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點石成金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人生四悲:寡婦攜兒泣,將軍被敵擒,失寵宮女面,落第舉人心。
人生大喜大悲之事:穿著掛金飾的華服,榮耀加冕時——掛了。
故事的開端是在一個美好的國度,國王臨終前命人重新打造了一個王冠,鑲有283顆紅寶石,284粒祖母綠,國王說了,這大紅大紫的喜慶啊,其餘則全部鍍金,這頂重的連打造他的師傅都看不下去的王冠榮耀出世時,天上打雷閃電,雨發瘋般的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是康時的加冕儀式。
為了顯示王位繼承者的至高無上,王冠都是從很高的屋頂慢慢懸挂下來,再由教皇為新一任的國王戴上,在降落途中,金絲線編成的繩子最終還是沒能承受住這頂重的令人髮指的王冠,這頂耗資巨大的王冠從半空中重重墜下——
康時沒能等來榮耀,他被砸死了。
最大的悲哀莫過於以後有人問你是咋死的?
你要回答他我是砸死的。
二零一五年,北方大雪紛飛,得見雪的第二十九天,康時已經完全明白自己所處的環境:母親去世,前不久父親迎娶了繼母,繼母帶著兩個美貌的女兒入住康家,他的父親叫康佑,只有他一個兒子。
所有媒體都用真愛來形容康佑和金蘿的結合,原因無他,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願意接納和自己毫無血緣聯繫的兩個孩子,不是真愛是什麼?
金蘿看康時的目光是帶有侵略性的,厭惡的,這種目光就像是黑暗中蜷縮等獵物的毒蛇,有些恨意來的難以言喻,他是康佑和別的女人的孩子,這一點已經足夠。
康時對自己的處境擔心嗎?不,一點也不。
21世紀最重要的是什麼,不是世紀佳緣交友網,也不是百合婚戀網,緊缺的是人才。不同類型的人才,有人能文,有人能武,忠心耿耿,何愁不飛黃騰達,重新登上王座是指日可待之事。
818歷任國王不得不說的秘密,系統排在第一,只要王有需要,它便能召喚出源源不斷的人才,這是一個小小的王國能存在千年的原因。
【康時:我要一批得力手下。】
【系統:您尚未為王,一次只能召喚一個人才,每月一次,人才會準時報道。】
康時想起被砸死的曾經,感嘆天道無情。
【系統:您需要召喚文臣還是武將?】
【康時:隨侍,能伺候人的。不要求太多,知書達理就好。】
嬌養了一輩子,首先要找一個溫柔體貼又美貌的姑娘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
【系統:正在以『隨侍,知書達理』進行全方位掃描探測,符合宿主要求的人才正處在兩千年前,準備進行抽調。】
這種兩千年才出一次的隨侍該有多麼難得,恐怕是用言語也難以形容的絕代佳人。
一分鐘后,他的面前光芒乍現,隨著光芒黯淡,一位美人憑空出現在原地,的確是難以形容的滋味。
【康時:為什麼是個男的?】
還是個衣衫不整,披頭散髮,渾身上下布滿舊傷的男人。
【系統:因地制宜,本土化后召喚出的人才將是目前時空存在過的人才。】
【康時:別騙我,大天|朝古代有很多溫柔漂亮的隨侍,絕大多數都是女的。】
【系統:但她們都不識字,王子您要求知書達理。】
康時掃了一眼面前的男子,渾身上下是一種病態的白。
【系統:他快死的時候和我簽訂了契約,王子可放心使用。】
康時扶額,【如果沒有什麼事,你退下吧。】
【系統:最後補充一點,他的身份是一位太監。】
康時讓系統滾回來的時候,它已經下線了。
就在此時,男子抬起細長的丹鳳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後目光停留在康時身上——貴不可言。他見過很多大富大貴之人,帶身上帶著貴氣的沒有幾個,還生得一副好皮囊。
男子理了理衣衫,遮住身上的陳年舊傷,爾後向康時微微躬身,「您可稱呼奴為懷辛。」
康時,「我再沒其他的選擇,對嗎?」
懷辛眼中極快的閃過什麼,爾後低頭,「奴會伺候好您。」
很顯然系統召喚出的不是一匹忠心的哈士奇,而是野性未馴的野狼。
康時嘆氣,沒能成為國王,使用系統難免會有差池。
懷辛料理起日常瑣事來絕對是一流的,康時在他的服侍下換好衣服走出房門。
「等你很久了。」金蘿溫柔的招呼他,樣子像極了一位慈母。
他的父親沒有說話,只是沖著他的方向看過來,雙眼卻是沒什麼光亮。
康佑,他的父母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他逢天眷佑,可惜康佑外表俊美清肅到了極致,但眼睛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感。
康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兩位新任姐姐今天一個上鋼琴課,一個學畫畫,都不在家。
「你身邊的是誰?」雖然幾乎看不見,康佑的感知卻很靈敏。
「懷辛。」康時道:「負責照顧我的人。」
「你請的?」康佑微微側過臉。
金蘿搖頭,帶著些責難的語氣,「怎麼能隨便把外人往家裡領呢?」
「他非外人。」
「怎麼就不是外人,你是從哪裡把他找來的?」
「尋人啟事。」
康時想了下,用書里看到的辭彙回答道。
金蘿還想在說什麼,但康佑只是淡淡道,「隨他去。」便只好就此作罷。
她話鋒一轉,欲言又止的看著康佑。
康時覺得她其實可以不必做出表情符號,橫豎康佑也看不見。
「上次提到的我舅舅的那件事……」
「可以。」
金蘿面上一喜。
康佑問康時,「你母親去世后空下來的職位讓別人接上,你介意嗎?」
「她的舅舅?」
康佑『恩』了聲。
生怕康時出言阻止,金蘿眼眶有些紅道:「舅舅辭了工作,一家人剛搬去南邊定居,剛好那裡分公司有個空缺。」
他話已至此,想必康時也不會為難。
「南蠻之地,理應多些賞賜。」
此話一出,金蘿甚至忘了醞釀悲傷的情緒。
沒辦法,關於天|朝的歷史康時只看了不到十分之一。
你造珠三角那邊現在富得流油嗎你學過改革開放嗎?你造一九七九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嗎?你造那個圈裡現在的房價是多少嗎?
可惜康時歷史書還沒看到那裡,他通通不知道。
不能苛待,這是他的父王教會他的道理,於是康時對懷辛道:「去我房裡把那塊表拿出來。」
懷辛很快取來一世界馳名品牌兒童電子錶。
康時學習歷史時,曾聞許多官員因為『表』紛紛下馬,可見表的名貴,雖然他們以前的王國都是以金子和祖母綠作為財富的象徵,但入鄉隨俗,康時伸手把表遞給金蘿,「我去年買的,代我送給他們。」
這表的確是去年買的,表的主人似乎不太喜歡,幾乎不怎麼戴,票據也是草草的塞進盒子里和表一起裝著。
金蘿遲遲沒有伸手去接,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康時,似乎不敢相信這孩子當著他父親的面不但大放厥詞,甚至不留餘地,她看著康時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直接吞他入腹。
康時蹙眉,他一直以禮相待,為何這女人非但不領情,反倒像是嫉恨上他。
所以多上點文化課做個文化人是多重要!
別人不要,他自然不會強塞,康時把表給懷辛,「收回去吧。」
已經準備好忍辱負重,企圖趁此博取康佑憐愛的金蘿剛剛把手伸到半空中,如果再早那麼兩秒鐘,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令人尷尬的情況了。
康時,「我讓他再拿給你?」
「不必了。」金蘿強顏歡笑道。
飯後,康佑將康時叫去書房。
「你不喜歡她?」
「沒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這位新任繼母都是這個家的外來者,誰也沒資格評論誰,「她待父親是真心的。」
「哦?」修長的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了兩下,「從哪裡看出的?」
康時認真回想了一下道:「雖然父親動筷比她早,但明顯她要先一步把食物入腹,她願意為我們試毒,可見有幾分真心。」
幸好金蘿不在,否則非一口鮮血噴出來。
康佑,「你最近在看什麼書?」
康時,「《大國歷史五千年》。」
「字都認識?」
康時,「有字典。」
這裡的文字語言和他曾處之地無差。
康佑,「看到多少年?」
康時,「大致瀏覽,我是從中間跳著看的,剛看到春秋戰國。」
不得不說,這段歷史被熱血和戰爭渲染,很吸引人。
康佑,「秦始皇以氣吞山河之志,用十餘年時間,並滅六國,結束了春秋戰國,這段歷史是該多看看。」
康時總覺得康佑雖然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唇角的笑容好像帶著些玩味,他回到房間后,翻開《大國歷史五千年》,正要研讀時,突然發現哪裡不對勁了。
他被劇透了,竟然被劇透了!
康時,「春秋戰國從開始到結束一共歷時多少年?」
懷辛眼中帶著幾分說不明的惆悵,「五百五十年左右。」
康時無奈,五千年瞬間被劇透了五百五十年,他合上書,沒有再讀下去的興趣。
去花園裡做一個孩子該做的事,玩泥巴兩小時,時間到任務完成,他洗漱完準備上床,剛躺上去,又立馬起身。
他的三層天真絲床墊呢?
懷辛,「下午這裡的女主人說睡太軟的墊子對小孩腰不好,撤去了。」
不但撤去了,還換成了棉絮床墊。
「如果您需要,奴可以……」
「不用了。」毀他真絲床墊者,不可饒恕。
「就這樣睡,」康時淡淡道:「只要後果她能承受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