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行走的免費衣架

上一次來家樂福好像是上世紀的事情，並不是說內馬爾小時候沒有看過爸媽辛苦地買打折食品，只是奢侈的日子過久了，再看到那些買二送一，百分之20折扣的標牌總感覺有些新奇。

「乳酪大促銷嗎……」李天悅以嚴謹的態度對比著每種乳酪的價格和生產日期，完全把內馬爾當成了空氣。

但是巴西小天王有一顆不屈不撓的心，他不斷持續地說話：「對了，你是中西混血吧？聽說漢語很難學，你會嗎？你有中文名字嗎？」

一連串的問題聽得李天悅頭疼，她敷衍地回答了「是」「會」和「李天悅」，反正內馬爾肯定記不住漢語發音。

誰知道巴西人念念有詞了一陣，居然發音標準地叫出了一個單字：「yue，很好聽啊，是不是有特殊的含義？」

「沒有，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名字。」李天悅皺眉拿起兩盒乳酪，推著推車走向腌製品區。內馬爾咧嘴笑笑，指向掛在貨架上的香腸和火腿，問她要不要買些回家。李天悅擔憂地發現，眼前的年輕人似乎有種無視他人情緒的技能，可以自行散發愉快氣息。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才能。

大概是由於某人遮得太過嚴實，兩人在家樂福里的選購竟然沒有受到打擾。但是接下來李天悅想去購物中心，如果買衣服也帶上內馬爾，未免太過奇怪。

走出家樂福，她左手拎著兩大包存糧，右手拎著兩大包日用品，鄭重地說：「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我接下來要去那邊的購物中心。」

「你還要買東西？那樣的話你根本沒辦法拿吧，我幫你。」內馬爾熱情地拿過她右手提著的布袋，露出來的兩隻眼睛里盛滿笑意，彎得跟月牙一樣。

李天悅忽略掉內心泛起的雞皮疙瘩，把左手的布袋也塞給了內馬爾。是他自己要當免費勞動力的，反正如果被記者拍到，要被各種前女友和記者們追問的也是他，李天悅從來不在乎這些。

對她忽然的從容接受，內馬爾摸不著頭腦，不過他總覺得自己的處境好像更不妙了。

他偶爾陪女友出來逛街，習慣了精挑細選試了又試的風格，而李天悅每走進一家品牌店，都會迅速掃描一遍衣架上的衣服，或是轉頭就走，或是拿起一件說出尺碼，直接讓店員包好結賬。

內馬爾看得目瞪口呆，一邊伸出兩條手臂任由李天悅掛紙袋，一邊問她：「你不用試一試嗎？」

「不用，我一看就知道合不合適。」她輕描淡寫地把第8個紙袋掛在內馬爾的手肘上，揮一揮衣袖繼續逛下一家。逛街實在是件麻煩事，每次出來她都力求把最近兩季的服裝都買齊全。

內馬爾的內心小人流著寬麵條淚捶地，這樣下去他就跟一個行走的衣掛沒有任何區別，拿什麼俘獲博士美女的心靈？

正當他腦筋急轉彎，尋找拉近距離的途徑時，踏進某家專賣店的李天悅忽然停住了腳步。內馬爾憑藉超凡的運動神經險險在離她後背一拳的距離定住，抖了抖掛滿紙袋的手臂，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李天悅關注的似乎是一條半身的白紗長裙，靜靜地套在高挑假模特的身上。內馬爾注意到她的表情彷彿如臨大敵一般，少見的糾結。

「有哪裡……不對嗎？」跟剛才的果決比起來，這麼猶豫的博士姐姐讓內馬爾不得不在意。

逛街的時候有個人出主意似乎也不錯，李天悅此時顧不得那麼多，躊躇地說：「你看那條白紗裙，我認為很漂亮，可是我的身高不夠，穿上多半會顯得很拖沓。」

內馬爾不以為然，「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嗎？」看李天悅的臉色有所鬆動，他再接再厲多勸了兩句，終於讓她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那你在這裡等一等。」她說完以後，從他手臂上掛著的紙袋裡拿出了兩件衣服才走進試衣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內馬爾總覺得她的語氣中透著點膽怯。

坐在圓柱小沙發上等待的時候，巴西人終於得以把紙袋堆到一邊，活動活動手腳。此時還有兩三個女人在挑選店裡的服裝，對內馬爾在室內還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行為，她們多少有些不適應，多看了兩眼。

內馬爾張望了七八分鐘，看見試衣間的門被推開，從裡面出來的女孩登時像換了個人似的。優雅的白紗裙穿在身上很有淑女的味道，搭配上粉色的毛呢西裝外套和灰色的里衫，更有清甜唯美的感覺，跟先前白t恤牛仔褲的她判若兩人。

但李天悅卻顯得有些茫然，在看了一眼鏡子以後便想要走回試衣間。

「等等，你難道覺得不合適嗎？」內馬爾很是難以置信。

李天悅揉揉眼睛，「我看不清，眼鏡忘在裡面了。」

內馬爾抬了抬鴨舌帽，這才看清楚她的臉。興許是因為度數比較高，沒戴眼鏡的李天悅眼神失焦，神態茫然。內馬爾忽然發現，她其實有一雙東方人的眼睛，眼瞼下的皮膚輕薄透白，眼角朝上，如果聚焦起來一定很有神采。不過現在這樣也很不錯，像一隻迷途的小白兔。

他的唇角在口罩遮住的地方微微上翹，「沒關係，你走近一點看。」

說著，他站起來繞到她的背後，按住她的雙肩，把她引到落地鏡面前。平時在巴薩，175的內馬爾倒是沒覺得自己矮，可現在看到李天悅只比他矮一個頭，他又覺得可惜，「你的身高穿這條長裙正合適。」

「啊，是內馬爾！」櫃檯的店員失聲叫了出來，大約是因為剛才抬起鴨舌帽，讓他的半張臉都露了出來。

「謝謝。」李天悅果斷而靈活地從他的手底下溜出來，奔回試衣間。而內馬爾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間被店裡的所有女性圍住，求合照求籤名。眼看路過專賣店門口的人也被吸引進來，內馬爾邊簽名微笑邊尋思找個機會逃出去。

他剛想一手串起堆在圓沙發上的紙袋，忽然看到換上牛仔褲的李天悅把店員拉走結賬，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果然，李天悅在拿到新衣服以後立刻過河拆橋，把剩下的紙袋全都抱上，朝他喊了句：「我先走了，剩下的衣服和食物請明天帶到體育城，謝謝，我會報答你的！」

她居然用這麼嚴肅而當然的語氣過河拆橋，聽得內馬爾一口老血梗在心頭，險些當場把她的香腸火腿扔到地上。

提著一堆東西，又被追了一路，回到郊區的家裡時，內馬爾身心俱疲。小盧卡正等著爸爸回來講睡前故事，等啊等，都快等哭了，奶奶安慰了他好一會兒，他才相信爸爸沒有出什麼意外。

內馬爾翻著故事書，問昨天講到哪裡了。

「講到白雪公主。爸爸，像白雪公主那樣美麗的女孩都是那麼純潔善良嗎？我以後要和白雪公主談戀愛，嗯，還有灰姑娘。」因為父母都不是什麼自律的人，所以小盧卡不但早熟，而且花心。

平時兒子都是跟著媽媽住在巴西，偶爾才接到巴塞羅那來住，內馬爾對他多有溺愛，一般遇到這種問題都是直接哈哈兩聲，告訴兒子以後有的是機會跟美女戀愛。可現在，想到前一個小時發生的事情，巴西小天王淡定不能：「davi，美女不都是善良的。以後如果有美女讓你陪她出去逛街，你一定不要以為她對你有好感，她可能只是想讓你當免費勞動力。」

「爸爸，我不懂。」某人充滿針對感的囑咐讓小盧卡無法理解。

內馬爾親了下他的額頭，「寶貝，有機會爸爸讓你親眼見識，你就會學到寶貴的一課了。」

不論某人教孩子的方法有多麼奇葩，他確確實實讓李天悅感受到了不安。因為像這樣把大球星拋在購物中心，自己跑路，怎麼說還是有點違背良心。

克雷森西奧打了個呵欠，從卧室里走出來，聽見廚房裡叮叮咚咚，剛回來的李天悅還在裡面忙活個不停。

「吃夜宵嗎？我也要一份。」

「不可以，請注意控制你的血壓，老師。」李天悅無情地拒絕掉導師的點餐，指向亮起橙燈的烤箱，「而且我在烤蛋糕，不是夜宵。」

「咦，明天我們的午飯是蛋糕嗎？」老教授繼續垂涎欲滴。

李天悅嘆了口氣，「不是給你的，老師，是我的道歉禮物。」

克雷森西奧內心的敏銳觸角猛地豎起，他嗅到了一絲不平常的氣息，「道歉？這麼說來，你今天回來得夠晚的，是不是去約會了？」

「不是約會，我怎麼可能和內馬爾約會。」

「內馬爾？！」老人感到自己的血壓急劇升高，「我不同意！」

所以說，沒有在約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