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

103.第 103 章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宮之主,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荊襄坐在窗前,手裡是為連孝縫製的冬衣。

仔細算來,她已經十餘日未曾見到連孝了。

一紙和離書切斷的不止是她和宋玉和的緣分,還讓她不得不與愛兒連孝分開,直到現在,她還記得她離開宋家的場景,決絕又堅定,臨走時她看了宋玉和一眼,玉和就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她,她對他粲然一笑,點了點頭,便拂袖離開了。

上了馬車,眼淚才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她哭得頭昏眼花,嘴澀鼻塞,當聽到連孝那聲「母親」時,她更是肝腸寸斷。

那一刻,她總算明白了,骨肉分離比一廂情願和一往情深還要痛苦。

那痛苦到這一刻還歷久彌新。

「娘子……」身邊有丫鬟在喚她,荊襄放下活計,呆愣的深情中還有一分迷茫。

那丫鬟是從小跟著荊襄長大、後來又隨荊襄進了宋家,如今又和荊襄回了娘家,她非常清楚自家主子自從嫁人後就沒過上什麼好日子,也常常在心裡替自家主子不值,可當她真的陪主子離開那個囚籠時,她卻發現,主子比以前更痛苦了。

「娘子,你這又是何必……」既然那麼捨不得姑爺,為何一定要堅持和離呢,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荊襄沒有接丫鬟的話,只是僵硬的笑了一下,問道,「玉珠找到了么?」

丫鬟搖搖頭,「也不知道人是怎麼丟的,聽說祁家和宋家動用了所有人脈和勢力,但就是查不到玉珠姑娘的行跡,祁二公子這一急,又是卧病不起了。」

荊襄嘆了一口氣,心裡有了自己的猜測,八成是那祁瑜和孟蓉糾纏不清,惹得玉珠傷心了,她本就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向來任性為之,哪裡會顧慮這麼一走了之的後果,可話雖如此,畢竟是她一直疼愛的小妹妹,她心裡也是牽挂萬分的。

「這件事你多留心,有消息及時告訴我。」

話音剛落,外面卻又傳來通報,說是宋玉和來了。

荊襄蹙眉,還沒想好準不準宋玉和進來,那宋玉和卻已經進了院,料想荊家上下還是盼著兩人能和好如初的,想當初她決定和離時,荊家二老便死活不答應,若不是她以死相逼,荊家二老又怎會允許她離開宋家,回來的這十幾天,荊母幾乎日日來勸她一次,權當她和離是瞎胡鬧呢。

荊襄不知道自己和宋玉和還有什麼好說的,她照了照銅鏡,鏡中的自己未施粉黛,形容憔悴,頭髮也碎發凌亂,實在不該是個見人的樣子。

但轉眼的功夫,宋玉和已經等在門外了,她心一橫,便讓宋玉和進來了。

「怎麼了,難道是我有什麼東西還落在宋家么?」

宋玉和見到荊襄時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想到短短數日,荊襄便瘦了好幾圈,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水綠色的裙子,還是在宋家時穿過的舊衣服,荊襄身段不錯,玲瓏有致,宋玉和一直覺得她是很美很標緻的,可是今日一見,卻發現她瘦的連衣服都撐不起來了。

心裡彷彿有個地方在隱隱作痛,宋玉和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潭,平靜無波,過去幾年的夫妻情義不復存在,她離開的決絕,也堅定。

從她的眼睛里,宋玉和看得出來,她還在傷心,但她並不後悔。

「不是。」宋玉和從未覺得自己這樣頹然,這段讓他從一開始就心不甘情不願的婚事,也以一種讓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方式結束了,家裡上上下下都不習慣沒有荊襄的日子,這些年府中事務一直都是荊襄打理,她這樣忽然離去,每個人都措手不及,而他本以為這是解脫,卻沒想到自己好像落入了另一種深淵。「我來找你,是為玉珠的事。」

他開門見山的說到了,他們之間向來沒有多餘的寒暄,以前還是夫妻時,兩人便只說正事,如今分開了,卻依然是不客氣的相處模式。

荊襄垂眸,顯然也是心有觸動,「玉珠不會有事的。」

「玉珠失蹤前一日,是和你在一處,她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沒有。」荊襄回答得十分坦然,她能理解宋玉和的心情,所以也是知無不言的,「玉珠那一日,很傷心,她並沒有和我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來,她很失落,不知道要不要委曲求全。」

「是玉珠誤會了,祁瑜並沒有納妾的打算,昨日玉洪險些要去祁家大鬧一場,但看見祁瑜那副模樣,最後也沒忍心。」宋玉和揉了揉眉心,他看見荊襄是在很耐心的聽他說話,心裡竟然生出一種感動,他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他習慣了,習慣了府上大事小情都和荊襄商量,剛剛那一刻差點忘記荊襄和宋家沒關係了。

「如果玉珠真是任性出走,只要放話說祁瑜病了,玉珠就會自己回來的,畢竟再鬧脾氣也不會忍心置夫君於不顧的,可若是身陷囹圄……」這是最壞的情況,荊襄不好再說,「玉珠也定有逢凶化吉的福氣。」

「多謝,你說的有理。」宋玉和道,「連孝……這幾天很是乖巧,功課也背的很熟,下一次,讓他背給你聽。」

荊襄點點頭。

「你……你可以回去看看連孝,你是他母親,他離不開你。」

「嗯」

宋玉和停頓了好一會兒,又道,「近來聖上龍體欠安,朝中事務無暇處理,那些瑣碎雜事便落到了父親身上,父親本就因我們的事……和玉珠的事焦頭爛額,如今也是兼顧不上了,重擔子都落在了母親身上,你若有空,也回去陪母親說說話吧,她一直待你如自己的女兒。」

他的要求不可謂不過分,明明夫妻情分已盡了,總拿自己雜事來叨擾荊襄又算是怎麼回事呢,但荊襄臉上並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只是一如往昔,淡淡的扯了扯嘴唇。

宋玉和回了家,又去陪王氏說了一會兒話,王氏先是痛罵祁瑜一番,罵過祁瑜又扯出一塊手帕抹眼淚,一邊抹淚一邊罵玉珠,罵過之後又是自責,怎麼就沒有把玉珠教好,讓她有了今日的任性妄為?

「母親放心,二弟這些年四處結交天下英豪,他定有辦法找到玉珠的下落,只是需要些時日,母親切勿急壞了身子。」

「我這顆心就是定不下來。」王氏哭著道,「如今襄兒也不在了,玉珠也不知去向,國師更是在朝堂上處處和你父親作對,老天這是要亡了我們宋家么?」

「父親不論如何都是國師的岳父,他怎能……」宋玉和雖然不入朝堂,但朝堂的事也有所耳聞,那國師回京本就是打著替聖上網羅仙藥的名義,但後來不知怎的,竟然管起了朝堂之事,他一個隱居仙外的童顏老翁,懂什麼朝堂?懂什麼政事?但偏偏聖上一心求仙問葯,竟然對國師言聽計從,短短數月,國師在朝中勢力已經不容小覷,但宋輝和國師政見不合,簡直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國師他根本不看岳父的面子,在朝堂上駁斥宋輝時毫不客氣,宋玉和簡直不知道國師究竟要做什麼。「要不要叫玉彤回來……」

玉彤雖是庶出,和他們這一脈不是一心,但眼下時局畢竟關係到宋輝和宋家的未來,玉彤身為宋家兒女理應勸勸國師。

「叫她回來又有什麼用。」王氏嘆口氣,「林姨娘病成那副樣子,玉彤也不回來,只派人送來幾幅勞什子仙藥,那個孩子,沒心的。」

林姨娘也是這幾天病了的,那病來勢洶洶,吃了幾服藥也不見好,王氏這時候也懶怠和林姨娘計較,甚至還央求宋輝解了林姨娘的禁足,但這也是於事無補,大夫說林姨娘這是鬱結多年的心病,加上被寒氣侵擾,這病一發不可收拾。

宋玉和道,「再派人去請一次二妹妹吧,這也算是我們仁至義盡了。」

***

宋家派去國師府的人並未見到玉彤,因為玉彤已經十日沒有出來見人了。

不是她不想見,而是她被國師關了禁閉。

宋玉彤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只是有一日她又想和國師獻殷勤,但卻在國師門外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她駐足聽了一會兒,只聽到裡面是女孩子的嗚咽聲,她嚇得渾身發抖,腳步情不自禁的往後撤,一個踉蹌,手上端的燕窩碎了,人也摔在了地上,陶瓷渣嵌進肉里,手上一片獻血。

這時候門開了,國師站在她面前,滿臉怒容,她嚇得大氣不敢喘,因為她從來沒想過發怒的國師會這般可怕,她竟然嚇得跪下了。

這輩子也沒主動跪過幾個人,她沒想到她竟然會因為一點小事給自己的丈夫下跪,但這並沒削減國師的怒意,他上前狠狠地踹了宋玉彤一腳,然後便下令把她關了起來,就關在自己的書房的密道里。

她嫁過來這麼長時間,都沒得到允許進入國師的書房,想不到好不容易進來了,卻是被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地方,她這次是真的怕了,怕的渾身發抖,神志大亂,在漆黑的地牢里大喊大叫,喊累了便抱膝蹲下,哭得楚楚可憐,哀嘆自己不幸的命運,可誰知道在這個時候,有隻手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以為鬧了鬼,一回頭卻看見了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睛,她把牆上的燭火拿起,去照那趴在地上的人,雖然那人嘴巴被捂住了,身上也滿是污泥,但她怎麼都能認出她的臉。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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