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137

當克里斯蒂亞諾打進扳平一球，又緊接著助攻內馬爾把比分扳成1:2的時候，站在場邊的弗格森爵士即使深知自己應該十倍專註於比賽不該分心，也還是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站在客隊替補席前歡呼雀躍、空中轉體360度的穆里尼奧。

他不是不承認皇馬給了克里斯蒂亞諾更多東西，也不是否定克里斯蒂亞諾走了很好的一步，但這些都無法替代他的遺憾。

他總是忍不住想，如果當初他留下了克里斯蒂亞諾，那今天的曼聯會是什麼樣子。

但是除了上帝，沒有人有答案。

「祝賀你，穆里尼奧先生。」當比賽結束哨音吹響的時候，弗格森爵士花了幾十秒鐘看著克里斯蒂亞諾和隊友慶祝，然後才嘆了口氣轉過身走向穆里尼奧，「你擁有這個世界最好的兩個足球天才。」

內馬爾和克里斯蒂亞諾，兩個天才。

穆里尼奧深知弗格森爵士的意思。

「這是我的榮幸，但歸根結底還是皇馬的榮幸。」穆里尼奧握著弗格森爵士的手，笑著說。

弗格森爵士的眉頭跳了一下，嘴唇動了動，最後卻只是笑著再次握緊了穆里尼奧的手。

「再次恭喜你，何塞。也祝賀你有門德斯先生和顧小姐那樣的團隊。」弗格森爵士意有所指。

門德斯是我的團隊，但如果我歐冠一直贏下去，安就未必是我的團隊了……穆里尼奧斜了一眼被隊友亂七八糟的揉著頭髮，騎著背的克里斯蒂亞諾，暗自神傷。

但比起顧北這個目前還不確知的未來，穆里尼奧眼前還有另外一件更難過的事。

「……我讓你們進去是因為弗洛倫蒂諾先生要求我放行，但你們還在跟我提要求？這合乎邏輯和社交禮貌嗎？」穆里尼奧看著克里斯蒂亞諾自傳執行導演，臉色不是很好，「安能不能進更衣室是我決定的，我說明白了嗎？」

其實穆里尼奧從來都沒把顧北排除在更衣室之外，只是執行導演貿然找到他，提出什麼'希望顧小姐進更衣室和克里斯蒂亞諾做一些互動'就實在超出他的底線了。

他不是反對克里斯蒂亞諾和顧北的事——他也反對不了，多洛雷斯和門德斯都贊同一件和克里斯蒂亞諾相關的事情的時候，就算是上帝也不可能攔著了——他只是不能接受一個毫無關係的人對他的更衣室指手畫腳。

而且除去這個因素，穆里尼奧也對這個自傳執行導演的'八卦心'非常不滿。

這類電影的要義在於賣得動，賣得動的前提除了自傳主體夠有名之外，一個重點就在於有足夠好的賣點——比如八卦。

穆里尼奧從理智上可以理解執行導演，但從本能上來講，他完全排斥這種不尊重足球圈的純商業行為。

顧北也不是很滿意執行導演這個吃相，但她畢竟是該隨時保持冷靜的工作人員，所以她只能勸架，「今天並沒什麼需要我做的，主教練先生平時也只是有我的工作的時候才放我進去——他不希望破例導致誤會，請您理解。」她看了一眼穆里尼奧，示意他不要拆台。

穆里尼奧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執行導演當然知道穆里尼奧不滿意這個提議，他自己也不是不為這麼直接跟穆里尼奧本人提要求後悔。但一個人一個身份，一個身份一個立場，穆里尼奧是教練就得想足球，他是執行導演就得對投資人負責。

這也是他們能在各自的領域成功的法門。

「顧小姐，我們也是希望還原你們平常工作中的相處模式。」執行導演雖然對穆里尼奧的口氣也有不滿，但他卻還不想得罪顧北，「這對於電影來說很重要，畢竟，我想這也是克里斯蒂亞諾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顧北站穩了立場，她的口號是捍衛穆里尼奧的更衣室權威絕不動搖，「在球場上、球員通道和更衣室，我無法為主教練先生提供任何建議，更無權干涉，非常抱歉。不過，我想我們總會有機會拍到這樣的場景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告訴穆里尼奧，她根本無法拒絕執行導演的這個要求。

自傳電影本來就是一種商業行為，而商業行為中的商業考慮則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也是最基本不過的選擇。如果顧北一再拒絕，那隻能說是成心給製片方找事。

穆里尼奧心說，這也是年輕不懂事，我這是為了你們好，你們還非要去看看更衣室里他倆怎麼互動……年輕人不知死字怎麼寫……

他這麼一想，眼珠子一轉，「那就去吧，先生。正好待會兒賽后發布會我要帶克里斯蒂亞諾去。」他甚至還鼓勵了顧北，「安，去吧……告訴克里斯蒂亞諾他應該怎麼做。」

顧北：……？

顧北覺得穆里尼奧不對勁，但執行導演卻既沒想那麼多也不怎麼了解穆里尼奧，所以他欣然感激了穆里尼奧的允准，開開心心的拉著扛著機器的工作人員一起進了更衣室。

克里斯蒂亞諾臉上的興奮之意還沒退下去，看見顧北進來立刻把衣服一甩，丟下正和自己說話的馬塞洛跑了過來，「你還記得我是怎麼說的嗎？你看，我早就說過！」

他甚至都沒等顧北回答就直接接上了後半句，似乎早已篤定顧北肯定能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馬塞洛對佩佩做了個吐槽的口型，似乎罵了一句缺心眼兒什麼的。

隨後進來的穆里尼奧嚴厲地看了馬塞洛一眼，贊同的點點頭。

「你說了什麼？」顧北隨口問了一句。

克里斯蒂亞諾瞪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她這麼說讓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了——因為他的確聽見背後有人發出了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的笑聲。

大概就是馬塞洛和本澤馬什麼的。

自問受到了冷遇的助攻和進球小功臣克里斯蒂亞諾意興闌珊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格子間里，默默地扔襪子扔鞋，一臉不滿。

顧北還是不太明白，但考慮到攝像機還在工作，她也不好意思不管不顧就只是講自己的工作完全不理會克里斯蒂亞諾的小脾氣。

左思右想，她還是過去蹲下來稍微抬頭仰視著克里斯蒂亞諾的眼睛，「你說過的話太多，我一句句都記得，只是你突然提起來我就不知道該從記憶庫里提取哪句了。」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克里斯蒂亞諾的手，似乎是在示弱，「你稍微提示一下我就能知道了。」

執行導演探頭和攝影師茫然對視一眼，心說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我說我要贏那句。」克里斯蒂亞諾瞥了她一眼，勉為其難的給了她一個機會。

「你今天的表現就是對爵士過去對你栽培的最好肯定。」顧北雖然記不住那個原句是什麼了，但大概齊意思還記得，於是就順著他的心意說了下去，「但是，我想也許越是這樣，爵士的心情可能也越複雜。」

克里斯蒂亞諾看上去沒有那麼興奮了，他捏著毛巾不說話。

顧北給了他大概半分鐘時間思考自己的話，然後覺得大概差不多了才繼續說，「他大概既遺憾，又驕傲吧？」

「我很懷念我在曼聯的日子，但皇馬畢竟是我的夢想。我也想念弗格森爵士，但我現在也很好……哎，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什麼，但你知道我的意思對吧？」克里斯蒂亞諾有點兒糾結。

「我知道，」顧北答得很堅定，「大家都能知道。你懷念在曼聯的日子，也懷念弗格森爵士教導你的日子。因為那段日子奠定了你今天的基礎，讓你得到了第一個金球獎，你會用未來的日子證明你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甚至還會越來越好，對嗎？」

克里斯蒂亞諾點點頭，親親熱熱地拉起顧北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邊蹭了蹭，「我就知道你了解我，就像……我自己一樣。」

說是他自己似乎也不完全正確，畢竟有時候一個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但顧北正是這一點和克里斯蒂亞諾本人不同，顧北似乎什麼都知道，她就像是克里斯蒂亞諾場外的理智、邏輯和認知。

顧北笑著看著他，「那你要是喜歡，就按我說的跟記者說好嗎？」

克里斯蒂亞諾欣然認領了這個說法。

執行導演轉過臉去翻了個白眼，卻被偶然抬頭的卡西抓了個正著。

就在執行導演要為自己的不得體舉動找個借口的時候，卡西卻嘆了口氣頗為理解地主動為他解圍，「我知道的，先生，我當然知道。我猜剛才主教練先生不願意讓您拍攝這樣的場景就是為了保護您的鏡頭和您本人……」

「不過其實他們今天還是挺克制的，」本澤馬談過頭來，「您想聽聽他們平常是怎麼虐待我們的嗎？」

執行導演斷然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