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常喜樂一行人從澡堂子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
梅三娘的客棧並不提供膳食,但是有個公共廚房,專門供顧客使用,即便不願意自己動手,還有專門幫忙跑腿的小工。
這裡外賣很發達,只要出得起錢,就能招呼人幫你將城裡任何一家酒館里的飯菜給送來。而這裡距離吃食攤子很近,不用出門很快就能吃到可口飯菜。
不過常喜樂並不打算府里第一天自己動手,也不打算坐客棧里等外賣,而是打算親眼去見識一下這裡的夜市,品嘗這裡正宗古代美食。
稻香縣太過貧瘠,吃食也就沒有那麼講究。
街邊小攤賣的東西都是前世常見的,而酒樓他沒有去過,有名的酒樓都是錢家開的,他可不願意為對方貢獻營業額。所以對這裡的吃食並不了解,如今到了府里怎麼能放過這大好的體驗機會。
南瓜府並不實行宵禁,因此雖已夜幕降臨,可街道上依然十分熱鬧。
大街上、酒樓各處都點起了燈,人來人往完全沒有因為入夜而冷清,相反,人比白天還要多。
而且相交白天,大家變得沒有那麼匆忙,非常悠閑的到處晃悠。
到處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商鋪沒有一家是關門的,街道旁的攤子比白天還多,尤其是吃食攤子,一家挨著一家看都看不到頭。
這次常喜樂也不用鏢師介紹,而是打算一群人從街頭吃到街尾,每一樣就吃那麼一兩口,吃到撐為止。
常喜壽幾人這時也不再假裝客氣,他們雖然並不是好吃之人,可有好吃的誰不想試一試。都是豪爽的漢子,只要心裡沒有佔便宜的心,被兄弟請客吃個痛快是很正常的事,以後還回來就是。
因此大家也不客氣,都敞著肚子開吃。
南瓜府里好吃的太多了,各式各樣就沒有個重複的,比前世一些所謂的美食街品種還要豐富。
什麼旋煎羊白腸、批切羊頭、摸臟紅絲、水晶皂兒、黑狐肉、果木巧羹等等,不僅是沒見過世面王大力幾人,就連常喜樂也被弄花了眼,不少東西他壓根就不知道。
這府里和縣裡吃食差距也忒大了!
看到這些就明白欽差為何完全吃不下在工地上的東西,平時被這麼多美食喂著,突然開始吃糠野菜,能適應才有鬼了。
「怪不得聽人說很多人田地都不要了就想往城裡涌,這城裡的日子過得確實比村子里好多了。別說村子里了,就是縣裡最有錢的土財主,見過的吃食也沒有這裡的多啊!」
常喜壽感嘆道,才走那麼一小會,他就吃了五六樣完全不同的吃食。這一條街想吃完,就他們這飯量,沒個七-八天根本不成。
吃也是需要底蘊的,只有生活富足了才有那個能力去思考如何將食物做得更美味,有空閑去琢磨不同的吃法。所以食物的豐富一定程度上反應了那個地方的經濟狀況,當然這也不是絕對,比如大英帝國的菜譜……
而在這裡,這一條是適用的。雖說好吃不是美德,可是富貴人家也極為講究吃。只是他們講究吃不是為了吃飽,而是為了吃得精緻,吃得講究有排場。
「不光吃,你看那些雜耍的都不知道見了多少,咱們那小破縣城,一年都沒見幾次。村子里更不用說了,哪個戲班子會過來咱們那犄角旮旯。還有這裡賣的東西,嘖嘖,我原本以為咱們現在日子好了,也不用像以前那麼扣扣索索,可一到府里才知道我們有多窮!」常喜慶道。
王大力也被這樣的繁華驚住了,一路走來,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這裡啥都好,就是東西太貴了,而且人那麼多,只怕活也不好找。」
之前就看到一群大漢蹲著等活,要是沒人雇傭,不就得餓肚子了?
不像在鄉下,不管咋還有幾畝田地,只要不遇到天災人禍,再怎麼也不會餓死。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咱們覺得別人難過,興許那些人還覺得咱們苦得很。」常喜盛道。
正這時一群人涌過來,原本走在一起的幾人被衝散了。
常喜樂回過神的時候,身邊只剩下常昱一個人。
常昱緊緊的貼著他,雙手環抱著,不讓其他人有機會衝到他。
常昱雖個頭小,可力氣大,只要有人稍微貼近常喜樂就被他推開,所以雖然人潮擁擠,可常喜樂卻沒有被一個人碰到過衣角。
「好了,沒事了。」常喜樂和常昱順著人-流進到了一個小巷子里,這裡沒有什麼人,終於不再被擠來擠去。
常喜樂摸了摸常昱的腦袋,「小喵越來越能幹了,可以保護我。剛才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被擠成什麼樣子。」
常昱見這裡沒有那麼多人,這才放鬆了警惕,見常喜樂誇他頓時樂得在常喜樂懷裡拱了拱。可拱到一半又猛的停了下來,他才反應這是外頭,臉一下子跨了下來。
常喜樂一瞧就明白他糾結什麼,笑道:「小喵是想要快點長大嗎?」
常昱認真的點了點頭,「保護,樂樂。」
「你現在就做得很好,以後也會越來越好,偶爾犯一下錯沒關係的,況且你那也不是犯錯。」
常喜樂說完這話,才反應他現在就是從前他最瞧不慣無原則寵孩子的熊爹媽啊。總想著,孩子還小,不著急以後會懂事的。明明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常昱快點成長,快點跟上這個世界的節奏。
常昱卻搖了搖頭,小臉嚴肅。
「小喵真棒,嚴格律己,以後肯定是個有出息的人。」常喜樂由衷讚賞道,他這個監督人都經常忍不住鬆懈,而常昱卻一直堅持,他深信常昱很快就能完全融入人類社會。
常昱又露出了笑容,不過這次沒有再失態,不再像個小動物一樣喜歡貼著常喜樂拱來拱去。
常喜樂望了望四周,完全見不到常喜盛一行人的影子,「不知道二哥他們哪裡去了,方才人也忒多了,突然就湧出一群人。」
常昱拉了拉常喜樂的胳膊,「我,找。」
常喜樂怔了怔,隨即笑道:「小喵也想幫忙嗎?沒事,大家都知道回去的路,我們就不用找了。這裡人那麼多,地方又那麼大,太難找了。」
常昱有些急了,一字一字很用力道:「我!能!找!」
常喜樂知道常昱並不是喜歡說大話的,不由好奇道:「你怎麼找?」
常昱指著自己的鼻子,「味,道。」
常喜樂這下有點被驚到了,他一直很清楚常昱的鼻子非常的靈敏,平時捕獵的時候鼻子的作用非常大,可也沒有想到會好使到這個地步。要真跟說的一樣,可堪稱汪星人了。
「這裡人這麼多,而且混雜各種各樣的味道,你也能分辨得出來嗎?」
常昱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肯定道:「能!」
常喜樂原本並不打算去找其他人,想著都是成年人了,而且都是大男人,也不怕走丟。大家玩累了自己找回去就是,找來找去耽誤時間不說,還不一定能找到。
可現在聽到常昱說利用鼻子能把其他人找到,忍不住好奇是不是有這麼神奇。
「成,那我們去找找看。」
兩人正打算離開小巷子,突然有一個黑影沖了過來,速度非常快,可就快撞到常喜樂的時候,被常昱一腳踹飛了。那人直接撞到了牆壁上,發出一聲慘叫。
常喜樂嚇了一跳,「小喵,你幹嘛踹他。」
「壞人!」
常喜樂正不解,就有人追趕過來,一邊叫嚷著,「站住別跑!抓住那小賊,小爺有重賞!」
那人走近,發現竟然還是熟人——來人正是與沈百里作對的裴公子,清風酒樓背後的老闆。
裴公子看到搶他錢袋的飛賊狼狽的坐在地上大喘氣,心中甚是得意,補了一腳冷哼道:「我看你往哪裡跑!吃了豹子膽了,竟然敢打我的主意,你知道我是誰嗎!」
飛賊一直猛的咳嗽著,嘴角還溢出鮮血,完全沒有餘力辯解什麼。
方才常昱那一腳非常重,完全不像平時會控制力氣,只怕筋骨都給踢斷了。
裴公子並不管飛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撿起掉落在一旁的錢袋子,看了看裡頭的東西,見自己最在意的玩意還在,頓時舒了一口氣。
這時他才轉過身看向常喜樂和常昱,一個看著就是個文弱書生,另一個就是個孩子,他有些不確定道:「這飛賊是你們攔住的?」
常喜樂笑了笑,並未否認,「不過是舉手之勞。」
裴公子上下打量了他們好幾眼,「看不出你竟然是深藏不露的,竟有一身好功夫。這種飛賊平日最是難抓,就連衙役都拿他們沒辦法,今天竟落到你手裡。」
裴公子完全沒有考慮出手的是常昱,常昱現在已經學著斂起身上的戾氣,加上容貌俊俏打眼一看就是一個軟萌的孩童,完全想象不到他的殺傷力非同一般。
雖說常喜樂單薄的身體也不像有功夫的,可也比常昱瞧著靠譜些。
常喜樂不欲多解釋,只道:「只是湊巧而已,既然公子的錢袋子找回,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後邊的事就交給你了。」
常喜樂不打算和裴公子多接觸,畢竟在他和沈百里比賽之前他們過多的接觸,總有些不妥當。他們現在的生意還非常依賴沈百里,他不想中間出什麼幺蛾子。
「等等!」
裴公子將兩人攔住,他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常喜樂和常昱,「我怎麼覺得在哪裡見過你?」
常喜樂一臉平靜,「哦?我最近才剛到府里,公子不應見過我才是,興許我是大眾臉吧。」
「大眾臉?」裴公子品了一會,頓時笑了起來,「這詞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想起你是誰了!你就是今天跟著黑炭一起進城的人吧?」
常喜樂沒有想到裴公子竟是記住了他,明明今天他的眼睛都放在沈百里身上,壓根沒有瞟過他一眼。
既然被認出,常喜樂也就沒有刻意隱瞞,「黑炭?裴公子說的是沈公子嗎?」
「就是這傢伙。」裴公子打量常喜樂的眼神變得很是不善,常昱明顯感受到了,將常喜樂護在身後,目光灼灼的瞪著他,卻不再像以前一樣呲牙威脅。
常昱雖小,可若凌厲起來那眼神還是很唬人的,裴公子沒意外的嚇了一跳。
他咽了咽口水,心裡雖是不解為何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眼神為何這麼駭人,而是急於知道另一件事,「你是什麼人,為何會跟黑炭一起進城?我聽你的口音並不是南瓜府里的人,你們是在哪裡見的,你又是做什麼的?」
常喜樂以為他想要趁機打聽沈百里的事,想到五天後的比賽,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只道:「途中偶遇,我們相言甚歡,便是一同入府。」
「相言甚歡?」裴公子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
常喜樂並不知道這四個字有什麼不對,也不想與他再糾纏,便是想要告辭,可這個時候那被常昱踹給半死的飛賊突然吹起了口哨。
常喜樂和常昱還未反應,裴公子連忙去推二人,「不好!快,你們快走,有圈套。」
「走?裴公子這是要去哪兒啊?」
數個大漢突然出現在小巷子里,兩頭都被堵住,根本無路可逃。這些大漢個個高大威猛,有的人手裡還拿著麻袋和繩子,一看就知道這一切是有目的有準備的。
常喜樂這時也才反應,今天白天看到裴公子的時候,他身邊可是有不少隨從的。從裴公子的穿著就能看出他家境很好,而且還與沈百里為發小,必是富貴人家出身。這裡富貴人家出身的,身邊都會帶著小廝侍從,而現在卻是孤身一人,十分不合理。
再看這情形,這些人是專門沖著裴公子而來。
裴公子漂亮的臉蛋並未露出驚慌和恐懼,眯了眯漂亮的雙眼,「你們知道我是誰?是誰派你們來的!」
領頭大漢笑得猖狂,「兄弟幾個最近缺錢花,想要尋公子去我們那做做客。裴公子細皮嫩肉的還是莫要掙扎的好,只要你家中老實把錢交過來,我們必保證你能安然無恙的回去,畢竟我們只圖財可不想索命。可若你要是不老實……」
領頭大漢言語之中充滿了威脅,裴公子明白現在喊叫也無用處,便是道:「這兩位與此事無關,你把他們放了吧,我跟你們走。」
這時被踹在地上的飛賊發出微弱聲音,「老大,不,不能放他們走,咳,咳……替,替我教,教訓他們……咳,咳。」
領頭大漢掃了常喜樂和常昱一眼,獰笑道:「送上來的肥羊不宰白不宰,既然有緣遇見就一起走一趟,想要回去拿了贖金自然放你們一起走。」
裴公子惱怒不已,「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領頭大漢方才的和顏悅色頓時不見,一聲令下:「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是!」
拿著繩索和麻袋的兩個匪徒走了上來,裴公子心中暗恨,不死心大聲叫嚷起來,「救命!救命!」
其餘大漢鬨笑起來,人群中有一人道:「叫吧,叫吧,你們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用。」
正打算將裴公子拉到一旁的常喜樂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裴公子被常喜樂拉著的時候還以為是對方怕了,想拉著他才能壓住心中恐懼,正打算言語安慰,就看到長得十分俊俏可愛的常昱非常人的舉動。
常昱這時四肢著地,目光在黑暗中宛若一盞明燈,身上散發出駭人氣勢。
那些匪徒也被這一幕弄得楞了楞,正不解這是作何,常昱就從地上彈起迅速朝著最近的匪徒攻擊,只是一爪子拍過去,對方便慘叫一聲倒地不起。常昱的速度非常快,這段時日的休養並沒有讓他速度力量變慢變小,反而比之前更快力氣更大。
不僅如此,在常喜樂的指導下還掌握了不少技巧,攻擊變得更加精確有效。
常喜樂見常昱武力值非常高,擁有著過人天賦,不想浪費他這個本事。在確定常昱並不會隨意攻擊人之後,就開始教導一些相關的格鬥知識,還有人體穴位等等。
他雖說實際運用為渣,但是理論知識非常不錯。這都是從前渴望擁有一具健康身體的緣故,對這些也就非常關注。
他來到這裡也開始鍛煉,打打拳什麼的,武林高手是不敢想,能增強體魄就沒算從前白學過。
常昱的悟性很高,本身底子又好,現在雖然還一時難以擺脫從前從老虎那裡學的攻擊術,讓人明顯瞧出他的異樣,但是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至少不像從前依賴爪子和牙齒,常昱的指甲和牙齒與普通人有所不同,可距離老虎那狀態還是比較遠,效用就差了許多。最關鍵是,常喜樂嫌棄用牙咬太臟。
而這次的實踐,讓常喜樂肯定常昱在他的指導下並沒有走歪,效果頗為顯著。
近十個大漢,不過眨眼之間,就被常昱全部給制服了,對方只來得急『啊』的一聲尖叫,就直接倒地運了過去。
常喜樂教導常昱,非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出人命,把對方拍暈就行。常昱很是聽話的完成了,除了被踹躺在地上的飛賊,其他人一時半會兒是沒法醒過來了。
裴公子看得目瞪口呆,尤其看到常昱把這些匪徒幹掉之後,好像一隻乖巧的小狗一樣在常喜樂身邊蹭來蹭去,完全看不出方才那英武模樣,頓時有一種剛才一幕是錯覺的感覺。
他看了一眼地上躺得橫七豎八的大漢,久久才開口,「這小孩是武聖人下凡嗎!怎麼這麼厲害!」
常昱忍不住皺緊眉頭,盯著裴公子,裴公子被盯得毛骨悚然,有一種對方想要把自己拍暈的錯覺。
常喜樂卻知道常昱還真有這想法,連忙道:「小喵,別亂來。」
常昱這才收回目光,很聽話的放裴公子一馬。
「公子,今日之事也算是我們救了你一命,不求你報答只希望今天之事莫要傳出去,只道是俠客路過亦可。」
裴公子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雖然驚詫了一番,卻也很快就恢復正常。
聽到常喜樂這番話,心裡明白對方不希望出風頭。
這些人連他都敢綁架,而且策劃得這般周密,必是背後還有人。若非今天有這兩人在,他必是會被綁走。這些人雖然嘴裡說得好聽不會拿他如何,只要得到錢就行,可實際誰又知道。
這種亡命之徒,若是招惹必是麻煩。對方在暗,他們在明,非常吃虧。
雖說眼前這孩子十分厲害,可真遇到一群人就不夠看了,方才這麼迅速的解決掉這些人,不僅僅以為他本領高也是因為對方沒有反應過來。若對方有了準備,使些不入眼的手段,極有可能就會被制服。
這兩人不過是外來人,不想招惹是非,也是情理之中。
「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為難的,這些人也不會有機會開口供出你們。」
常喜樂拱手,「如此甚好,今日已不早,我們就此別過吧。」
「等等!」
「公子還有何事?」
「你們是我裴清雲的恩人,若沒有你們,今日我不知會遭多少罪,說謝不足以感激。待我把這些人處理之後,必會親自登門拜謝。這個是我的信物,以後若是有事可用它到裴家任何一個商鋪,他們只要看到必會出面幫忙。」
常喜樂並未接過裴清雲遞過來的玉佩,道:「裴公子無需客氣,見人有難拔刀相助實乃常情,況且我們方才也是為了救自己。」
裴清雲卻硬塞給常喜樂,半路被常昱擋住,他便順勢塞給常昱。
「給你就拿著,你興許不知我裴家是到底是做什麼的。我們裴家是皇商,我還有一個姑姑是宮裡的麗嬪,你只要稍稍打聽就知曉。這府里向來排外,不管你進府是做什麼,只要不是貪贓枉法之事,有了我們裴家做後盾,至少不會被人輕易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