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好心沒好報
曾曾笑得下巴脫臼,說:「我這活寶老公啊,還真是人才,虧你還是堂堂金大商都的總經理,居然連這個金大商都人人皆知的搞笑段子都不知道,你以為是什麼?土著語?阿拉伯文?我告訴你吧——它說的是有一隻蛾子,血紅色、白翅膀、焦黃的臉、黑黑的腳、尖尖的腳趾甲、躺在地上亂撲騰,一問才知道是被人把須子給拔了,疼得打滾……」
曾曾還未說完,童磊已經笑得從沙發上滾到了木地板上,抱著茶几腿喊肚子疼。曾曾罵道:「活該!自作聰明!」童磊從地板上爬起來,就勢坐在曾曾腳邊,抱著老婆纖細的小腿,裝瘋賣傻著:「好!我認罰!就罰我給你按摩!知道我老婆辛苦,從來不穿高跟鞋的,為了我才天天受罪的,不過老婆啊,十個男人中有九個都是喜歡女人穿高跟鞋留長頭髮的,那才叫有女人味啊!」
曾曾不吃他這一套,腿一揚放在沙發里,哼著:「誰稀罕你按摩!我還嫌你沒學過正規手法,按得我筋脈大亂,走火入魔呢!」
童磊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道:「好心沒好報!唉!我怎麼娶了這麼個與眾不同的老婆啊?玩手機簡訊都玩那種故弄玄虛不三不四的!不就是一個蛾子被人拔了須子嘛,瞧你們給演義的,都是一幫人才!我看雷鳴那小子是存心要教壞我老婆,這小子歹毒著呢!我就說他哪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的?敢情是和平演變啊?嘿!」
「喂!你還能跟什麼聯繫到一起?」曾曾趁他不注意趕緊將手機收回,然後一本正經地警告道,「你這麼小心眼,還不定會想出什麼餿主意,用我的名義給我弟弟回簡訊——」
話音還未落,童磊就一拍腦門,無限懊悔道:「嗨!我怎麼沒想到這招啊?老婆,你還說我陰險,我要是陰險,不早就用你的名義讓你那白痴弟弟跳樓去了嗎?別說,他還可能真聽你的,你瞧他在你面前那沒脊樑的模樣,跟個蛆似的粘在你身邊,甩都甩不掉……」
「越說越過分了!」曾曾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邊向廚房走去,一邊說道,「知道你老婆的厲害了吧?我今天就給你做一頓鴻門宴,讓你嘗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
童磊一聽見老婆話中有話,主動切入正題,立馬一臉神往,憧憬道:「老婆,說吧?什麼指示?是真刀實槍地干,還是暗渡陳倉地玩!」
曾曾哈哈地笑著,一邊拉開冰箱門檢閱著裡面的食品,一邊說:「童總經理,這就是你親自去超市選購回來的精美食品嗎?」
童磊立刻躥了過來,一邊給老婆打下手,一邊著臉問道:「哪點不好?這雞翅、豬蹄、小排……哪樣不是挑最貴的買?」
「真是童總經理!進個超市買東西都要講個排場!」曾曾搖著頭,「你以為最貴的就是最好的嗎?」
童總經理來勁了:「那當然了!市場這個拋物線就是決定價格的因素!就像在金大商都,各部門精英們拿的薪水就是要比一般員工高!」
「那他們創造的價值是不是與他們的收入成正比呢?童總經理認為秘書室的白秘書憑哪一點算是精英呢?她對金大商都的貢獻是不是有目共睹呢?」曾曾指著手中的食品一一批判道,「豬蹄不豐滿,超市員工的刀下功夫更是拙劣,好好一道原料首先在形狀上就大打折扣,即使廚師加工得再精美,也影響食客的食慾;雞翅又太過肥厚,加工起來比較費勁,做水果沙拉雞翅味道很難全部進去,炸也炸不透,清燉你我都不愛吃,這就是你選購原材料的錯誤;小排買得還行,可惜的是無論是糖醋,還是紅燒清燉,你都不愛吃,我想你買回來是為了讓我吃的,可是之前你問過我喜歡吃它嗎?」
童磊聽得瞳孔放大,太陽穴鼓脹,但還是沒琢磨透老婆大人話里的高深含義,只好以一種不恥下問的可貴精神賠著笑臉繼續問道:「老婆大人到底想說什麼?請直接指示!就不必繞那麼多圈子了!如今都是自己人,你只要發個話,我定當奮勇直前——」
曾曾一隻手揚在半空中,做了個「就此打住」的手勢,然後轉過臉來,笑嘻嘻地瞅著童磊,指著掛在門后的圍裙示意他道:「麻煩替我繫上!謝謝!」
一臉狐疑的童磊老老實實地給曾曾繫上圍裙,然後在曾曾舉刀剁向案板上的豬蹄之前,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到底怎麼個意思法?老婆?」
曾曾沉吟了片刻,抖了抖手中明晃晃的菜刀,指著案板上的豬蹄問夫君道:「你猜我第一刀首先劈向哪個部位?」
夫君答曰:「定是腳背!骨頭堅硬!支撐整個腳掌!只要一刀下去,定讓它四分五散!娘子,我說得對否?」
娘子哈哈一笑,說時遲那時快,一刀下去,又狠又准地剁下了豬蹄小腳趾,然後用纖纖玉指提起來,對目瞪口呆的夫君說道:「這就是金大商都的七寸要害部門,貌似弱勢,實則禍害無窮——她就是你的舊相好——白秘書。」
如果你有一天要與我為敵,請你不要把槍口對準我,我的對手永遠不會是你,即使你心意已絕地要背叛我。
這是童磊在曾曾俯在他的胸前,陷入熟睡中時,一邊親吻著她的額頭,一邊自言自語的話。
懷中的這個女人是他最愛的女人,是他這輩子最不想失去的一個人。公元200拍輳他如願以償地娶她為妻,又是公元哪一年,他將會失去她。失去一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后竟然不知道這一切的緣由,只要給我們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我們一定心平氣和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可是童磊不知道,那一天真實存在嗎?那個令他心服口服的理由存在嗎?愛總是憂傷的,因為幸福的短暫,轉瞬即逝,握不住,抓不牢,一轉眼,一切就物是人非。
對於過去,童磊總是在盡一種所能地天真總結,他認為那些事情再不光彩,也都過去了,即使他曾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子,即使的確有那麼一些女人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像一些斑斕的花紋,庸俗的美麗。可是,只要他願意忘記,一切就會過去,關於他的未來和過去,沒有任何關聯,各是各的精彩,或者墮落。可是,他深愛的這個女人卻是固執的,也許她表面上裝作風平浪靜,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總有那麼一些角落是陰鬱的,仇恨他的紈絝不羈,憎惡他的玩世不恭。即使當他擁她入懷,仍舊能夠清晰地感覺得到她與他之間的隔絕,是一種天生的距離,後天無法拉近,這是事實,悲哀的事實。
童磊知道曾曾不一定是恨白潔這個人,她只是借題發揮,將她對他過去的憤怒統統都發泄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即使不公平,更不是光明磊落,曾曾也在所不惜。她就是這樣一個任性而堅決的女人,愛憎分明,將她的憂傷不加掩飾地表現在他以為她最感到幸福的時候。
曾曾說白潔一定要受到懲罰,童磊說可不可以讓他先炒掉她,他說那隻不過是個利欲熏心的女人,不值得成為他們和金大商都董事之間較量的犧牲品。曾曾說可以,但是你認為她會領你的情嗎。童磊沉默,然後說為什麼你會把她看得那麼透。曾曾的眼裡流露出一種憂傷,說我比任何人都天真,我也比任何人都警醒,在傷害來臨之前,我總是有種清晰的預感,雖然我不一定每次都會幸運地逃脫,有時甚至是我心甘情願等待傷害的降臨,可是我卻騙不了自己的直覺,永遠都不會。
「我明白!」童磊幽幽地嘆著,將曾曾攬入懷中,至少這一刻是真實的,他最愛的女人依偎在他的懷裡,儘管剛剛還語不投機,可是這一刻她是在他的懷裡的,像一隻疲倦的小鳥棲息在枝頭,他的懷抱就是她的枝頭。
凌晨時分,童磊仍舊保持著這樣一種姿態,讓他的曾曾躺在他的懷裡,像小鳥棲息在枝頭一樣安詳地睡去,他知道她深度睡眠的時間並不長,她經常都會在夜半時分莫名醒來,像個不諳世故的孩子一樣睜大了雙眼,望著四周,眼睛空洞而迷茫。童磊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像一個勇士一樣時刻守護在她的身邊,哪怕只是一刻短暫的庇護,只要能讓她真切地感受得到。他的曾曾是個受過驚嚇的孩子,只要陰影一天不從心底抹去,臉上的面具就一天不會摘下。
這個世界真公平,童磊未曾想到自己先前的浪蕩不羈是為了今天接受真愛的懲罰打基礎。又是一個種植必收穫,可是有誰會料到心灰意冷很多年後,那個自己想找的人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幸福彷彿就在眼前,真愛彷彿伸手即能觸到。如今,當真實就那麼不帶任何預兆地降臨時,惶恐仍舊無處不在,擔心還是會有那麼一天,這些幸福的東西會消失,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