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番外22
兩儀殿內,蕭言之懶洋洋地趴在面前的矮桌上,四肢舒展。
坐在蕭言之對面的裴澤是早就習慣了他的這副模樣,可上首的徐離善卻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就算想用奏摺遮擋住視線,餘光卻總是會瞄見放肆又懶散的蕭言之。
把奏摺放下,徐離善瞪著蕭言之道:「突厥的使團馬上就要來了,你能不能有點兒規矩?」
徐離善這話說完好久,蕭言之才慢騰騰地轉頭看著徐離善:「啊?你說我啊?」
「除了你還有誰?」徐離善懊惱地看向裴澤,「他在家裡就這樣?」
裴澤淡笑不語。
蕭言之撇撇嘴,不以為意道:「昨夜一夜沒睡,你就體諒一下我吧。」
「一夜沒睡?」徐離善挑眉,「你們做什麼了?」
裴澤眉梢一挑,戲謔地看著徐離善,問道:「你確定要問?」
徐離善一怔,突然就明白了什麼:「你們兩個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至於嗎?」
「什麼三十好幾,」蕭言之白了徐離善一眼,「我才剛剛三十而已,別說得我好像是老頭子一樣。」
三個人正斗著嘴,應安就來稟報說突厥使團已到,聽到這話,蕭言之立馬就坐直了,徐離善翻了個白眼,這才宣突厥使團覲見。
兩儀殿外,突厥的可汗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便偏頭問帕勒肯道:「你確定唐國陛下是要在這裡見我?」
接見使團也算是大事了,尤其還是一國之主親臨,以往都會在前面的那個太極殿里,召齊唐國文武大臣,把場面搞得非常隆重,可這次怎麼把地方挪到後面來了?他看這兩儀殿的大小,似乎也裝不下唐國那麼多的大臣吧?而且在門口站到現在,他完全沒有感受到隆重的氣氛,就連守在殿門前的守衛都懶得瞧他一眼。
帕勒肯睨了一眼可汗,有些鬱悶地說道:「唐國陛下還肯見您,父汗您就知足吧。」
站在可汗另一邊的俟斤巴圖眼睛一瞪,嚷道:「帕勒肯,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他們這明顯是怠慢父汗,你怎麼還讓父汗知足?我看唐國的這個小皇帝是看不起我突厥吧?」
帕勒肯冷笑一聲,懶得理會巴圖。
看不起?他們還真就沒看得起!人家既不在意你給的那點供奉,更是不怕開戰,那人家憑什麼看得起你?
一刻鐘后,可汗一行沒聽到宣見的唱諾,反而見到一個小太監捯著步子跑出來:「幾位使臣裡面請,陛下宣見。」
可汗蹙眉。
這哪裡是要接見使臣的樣子?分明就是召見臣子!
儘管心中不悅,可汗還是領著巴圖和帕勒肯威風凜凜地踏入兩儀殿,一腳踏進殿門便哈哈大笑起來。
「唐國的新帝真是會偷懶,還是說唐國接待外使的禮節變了?這樣怠慢,可有失禮儀之邦的風範啊!先帝若泉下有知,會生氣的。」
聽到這話,徐離善不慌不忙地回擊道:「我唐國除了講究禮儀,也講究信義,先帝曾說背信棄義之人不可相交,這番教導,朕不敢忘啊。」
可汗臉上的笑容一僵,盯著徐離善看了看,又爽朗笑道:「先帝言之有理!」
徐離善笑笑,道:「可汗和兩位俟斤快請坐,三位遠道而來,必是十分辛苦,朕命人準備了些茶點。」
說著,徐離善給應安使了個眼色,應安立刻就命人端上茶點。
「多謝。」可汗大咧咧地坐下,見人端上茶水,便猛灌一杯下去,「唐國的茶果然是好茶啊!」
蕭言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那樣牛飲,還喝得出是好茶?怕是都分不清自己喝下的是什麼茶吧。
讓應安將桌面上的奏摺都收走,徐離善品著一杯清茶,不緊不慢地問可汗道:「那麼,可汗這一次這麼急著來,是有什麼事嗎?」
可汗眼神一緊,給巴圖使了個眼色。
巴圖會意,便一臉不悅地對徐離善說道:「陛下何必跟我們裝傻?今年唐國要支援突厥的糧食至今都還沒有送到,陛下壓著糧遲遲不發,不就是要逼迫父汗親自來一趟嗎?」
「逼迫?」徐離善一臉詫異,「朕可從沒想過要逼迫可汗做什麼事情,而且突厥的可汗,豈是旁人逼迫就能屈服的?朕一直十分欣賞突厥人的這份骨氣,又怎會不敬?」
「那唐國的糧食為什麼一直不發?」巴圖瞪著眼睛嚷道,「唐國可是跟突厥訂過盟約的,今年我們的供奉已經送來,糧呢?」
徐離善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水在口中翻來滾去,就是不咽下。
徐離善沒了聲音,蕭言之便開口道:「兩國之間確有盟約。」
蕭言之向後伸手,便有人遞上一個捲軸。
蕭言之笑眯眯地將捲軸展開,一邊看一邊說道:「可是清點過突厥今年送來的供奉后,我總覺得哪裡不妥,於是就差人找到這張舊約看了一下,這才發現盟約上所說的十年也快要到期了,這就難怪突厥送來的供奉數量與以往相較少了一倍不止,看樣子突厥是已經找到了其他盟友,既然如此,我唐國也不必擔心突厥的糧食問題了。這樣細細一算,前幾年的供奉數量似乎也太對,可那糧既然送過去了,我唐國也不是小氣之人,怪只怪我們自己沒注意到盟約期限。」
一聽蕭言之說盟約快到期了,可汗、巴圖和帕勒肯都愣住了。
仔細回憶了一下,帕勒肯不確定地說道:「可我記得盟約上訂的是十年為期,到現在……應該還剩下三年吧?」
「恩,是這樣沒錯。」蕭言之點頭。
帕勒肯更加茫然了。
還有三年,怎麼就快到期了?
蕭言之將那盟約轉手交給身後的人,又道:「可既然突厥減少了供奉,想必是有了別的心思吧?這點暗示我們還是看得懂的,既然懂了,自然也就不會再多管閑事,有些事情不好明面說破,那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聽到這話,帕勒肯就知道蕭言之是故意這樣說的,心中無奈,卻也只能低頭品茶,不再多言。
若扯上盟約,果然還是他們理虧。
可汗和巴圖也明白了蕭言之的言外之意,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蕭言之輕笑一聲,又道:「請可汗不必露出如此愧疚的表情,盟約這東西,原本就是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你情我願地訂下的,如今突厥既然決定無利可圖,會單方面毀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國陛下雖然心痛,卻也理解,不會只憑這一次的事情就判定可汗是背信棄義之人的。」
突然有人快步走進兩儀殿,在徐離善面前跪下后便雙手捧上了一本摺子。
「啟稟陛下,回紇來的急件。」
「呈上來,」徐離善臉上的笑容一收,立刻就讓應安去將摺子拿過來,而後轉頭對可汗笑道,「那麼可汗想必也累了,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那就請可汗先去休息吧,朕有些急事要處理。應安,安排人帶可汗和兩位俟斤去休息。」
「是。」應安應下,笑著走到可汗面前,「可汗,請吧。」
「等一下……」
「可汗,」一直沒開口的裴澤突然沉聲開口,吸引了可汗的目光后,便用眼神示意可汗看向兩儀殿門口,那裡正站著六個身穿輕甲的士兵,「雖然有些對不住可汗,但事情緊急,還請可汗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