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一些後續（四）

愛瑪自從修身養性之後,和達西先生一直保持著安全距離。但事情總有意外,在樓梯拐彎處，一同下樓的兩人的手碰在了一起。愛瑪連忙縮回手，重點在於,達西先生竟然慢了一步。

等等,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不不不,應該是我多想了吧。愛瑪拚命把自己的思想拽回到正直的軌道上。達西先生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應該只是,呃，沒有注意到。

這，這樣的程度還不行嗎？達西先生真的有點擔心了。他停下腳步。

大腦中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打的煙塵四起的愛瑪根本分不出精力來看路，一頭撞到了達西先生背上。一般這種情況，達西先生會退開一步。而今天，達西先生留在了原地。

再怎麼出神,這樣一撞愛瑪也回過神來了。然後就發現，達西先生肌肉結實,散發著溫度的身體近在眼前。愛瑪偷偷瞄了達西先生一眼。不巧正撞上達西先生的目光。達西先生咬了咬牙,垂下眼睛，強迫自己沒有後退。

這，雖然看起來就是烈士上刑場的樣子,但是對達西先生來說已經可以算是不能再露骨的任君採擷了。愛瑪再也無法說這只是自己的錯覺。她只是感覺有點玄幻，話說前兩天晚上發生了什麼？難道那一吻打通了達西先生的任督二脈,讓他主動起來？不不不,如果真是這樣,達西先生也不至於一副強忍著逃跑衝動的表情了。

愛瑪百思不得其解,一臉恍惚地回了房間。

「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

一個小孩探出頭，「等等，他是誰？」

（異口同聲）「天啊，你不知道他是誰？」

「他是貴族。」男人高高地昂起頭顱，用漂亮的下巴和身邊的人打了個招呼。

「他是美男。」男人半側著臉露出爽朗的笑容，抽出一截佩劍，牙齒和劍鋒同時閃出了刺眼的白光。

「他是勇士。」男人揮劍橫掃，劍鋒所指，人一排排地倒下。

「他是浪子。」男人故作瀟洒地彈了下帽子，身邊的女士紛紛昏倒。他從扣眼裡拔出玫瑰，半跪著獻給一位纖腰楚楚的美人。

「他比黃金更高貴。」

「他比日光更耀眼。」

「他比獅子更勇猛。」

「他比春天更多情。」

「你一定知道他是誰了。」男人緩緩轉過身。旁白註：愛瑪肯特拉登場。

「哦，大人，我親愛的大人。」一個矮子連滾帶爬地跟過來。「幾天不見，您的英俊更勝往日……」

「停止。」愛瑪傲慢地向下瞥了一眼。「用三句話說清。」

矮子為難地掰掰手指頭。「您的死對頭，那個無知又愚昧的小人，他暗地裡指責您造謠。」

「不，我才不會像陰溝里的老鼠，在背地裡說人壞話。」伴隨著清脆的馬靴敲擊地板的聲音，愛瑪的死對頭登場了。「呵，戰無不勝從不失手。這樣的自吹自擂真讓我替你害臊。如果你真有這樣的本事，何不去追求修道院里最美麗的達西，看看你是真的手段不凡，還是只會吹噓。若是做不到，你要在用寫著來自無恥的吹噓者——愛瑪肯特拉的牛皮袋，裝上二十個金幣，這將是我的戰利品。」他轉過身掩住嘴小聲道：「這個傻瓜剛來小鎮，不知道人們把那達西稱作聖母像，她的冷漠不少於她的美貌半分，她對待追求者就像對待路邊的石子一樣傲慢。」

「呵。」愛瑪還以同樣嘲弄的語調。「和往日相比，這點困難就像是石子之比山丘。但我不會嘲弄你，因為對於無知的螞蟻，石子已經是它一生不可逾越的高峰。」

「希望你的狂妄能持續到雙手奉上錢袋。」

「哈，那祝你好運。畢竟這筆不可能的財富是你能獲得的最大的巨款。」

兩人冷哼一聲，背對背走開了。

矮子像一個圓球在愛瑪腳邊滾來滾去。「尊貴的大人，風之子，請您等等我。」

愛瑪不耐煩地停下腳步。「有一筆橫財，如果你做得好，就會跳到你的口袋裡。你去找幾個看起來就像魔鬼的兄弟的傢伙，把那個茜......哦，達西，給我堵在小巷中。而我，一位路見不平的騎士，將會把這可憐的女孩救下。」

矮子的腰更彎了。「當然，當然。謝謝您珍寶一樣的信任，我會做的毫無痕迹，就算把這件事放在鼻尖上眯著眼睛看，都好像真的一樣，」

「親愛的姑娘。」蠟燭已經燒了一半，愛瑪臉上滿是不耐煩，想著今晚是不是已經泡湯，卻迎來了意外之息。

「天哪，希望您不要認為我是個輕浮的女人。我發誓要像羊羔一樣純潔，卻在夜晚來到您的房間。」達西的眉頭惹人憐愛地皺著，臉上的掙扎和痛苦讓人心碎。

「當然不會！」愛瑪大步走上去，握住了那雙撩人心弦的雙手。這是一個好的開端。若是一個姑娘肯讓人握住她的手，離她答應別的也不會遠了。「是我，一個貪婪的凡夫俗子，卑劣地想要用愛情，將天使拉入人間。如果這給您帶來的不是甜蜜還是痛苦，那請您回去吧，讓我一個人，捧著破碎的心流浪。從此，在有我的故事流傳的地方，都會有您的名字。」

「不。」達西被深深地感動了。「我決不允許那樣。在我最無助之時，是您勇敢地用佩劍打退了那群狂徒。您是我的恩人，救了我，我救活了我一直如冰雪如死灰的心。它已經不屬於我了。如果您的心碎，我只會比您痛苦一百倍。」

愛瑪露出了一點得意的微笑，順勢拉扯達西。「天哪，聽到這樣的話，即使讓我立刻死去我也毫無遺憾。」

達西順從地依偎在愛瑪懷中，這裡就是她的港灣，她的依靠，她的心靈歸處。「或許您願意去一個沒有人見過我們的地方。」

「去哪種地方做什麼？」愛瑪正在忙一件天大的要緊事，尋找姑娘衣服的系帶。

「這個答案真令人羞於說出口。只有在那種地方，我們才能結婚。」

「說什麼傻話。」如果不是在這緊要關頭，愛瑪一定會放聲大笑。

達西不敢置信地坐直了身體。

「親愛的蜜糖。」柔軟的身軀遠了，溫柔的香氣也淡了。愛瑪不得不耐著性子安撫這個受驚的姑娘。「難道兩個相愛的人非要被別人品頭論足之後才能在一處？因為愛情而迸發出的詞句難道不比空乏的誓言更可貴？就在此刻，我攬著你，我的心臟為你跳動，我的讚美為你而發，你還有什麼不滿足，不安心？」

「是的，您說的對。」可憐的達西完全被甜蜜的詞句擊倒了，她的心因為愛情化成了水。「您這樣的人物，屈尊來到這樣的地方只為見我。如果未來不幸失去了您的愛情，這個晚上已經足夠我珍藏一生，抱著對您愛情和忠誠死去。」

愛瑪清楚自己可以開始享用這個麻痹的獵物了。「親愛的，你今天可真美。」

月亮不忍直視這一幕，悄悄地躲在了雲的後面。

就在悲劇即將發生的時刻，鐘聲猛然響起。達西猛地打了個寒戰，一把推開了愛瑪。她如同剛從夢裡清醒，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羞恥和驚訝讓達西無助地顫抖起來。「天啊，我剛才做了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往日虔誠誦讀的書卷，每個詞都扎在我的心中。讓這痛楚再深一些吧，這是我褻瀆信仰的代價，我甘之如飴。在我被地獄的烈火焚燒之前，請讓我一直被良心折磨，這是我應該有的懲罰。對不起，親愛的大人，請忘了我吧。我是個罪人。」

已經烤好端上桌的乳鴿，忽然睜開眼睛飛走了。愛瑪氣得全身發抖。「何等的侮辱！怎樣的辜負！我原以為，你心即是我心的倒影，燃燒著熾熱的愛火。怎料你是石像，是寒冰。如果這是一種驅逐的伎倆，輕浮的戲弄，你勝利了。可憐又可惡的姑娘，你永遠不會再見到我了。」

「不！」達西在這冷酷的指責下搖搖欲墜，道德和愛情幾乎要將她撕成兩半。終於，她難以承受這樣的痛苦，像負傷的小鹿跑進叢林一樣逃入夜色。

「該死，該死！倒霉日！」愛瑪呸了一聲。「愚蠢的小妞，讓她和她的貞潔結婚去吧！」

幸運又不幸的達西，突然的清醒讓她從獵人的槍口下逃開，而那可惡的愛情，無時無刻不在她耳邊低語，慫恿著她主動投入了獵人的網中。三日後的晚上，達西在街上見到了巡街的愛瑪。她痴痴地遠望著他。他依然有著令人傾倒的英俊，而這英俊之中，還帶著一點令人心碎的憔悴。我多麼可惡！達西在心中想，被我這樣反覆無常地欺騙，他一定備受折磨。啊，我在主面前是個罪人，在他的面前何嘗不是。我把他的心摔在了地上。達西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對不起，大人。我願做你的奴隸，為你刷洗馬靴，如果這世上有一件事，能夠稍微彌補我對您的傷害。即使您要我的性命，我也會雙手獻上。罪惡的身軀不配玷污您的佩劍，請允許我尋找一條湍急的河流，讓清澈的流水沖洗我的罪過。」

可憐的女孩兒，她肝腸寸斷。而這幾天，她的心上人只是在心疼即將溜掉的金幣，也恥於承認失敗。面對這自投羅網的鴿子，獵手心安理得地穿上了受害者的偽裝。「哦，這不是我們的貞潔小姐嗎？你用甜蜜的愛情的餌戲弄了我，又企圖用歉意再次誘惑我。你這狡猾的狐狸，我不會第二次跳下同一個陷阱。你美麗的臉龐帶著甜蜜的情意，而冷酷的心中正在無情地嘲弄我。一個愛情的傻瓜。」

「啊，我終於知道，一個人不要做錯事。因為一個破碎的鏡子，沒有辦法粘合如初。我有什麼顏面讓您再次相信我呢？當初的我，讓您多麼丟臉，多麼失望！」達西忍不住啜泣起來。「如果您對我還有一絲憐憫，請今晚還到那個閣樓。如果您不能相信我，您當然有這樣的權利，將我當做路邊的雜草，不再給我一個正眼。那我每晚會一直等待。直到兩鬢斑白，永遠望著窗外，每晚融化的蠟燭都是我流下的悔恨的淚水。」

愛瑪哼了一聲，維持著冷酷的姿態，裝模作樣地走開。而晚上，他還是來到了旅舍，準備享用當初逃走的宵夜。今晚宴會的主人沒有讓他失望，可憐的達西，少女的羞恥努力想要保護她，而比羞恥更強壯的愛情驅使著她，握住了愛瑪的手。她的眼神，是無聲的允許，誘惑和請求。

那個眼神是如此的熟悉，愛瑪試圖分辨在哪裡見過，這個好像是......

愛瑪猛地一激靈，從夢中醒來。這不就是達西先生昨晚的眼神嗎？她終於知道那種既視感是從何而來，愛瑪渣男肯特拉誘惑菲茨威廉無知少女達西，經典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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