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楚沉

7.第六章 楚沉

?第六章楚沉

衛鶴鳴一點點展開捲軸,白皙的手指落在濃墨留下的字跡上,竟有那麼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

楚鳳歌看著眼前的人,腦海中滿是門客的感慨。

「這是當年變法僅剩的一項了吧?」

「這才幾年吶,全都打回原形了,沒了鶴相,龍椅上那位守不住啊……」

「……先生?」他試探著問。

「無事,在下……先行告退。」面具后的聲音一如既往,只有步履的急促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楚鳳歌看著那道廢除昔日六法的聖旨,腦海中卻只剩下了門客的一聲嗟嘆,和那人顫抖的指尖。

「鶴相的多年心血,只在這幾年,就毀了個乾淨,可惜,可惜了啊……」

前世·今生

衛鶴鳴前腳剛通過國子監的考試,後腳這事就快馬加鞭地傳過了大半個京城,成了老少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衛尚書口中說辭倒的確是謙虛,一口一個犬子,三句話不離僥倖,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嘴角翹的有多高。

把一眾往來的親眷好友看得直冒酸水,可也沒有什麼辦法——誰讓人生了個好兒子呢。

衛尚書一高興,解了衛鶴鳴的禁令。衛夫人柳氏趁機提出想帶著他姐弟二人上靈隱寺去拜佛燒香,順道在衛鶴鳴去國子監前占上一卦前程,衛尚書也痛快應了。

衛鶴鳴從魚淵嘴裡聽到這個消息,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魚淵以為他不願意同柳氏親近,便推了推他,道:「好歹也是我們的正經繼母,到了哪裡也都要叫她一聲母親的,她又不曾苛待於我們,你就是作個面上的恭敬來也好。」

衛鶴鳴神色卻頗為古怪,似是有些猶疑:「她為何會提這樣的主意出來?」

「多半是……」魚淵在他面前倒不太拘謹於禮法,有什麼便說什麼。()「她嫁進來也有一陣時日了,至今膝下無子,父親不在意,可她還是想去求上一求的……我們隨她去一次也好,否則面上也不好看。」

魚淵以為衛鶴鳴是抵觸繼母柳氏,卻不想他心裡卻裝著另一件事。

前世他也是這一日前往的靈隱寺,只是當時他並不曾考中國子監,是祖母帶他與幾個兄弟前去祈求學業順利闔家安泰的。

這一世沒有祖母要求,他卻還是踏上了前去靈隱寺的路上。

而他和楚沉,就是在這一日相遇的。

這是命么?

衛鶴鳴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又飛快地否認了這個想法。

他已經提前與楚鳳歌相遇,又考進了國子監,無論如何都不會走上從前的老路了。

但即將再一次看到楚沉,卻讓衛鶴鳴的心情不那麼明朗了,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前往靈隱寺的山路上。

「阿鶴,阿鶴?」

搖晃的車廂里,魚淵頗為擔憂地看著他:「你不舒服么?」

「阿魚,你有沒有恨過誰?」鬼使神差的,他竟問出了這句話。

魚淵搖了搖頭:「恨?沒有。」

他神色有些恍惚:「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知道一個人,他將來會傷害你,你會不會先下手為強,先把他抹殺掉?」

魚淵看了他半晌,才道:「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又有些擔憂:「阿鶴,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沒什麼,忽然想到了。」

衛鶴鳴笑了笑,卻不想把這些前塵過往拿出來同魚淵分享,前世魚淵已經為他勞心勞力夠多了,難不成還要今生尚且年幼的阿魚為他擔心么?

「阿魚,我想下去騎馬。(最快更新)」

魚淵笑道:「那你就悄悄下去把他們替下一個來。」

衛鶴鳴一掀簾便跳了出去:「正合我意。」

只剩下衛魚淵坐在車廂里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最近阿鶴變了些,卻又不知道是變在了哪裡。

外面衛鶴鳴已經替下了一個隨從,跳上了馬,被山間的風一吹,才覺得清醒了些。

「少爺,你小心著些。」礎潤在一旁不放心。「山路不好走的。」

「又不是沒學過騎射,你擔心什麼?」衛鶴鳴甚至還牽韁繩使馬原地打了個轉,挑了挑眉。「少爺我厲害的很。」

衛鶴鳴看似隨意地縱馬繞著車轉了幾圈,卻全副心神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行至路中,聽到礎潤的驚呼:「少爺,後面那馬車像是受了驚。」

衛鶴鳴心頭一緊,果然來了。

車夫將車驅到一邊,只見後面那輛馬車被兩匹失控的馬牽引著,一路行駛的歪歪扭扭,飛快地衝上山來。

這一幕太熟悉了。

衛鶴鳴闔了闔眼,提韁就要轉向。

卻聽見車裡魚淵的聲音響起:「我們下車,把馬車驅至路中,且攔他們一下。」

衛鶴鳴驚訝地看向車裡。

衛魚淵卻坦然地從馬車裡下來:「這山路陡峭,前面就是懸崖,且試試能不能幫他們一把。」

衛鶴鳴的眼神忽然柔軟了幾分。

是了,車裡的不是前世那個人,而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五皇子楚沉。

魚淵哪裡是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去的性子?

前世的自己……恐怕也不是這樣的人吧?

「阿魚你和母親在這裡,我去試試。」衛鶴鳴立時翻身上馬,抬手一拉韁繩,直衝著那失控的馬車去了。「駕——」

馬身交錯間,衛鶴鳴飛快地跳上了其中一匹失控的馬,在上下顛頗的馬身上倒坐著,竭力去解開連接馬車的繩套。

車廂簾被掀開,探出一張驚疑未定、卻又無比熟悉的臉來:「你是——」

衛鶴鳴低喝:「解開繩套!」

楚沉這才恍然,方手忙腳亂地去解開繩套。

衛鶴鳴現今的馬術比上一世的半生不熟要好得多,最終還是把那兩匹馬的繩套給解開了,又竭力安撫那匹受了驚的馬,這才緩緩地停下了馬蹄。

那車隨著慣性前沖了幾米,終於散了架。

楚沉坐在一堆廢墟里摔得不輕,抬眸看見那騎著馬的少年,目光卻一下凝住了。

少年穿著深藍色的勁裝,騎在一頭棗紅馬上,低頭安撫著那匹剛靜下來的馬,嘴裡像是對那匹馬說著什麼,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

楚沉動了動身子,弄出了些聲響,卻只看到少年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似乎有什麼在他的眼裡明明滅滅,最後煙消雲散,再尋不到一絲蹤跡。

「你——」楚沉想說什麼,可少年的眼神卻已經變得陌生,彷彿絲毫沒有聽到他的話,只駕著馬一個輕巧的轉身,回到他的家人身邊。

楚沉感覺自己心底響起了沉重的一聲嗡鳴,震得他從心口開始難受。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無視了,他一直是不受重視的皇五子。

可只有這一次,這個人的神態舉止,卻讓他感到這樣的難受。

彷彿失去了什麼一樣。

楚沉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強壓著不適,重新換上自己慣常熱情和煦的面具,上前去向那人道謝:「方才多謝這你了。」

衛鶴鳴彷彿這才注意到他一般,沖他笑著一拱手:「舉手之勞罷了。」

楚沉又沖著柳氏和魚淵一拜:「驚擾了女眷,實在罪該萬死,不知貴府何處,下次自當登門拜謝。」他有兩顆虎牙,笑起來有些靦腆,又有些和煦的味道,實在是很容易給人留下好印象。

柳氏按著禮節客套了兩句,楚沉還來不及表明自己的身份,就聽到衛鶴鳴道:「按理該救人救到底,只是我家中還有女眷,實在不方便帶兄台同行,便先告辭了。」

楚沉實在無法,只能再三表示要登門道謝。

衛鶴鳴的眼裡卻顯示著分明的疏離,神色間沒有一絲的溫度:「我並無施恩圖報之意,公子何必再問?」

最終他只能眼看著那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重新騎上了馬,遠遠地消失在了山道盡頭。

他見那馬車上紋飾,便知少年必然是非富即貴,怪不得會那般驕傲——

可是……

他今日分明是從受驚的馬車裡撿回了一條命,可他為什麼感到這樣的不甘心?

楚沉握緊了拳頭,卻無處泄,最後只得恨恨地砸在了山壁上。

遠處的衛鶴鳴卻只覺天地浩渺,自己幾年來積壓著的那方寸不甘、執念都消失在了方才的那一瞬間。

沒見到時,萬般躲避,可見到了才現,不過如此。

既然前世已經報了仇,了卻了心愿,那今生也不必再為之所困,他是他,楚沉是楚沉,從此兩兩不相干。

魚淵微微掀起帘子,看他一掃鬱結之色,便問:「你怎麼又興奮起來了?」

衛鶴鳴道:「沒什麼,想通了,就算了。」說著又輕拍□□的馬,笑著加快了度。「我們快些上山去吧!」

衛魚淵笑著搖頭:果真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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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鳴鳥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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