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次相見
很冷的聲音,像冬天裡的泉水,枉顧了老天厚愛的儒雅相貌,他的整個人都是冷的,寧斐曾覺得在游輪上見過的烏和豫冷的像清潭,和眼前這位一比,猝然發現烏和豫簡直柔軟的像一湖春水。
「寧斐,」溥陽沉充當介紹人的角色,「這位是班雪松。」
雖是介紹,他卻將小半個身子擋在兩人中央,間接阻止了握手這一環節。
寧斐想起來,杜康曾和他提起過這個人,班雪蘭的叔叔,傳聞中是個大人物。
班雪松和溥陽沉同時在場,費朗再氣也不至於當面鬧場子,狠狠瞪了寧斐一眼便端著酒杯走往他處,溥陽沉和班雪鬆開始談論一些生意場上的事,寧斐移步到一邊,用手指撥拉了一下糖果盤,挑出一枚酒心巧克力,剛準備拿起來,有人先他一步。
見班雪松面不改色拾起巧克力要放入自己的口袋,寧斐看了一眼他的左手無名指,「班先生還單身?」
班雪松若有若無的恩了一聲,寧斐盯住那顆巧克力,陰測測道:「狗吃巧克力會死的。」
「哦。」他連眼睛都不眨放在口袋,轉身繼續同溥陽沉對話。
溥陽沉淡淡道:「君子不奪人所愛,何況是新認識的朋友。」
「不是新認識,」班雪松用冷冰冰的聲音回答。
溥陽沉的視線落在寧斐身上。
「你現在望我的眼神就像是望一種水果。」寧斐重新選了顆巧克力,剝開吃進去。
沒記錯的話,那水果是一顆紅色的杏子,大小和手上的巧克力球差不多。
「我沒見過你,」寧斐等東西咽下去道。
班雪松並不理會他的強行拆台,維持淡漠的表情,「正常人聽到這樣句話應該會先搜尋自己的記憶,即便沒有,也會反問或是說聲抱歉。」
寧斐眼神一緊,「是嗎?」
班雪松沒有回答,回答先前的問題,「你曾創辦一個網站,我報名參加過。」
寧斐大概明白因果,對溥陽沉道:「之前我在網站上招募營銷人員,有不少人報名,他也是其中之一,不過被我刷掉了。」
班雪松在一個不知名的網頁報名做營銷已經足夠令人驚奇,但寧斐竟然還把人刷掉了,「為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班雪松用冰冷的目光看著寧斐,「原因是什麼。」
「我看過你的簡歷,你上過大學。」思想覺悟太高了,不方便他洗腦,雖然事實證明他選角很失敗,招來一群亡命之徒。
「原來是這樣。」班雪松竟然接受了這個理由,得到答案后便轉身緩緩朝原來的地方走去。
溥陽沉盯著他的背影,沉聲道:「我記得你上次做網站用的logo是腓腓的圖案。」
「是這樣,怎麼了?」
「沒什麼,」溥陽沉收回目光,手輕輕搭上寧斐的腰,「我帶你去那邊看看。」
「你的母親怎麼沒下來?」
「她自生下我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溥陽沉遞給寧斐一杯石榴汁,自己則拿了旁邊的度數高的酒,「尤其受不了吵鬧喧囂。」
「既然如此,生日宴就不應該放在家裡辦。」
「以往沒這麼大的排場,今年,」溥陽沉失笑,「是個例外,父親希望我能有瞧得上眼的女孩,順便可以帶去讓母親看看。」
「陽沉,」正說著,溥遠京走過來,「今天來人這麼多,還不趕快去打聲招呼。」
「父親,今天是我生日。」溥陽沉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溥遠京眼神閃爍了一下,態度似乎有所軟化,一時竟站在原地無話,老爺子上了歲數,兩鬢因為操心的事情太多已經發白,他的腰因為長期伏案工作有些佝僂,卻硬是挺得很直,看上去讓人有些心酸。
「伯父,」寧斐恭敬道:「其實您無需擔心。」
「你們,」溥遠京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你們都這樣了,我怎麼可能不擔心?」
「事情並非您所想的那樣,」寧斐說出實情,「雖然他前幾天提出要做我乾爹,但我已經拒絕了,現在我和您兒子只是很好的朋友。」
「干,乾爹?」溥遠京一下瞪大眼睛。
溥陽沉用手捂住雙眼,完了。
寧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條件開的很好,但我無意向娛樂圈發展,只好謝絕他的好意。」
溥遠京猛地偏過臉看溥陽沉,用力抓住他胳膊,聲線都有些顫抖,「你,你這個……」
最終還是沒把不孝子三個字罵出來。
在溥遠京的認知里,孩子錯了可以責罰,甚至狠狠打上一頓用來長記性,但話不能亂說,口不擇言帶來的後果往往比想象中嚴重。
見事情非但沒有和緩,反而朝惡劣的方向發展,寧斐站出來替溥陽沉解圍,「總之那件事已經告一段落,您不必擔心戶口本上多出一個人。」
溥陽沉保持沉默仰著頭看天花板,手裡無意識的晃動酒杯,尋思著要是他現在被打出去凍結資產,是不是可以把房子賣了再名正言順的賴在寧斐家。
溥陽沉沒被打出去,卻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被關了禁閉。
「你這樣不行,」溥陽沉的母親嘆氣跟他說,「你兒子是什麼人你還不了解?你越關住他,他的心越往人家那裡跑。」
溥遠京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緊抿住嘴唇,打定主意先關這個渾小子幾天,「他在外面好的不學,學起當別人的乾爹了。」
「乾爹?」溥陽沉的母親愣住。
「差一點你就多了個干孫子。」
……
生日會後寧斐開始幾天不太適應,畢竟以前隔三差五就來串門的人一瞬間全都消失了,溥陽沉關了禁閉,杜康要收拾喬和壁遺留下的一堆爛攤子。
那他能幹什麼?寧斐左想右想,還是覺得靠自己發家致富,之前營銷那條道是走不通了,但他可以試著發展一下產業鏈,沒有資源,沒有贊助,想發財,不是賣身就是拋售賣假貨,要選成本更低的那個。
寧斐連夜重新做了一個網頁,依舊沿用腓腓的logo,內容相當豐富:連鎖加盟進口用品加盟,巨星代言,萬元投資,小本創業,10倍利潤空間!
他還特別標註了一下重點:先投資。
三天過去,只有一個人投了簡歷,寧斐點開來看,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班雪松附帶一寸照片的簡歷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眼前,唯一不同的是學歷那一行改成了中專。
——文憑竟然超過了小學,浮誇,太浮誇了。
寧斐當時就在心裡果斷把人刷掉。
又過去三天,沒有再收到第二份簡歷,他把丟進回收箱的簡歷還原,按上面留的電話發了條簡訊,表示願意錄用。
翠奍路,自上次出了十幾條人命后,徹底沒人來了,寧斐看著這個昔日的營銷基地,似乎還能看見自己在台上慷慨激昂的身影,那時張大花只是張大花,倪羅飄雪素手輕揚讓水晶球騰空而起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現在除了血腥味就是空氣中的塵埃。
班雪松來的比他早,規規矩矩的坐在第一排座位上,起初寧斐只是覺得這人難以揣測,說話冰冷譏誚,但現在看到他跟小學生一樣規矩的坐在那裡,突然覺得他比自己更加不像人類,確切來說,七情六慾,他少了一半。
不管這人為何而來,寧斐眯了眯眼,先把加盟費收到手再說。
「這是卡號,」寧斐遞給他一張小紙條,「投資一萬塊就行。」
班雪松收起來,點頭,「我回頭就讓人打到卡里。」
寧斐把一直拎著的手提袋放在桌上,「一萬塊錢算是便宜你了,要知道,只要做成一筆生意,你就可以賺十倍。」
「要怎麼做?」班雪松冷邦邦的問。
「血液,」寧斐揚起嘴角,「賣腓腓的血液。」
班雪松平靜無波的臉上第一次興起波瀾,但很快又被寧斐後半句話打回了原形,「當然不是真貨,凍成冰按克來賣,兩克起賣,五克封頂,一克五萬。」
「至於原料……」寧斐把手提袋打開,到處倒出裡面的東西。
班雪松看了眼灌在瓶子里的不明血液,兩隻手指夾起桌子上的小袋,「這是什麼?」
「平時買零食攢下來的防腐劑,」寧斐指了指旁邊的瓶子,「這裡面是今天早上問菜市場阿姨要的雞血,沒收錢。」他得意的挑眉,「怎麼樣,是不是低成本,超高回報?」
班雪松盯著寧斐看了幾秒,緩緩道:「你心,真黑。」
誰說的,他前陣子換得晶元明明是透明的,還是全鋼化防水防感情,全方面阻止一切滲入。
「會被發現。」
「所以我才要按克賣,」寧斐低頭擺弄材料,「干夠三票就收手。」
「你讓我來是為了讓我給你提供渠道。」
「雖然不知道都有哪些人想要,但從游輪上的情況來看,殺人越貨的事情他們也沒少干,」寧斐舉起手上的防腐劑,「吃了他,可塑金丹,長生不老。」
說到這裡,他突然放下手裡的防腐劑,無意識的按壓了一下胸口,怎麼回事,這種緊張而不愉快的情緒,好像是……憤怒?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對那些想要爭奪腓腓血液的人從不待見到似乎有些仇視。
這是沒有理由的,不可控制的,寧斐垂眸,也許是通電不足,還是要早日賺夠錢把斷掉的那根線路接上。
班雪松靜靜立在一旁,偶爾打個下手。
「你應該也聽說過腓腓的故事,來找我多半也是為了網頁上的標誌,」寧斐用擀麵杖將防腐劑砸碎碾成沫。
班雪松只是聽他說,並不答話。
「聽說修行講究慧根,估計那隻神獸最多只有一根,善心大發救個人類,結果還被背叛弄得半死不活。」
「沒有。」
「什麼?」寧斐放下擀麵杖,停止研磨,「剛才太吵,沒聽清。」
班雪松目光看向別處,「沒有背叛。」
寧斐『哦』了聲,也沒往下問,繼續手上的動作,「估計我們聽到的版本不一樣。」
……
這一段時日,有兩件事震驚了兩個圈子,第一是白城的死在娛樂圈引起轟動,兇手至今未捉拿歸案,好在寧斐這幾天造假神出鬼沒,要不絕對逃不過媒體的閃過燈,第二則是在上流的富豪圈,傳聞第五家族,如今的掌權人第五展從吃了個大虧,被騙了好幾十萬。
對第五展從來說幾十萬不過九牛一毛,甚至都算不上,哪怕被偷了都懶得查,但被騙就是另一回事,可以稱的上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當鑒定師分析成分后告訴他裡面有防腐劑時,第五展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騙,這騙子也太不走心,完全把他當傻子哄,關鍵他還信了以為佔了個便宜。
此時第五展從正陰沉著臉站在實驗室,語氣都不受控的帶著一絲暴躁,「還沒消息嗎?」
「請您在寬恕我們幾天。」話雖這麼說,這幾個手下心裡明白大概是找不到了,敢賣假貨肯定已經想好了退路。
「無論是誰,」第五展從攥緊拳頭,「一旦被我找到,我會讓他後悔生在這世上。」
溥陽沉和杜康自然也得知第五展從上當的消息,兩人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應:寧斐乾的。
溥陽沉在尋思寧斐找了誰合作,杜康則是有很欣慰,起碼不做傳銷了,也就是賣賣假貨。
有溥陽沉和杜康在後面收尾,當初交易時班雪松又設計了好幾環用來防止寧斐的身份被暴露,第五展從自然追蹤不到任何一點關於賣家的消息。
等溥陽沉終於結束禁閉,杜康還在繼續忙喬和壁的事,寧斐卻失去了行蹤,只留給溥陽沉一句話:出遠門,十日後歸,勿念。
從報箱里取出的報紙,首頁被用碳素筆寫下以上工整的字體,溥陽沉盯著看了好幾秒,還是不得不接受寧斐連信紙都捨不得買的事實。
九天時間,寧斐走遍很多工廠,小店,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電線,腦子裡的線不像身上的可以以次充好,要是用上質量不達標的電線,智商會降低,只能暫時先把這件事擱置。
提前一天回來,溥陽沉卻不在家,寧斐也沒過多在意,費力從報箱里掏出報紙,用筆寫上『我回來了』四個大字又塞回原位。
浴室是寧斐到家后第一個去的地方,他的皮膚細膩到看不出毛孔,但要知道,等離子的屏幕等一般都是非常嬌貴的,容易沾染灰塵,在火車上的幾個小時已經染了不少灰,同樣,寧斐的洗澡步驟相當麻煩,先要用纖維吸塵卷吸卷灰塵,再拿屏幕清潔劑進行清潔,中間搭配一系列繁瑣的護理。
等他從浴室里出來,已經是一小時后的事了。
寧斐用毛巾擦拭頭髮,門鈴聲就響了起來,溥陽沉不在家,即便是回來的,他也從不會在快睡覺的點來打擾,杜康就更加不可能,多半時間是約他出去,不會主動到訪。
「誰?」
沒人回答,也沒有人離開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門鈴再度響起。
寧斐皺眉,走上前去。
……
晚上十一點,警局
大約是幾天前,寧斐有想過會和烏和豫再次見面,卻沒想到會這麼快,還是在局裡作為做筆錄。
有個同事進來取東西,拍了拍烏和豫的肩膀,「辛苦你了,這麼晚還在給受害人做筆錄。」
烏和豫停下筆,「他只是受害人,被害的另有其人。」
「什麼意思?」同事疑惑。
「三個人入室搶劫,他是戶主。」
「劫匪呢?」
烏和豫重新拿起筆,「現在正要做這一部分的調查,」爾後對寧斐道:「說說吧,你究竟用了多少伏特的電擊棒,人到現在還沒醒?」
寧斐,「記不太清了。」
人體導電功能很好用,他只電了一個,另外兩個來拉的人同樣被電的哇哇叫,最後全軍覆沒。
烏和豫冷冷道:「我看了下他們的作案工具,明顯是業餘的,而且長相也屬於凶神惡煞,你是怎麼想到深更半夜給三個提著作案工具箱的魁梧男子開門?」
寧斐撇撇嘴,「他們的謊言太高超了,我一時沒有識破罷了。」
烏和豫皺眉,要真是如此,需要讓人發個緊急通知貼在小區門口,防止其他居民上當,能讓人完全不起疑,想必騙術很精通,「把他們具體的做法告訴我,盡量完整些。」
回想起方才的事,寧斐的聲音由於憤怒上揚了幾度,「別看他們長得虎背熊腰的,腦子卻很精明,還騙我說是來修電視機的。」話到這裡,他拍了一下桌子,身子由於情緒起伏微微前傾,「你說我能不上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