睿的力氣都沒了。
「方小洺。」
「……」
「咱倆結婚吧?」
方洺早就困了,壓根就沒聽清項翊睿說的什麼,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繼續抱著被子熟睡,項翊睿見狀,俯身親了下對方的眉間,然後扭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裡面裝著一個戒指,他小心翼翼的拉著方洺的手給他戴上。
戴完后他沒著急著給自己戴上另一枚,而是把盒子蓋上放到床頭櫃,伸長手臂將人摟進懷中,低聲道:「你可是答應了的,從今天開始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方洺渾身酸痛,睜開眼睛想翻個身時就發現自己的手被項翊睿拽著,一個用力就扯了出來,結果就看見了手指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戒指。
他腦袋懵了下,試圖拽下來,結果那戒指戴的緊緊的,壓根就扯不出來。
「喂,項翊睿!」
聽到聲音,項翊睿迷迷糊糊的皺眉悶哼了聲,結果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被方洺給晃醒,他一把拽住對方的手,一個用力就把人壓在身下。
「怎麼了?」
方洺蹙著眉頭指著自己的手,「你戴的?」
看了一眼戒指,項翊睿笑眯眯道:「是啊,你昨晚可是答應了我求婚的。」說著他翻了個身把床頭柜上的那個小盒子拿了過來,打開將裡頭的戒指遞給方洺,繼續道:「這是我的,昨晚你給睡著了,現在戴剛剛好。」
方洺:「……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項翊睿看著他,忽然從床頭撈出一個手機,沒一會兒,裡頭就響起了昨天晚上的聲音。
「方小洺,咱倆結婚吧?」
「嗯……」
項翊睿一臉嚴肅的說:「你親口答應的!」
方洺:「……」他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
見方洺一副獃滯的模樣,項翊睿忽然心中有些沒底,他把人抱了起來,坐在床上看著他,「你不願意么?」
重新回神,他看著項翊睿一副擔憂的神情,抿了抿唇,道:「……太突然了。」
「一點兒都不突然。」項翊睿立馬道,「你不知道,我想這一刻有多久了,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太久了。」
他再也受不了方洺在某一天又一次突然從他身邊消失。
「我……」
「咱們結婚吧,好不好?」
方洺看著他,腦中猶如走馬的似得閃過兩輩子的片段,兩個截然不同的項翊睿交雜在一起,最終匯聚成的是那個在深夜抱著他哭,滿臉驚慌失措,害怕他離開的項翊睿。
沉默大概持續了一分鐘,項翊睿覺得自己心臟都要跳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方洺輕輕的點頭,「不過我們還沒畢業,國內也並不能同性結婚,所以……」
「你要想登記,我明天就帶你出國登記!婚禮什麼的,你想在哪兒辦咱倆就在哪兒辦!」反正他們都是成年人了,管他畢業沒畢業,把人綁在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項翊睿壓著人親了一會兒,停下后,他拿著戒指遞給方洺,說:「幫我帶上?」
方洺喘著氣小心翼翼的接過戒指,看著面前眼中滿是情意的項翊睿,耳根子忍不住有些紅起來。
他輕而緩的將戒指套入項翊睿的無名指,兩個人在酒店的大床上同時屏住了呼吸,心臟在同一時間瘋狂的鼓舞著。
方洺戴好后,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人壓著狠狠的親了一頓。
吻畢,兩人額抵著額,熾熱的呼吸交雜在一起,眼中是足以滿溢而出的情義。
「方小洺,我愛你。」
方洺看著面前的人,彎起了嘴角,輕輕的嗯了聲。
窗外的晨曦透過窗戶落在室內,像是被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方洺伸手摟住面前的人,笑著看他。
「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