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媽媽,爸爸讓你過來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小文,「你說的……是沈奕嗎?」
小文回過神來,睜大眼看我,「嗐」了一聲說,「你想什麼呢?那人就是個牲口!我現在根本就不想提到這個人,不……不是現在,從前包括以後,你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這個人了,好伐?親愛的!」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說,「你就煮熟的鴨子,繼續嘴硬吧你!」
小文白我一眼,「得了吧你,有功夫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不如先把你身上的一團亂麻摘乾淨了!」
我把排骨放進鍋里蓋上蓋子調好時間,用勺子敲著案板說,「不過話說回來,桐城這個地方也沒那麼大,我怎麼沒有一次遇見過沈奕?他在這裡待了幾年了?」
小文看著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經心地說,「大概兩三年的功夫吧,我倆離婚也就這麼長時間,之後他就進了CL……」
我心中一動。說,「你們之前也是在洛城的吧?畢業之後沒離開那裡?」
她說,「沒有啊,怎麼了?」
我眯著眼說,「那你不會是因為沈奕來了桐城,所以你就……」
小文猛地瞪著我,「你說什麼呢?我會為了那個禽獸專門跑來這裡?我有病吧?」
然後她把我的紅燒排骨掀開看看,又憤憤地蓋上蓋子,繼而憤憤地說:「做你的排骨吧,哪那麼多的廢話!」
她氣勢洶洶地出了廚房,我抿嘴偷笑,一直等到兩個菜好了,叫了小文來端飯。
出去之後,到了飯桌上,小文剛才的惱羞成怒已經不見了,只是給睿睿盛飯夾菜。
我用筷子點了點她的碗沿說,「沈……」
我話剛出口,她立馬不耐煩地打斷我,「你能不能別再提他了行嗎?」
我頓住筷子,有些無辜地說,「我只是想說沈知行……我之前不是跟你提過嗎?我有些懷疑沈奕進入CL和沈知行有關,所以就跟你提一下。」
小文臉上稍微有些不自然地說。「奧……大概吧,後來我們也沒有過什麼聯繫,或許就是直接來這裡了。」
我腦子裡轉了幾圈,「你之前也說了,沈奕他是在董事長手下工作的,那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說到這裡,我不再往下說了,小文抬眼問我,「什麼可能?」
可能……確實是沈知行請沈奕去的CL,只是他不安排沈奕在自己手下工作,卻是直接跟著沈文斌,大概是有後手,再或者是……沈奕的角色就和張達是一樣的,都是沈知行埋在沈文斌身邊的棋,一旦將來沈知行要有什麼動作,沈文斌身邊的人卻一個個都是敵人,腹背受敵,這樣想想都有些……恐怖。
我想得有些出神,小文拿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這麼出神?你剛才話還沒說完呢,可能什麼?」
我搖搖頭,「沒什麼,瞎想的,沈奕現在知道你來桐城了嗎?」
小文戳著自己碗里的飯菜,「之前還跟他打過電話托他替你隱瞞睿睿的事情呢,你說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心想確實如此,「那他就沒來找過你?」
小文撇撇嘴搖頭,「說好了不說他了,吃飯都沒食慾了。」
我又想了想,如果事情真的像我猜測的那樣,那沈奕如今的身份就有些相當於間諜了,或許還真沒有任何比離婚更好的讓小文遠離沈奕的辦法,或許……男人有時候的心意和那些不表達出來的愛。確實是女人不懂的吧……
我扭頭看小文正給睿睿夾菜,捏捏他的小臉說讓多吃點多吃點,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公司依舊按部就班,除了姍姍告訴我之前和新歐之間的合作周總單方面宣布解約,違約金為打到公司賬戶,別的似乎是沒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著實膈應了好一陣。
姍姍站在辦公桌前,小心地看著我說,「程總,我們要怎麼做?」
我靠進椅子里,將手裡已經拿起的文件扔到桌面上,支著額頭說,「還能怎樣,人家的違約金不是已經打來了嗎?只要錢到了就行,做廣告傳媒的又不是只有新歐一家。」
大概是我臉色不太好,姍姍又急忙接著說,「程總,要不我再給新歐那邊的負責人打個電話溝通一下?或許是中間人傳遞消息有誤也說不定,好歹我們和新歐之間也合作了好多年了,而且……應該不會這麼突然地……」
我擺擺手說不用,姍姍出去之後,我一個衝動,拿起電話就像給周郴打過去,只是話筒拿起之後,腦中片刻清醒,又把話筒放下,有些鬱悶地長長地出了口氣。
我是真沒想到周郴會做得這麼絕,以他這樣的反應,大概是就算做不了情侶,也不要做朋友了,合作夥伴也不用做了,我們之間分手雖然是我提出的,但明明是他自己跟沈知行妥協放棄把我當成籌碼拿出來議價的,如今這怎麼看起來倒想是過錯方在我了,心中一口氣憋著不上不下,難受。
拉開抽屜想摸一根煙,煙盒掏出來卻發現是空的。
直接將煙盒子團了團扔進垃圾桶里,打了內線讓姍姍給我買包煙送進來。其實也沒有煙癮,只是有時候心裡煩躁的時候,來那麼一根,尼古丁的味道就會紓解胸口的那股鬱結。
電話掛斷沒多久,辦公室門就被敲響,我以為是姍姍,看著手裡的文件頭也沒抬就說了一聲「進」。
一包煙已經拆好的香煙遞過來,我接過來抽出一根準備點上,卻發現不是平時我這裡放著的那個牌子的,皺了皺眉正準備說兩句,抬頭卻看到齊躍正一臉憂鬱怨婦一般地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差點跳起來,往後縮了縮才緩過勁兒來,撫著胸口驚魂未定地說,「怎麼是你?你怎麼進來的?誰放你進來的?」
齊躍一轉身,兩條大長腿支著身子就靠在我的辦公桌上,語氣很是抑鬱地說:「你兒子轉走之後,你又不去我那了。想你了唄就來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沒來過你這公司,之前一直是在樓下轉悠,今天索性就上來看看到底怎麼樣。」
我坐正了身子,「那你覺得怎麼樣?」
齊躍呵呵了一聲,四顧環視了一圈,最後吐出一句,「確實不怎麼樣」。
我拿著桌子上的文件夾作勢砸過去,他急忙抱著頭說,「別打別打,你如果要聽實話的話我也可以說點讓你高興的。但我這人不是誠實嘛,況且就算我說了謊話,你愛聽嗎?」
我放下文件夾,「說的也是啊,行了你就別打嘴上官司了,有事兒你就直說吧,我這會兒正煩著呢,沒空陪你瞎墨跡。」
齊躍「喲喲喲」了幾聲,語氣誇張地說,「你現在不是應該坐上沈家少奶奶的位置了嗎?沈氏至於缺你那幾毛錢,讓你累死累活地撲在你這個小公司上?就你這麼個公司,一年的受益不夠人家的一根小小指頭,連零頭都夠不著,至於你這麼拚命嗎?兒子都認了,還不母憑子貴?」
我頓住手裡動作,白了他一眼說:「你們都是瞎聽謠言,具體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瞎嗶嗶個什麼呀?你既然這麼閑,怎麼不去追你的菁菁女神吶?」
齊躍立馬扶著腦袋哀嘆,「我說程小姐,程老闆,當初菁菁要辭職你怎麼都不攔著她呢?如今倒好。天南海北地跑得不見人影,之前我好歹還能在你們樓下晃悠晃悠搞得偶遇什麼的,現在好了,她人也不見了,我還追什麼啊我?」
我回想到賀菁菁離開的時候說的話,便問道:「她離婚了?」
「她要真離婚倒是好了,我巴不得呢,但那丫頭死心眼得,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這幾年折騰得傷筋動骨地,他們的婚姻拖到這個地步根本就沒有繼續維持下去的必要了。我也真不知道她現在還在堅持什麼呢!真是要氣死我了!」
齊躍說著,我腦中浮現出那天賀菁菁含淚的笑容,不由開口說:「你不是她,你怎麼能知道她做的選擇是不是正確呢?君安國際成立至今也沒有幾年,當初的顧止毅從一個窮小子到現在,中間經歷過什麼我們都不知道,但是賀菁菁一定是陪著他走過來的,他們吃了什麼苦,曾經有過的甜蜜你都沒有參與其中,所以除了那兩人之外,別人都沒有資格說他們的感情如何,我想當初的顧止毅肯定也是想過要給賀菁菁好日子過的吧,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到如今成為商業奇迹之星的顧止毅當初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努力奮鬥,或者只是某一天看著賀菁菁穿著地攤貨,他就想著一定要努力賺錢,那麼漂亮的菁菁一定應該穿更好看的衣服,他努力了也奮鬥了,可是當真正有錢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感情卻發生了變質……曾經的金童玉女到如今的形同陌路,互相折磨,菁菁她……誰也沒辦法體會到她心裡的苦楚,況且還有那麼小又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兒,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作為母親的那份心意,是你們男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和理解的……」
齊躍長久地沉默不語,辦公室里一時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菁菁之前跟我說過,顧止毅變了,她也變了,他們回不去了。但是她卻還一直跟那個人耗著,我就不明白了……」
我說:「女人的想法你永遠也不會明白的,所以你也不用再在這種事情上傷腦筋了,不過話說回來,我之前聽你說賀菁菁的丈夫是黑社會的我還不相信,等到後來菁菁對我說顧止毅是她丈夫的時候我算是明白了你的膽子有多大了,敢挖那人的牆角,我想整個桐城有這想法的也只你一個了,不過你如今小命還在也還真是稀奇,你後來的行為那麼地明目張胆,顧止毅沒有像你說的那樣,一槍崩了你?」
齊躍嗤笑一聲,「真被你猜對了,還真是差點被崩了。只是菁菁攔著沒崩成功,不然你先現在就看不到這麼個大好青年站在你面前陪你說話了。」
我對著他翻了個白眼說,「你得了吧,你如果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跟我打嘴仗的,你現在任務已經完成可以離開了,我這會兒忙著呢沒工夫再跟您瞎扯淡了。」
說著我就將剛才放下的那根煙重新拿起來準備點著。
齊躍繞過辦公桌直接一把把香煙從我指尖之間扯掉,然後拉著我的手臂站起來說:「行了吧你,這陋習跟著誰學的?心情不好的話陪我出去一趟,我心情這會兒也不好,陪我去小酌兩杯。」
我被他拖著往外走,「這大白天的去哪兒啊?我工作還沒處理完呢!」
一路被齊躍拖下樓,最後被他推進車裡繫上安全帶發動汽車。
我有些無語地說:「大哥,我公司里還有一堆事情呢,你要喝酒就不能再等幾個小時等我下班了再說?」
齊躍說,「等你下班了,你不得去接你兒子放學?然後還要給你兒子做飯?難道不用再哄你兒子睡覺?奧睿睿比較乖你不用哄,但你會把你兒子單獨丟在家裡自己出來喝酒鬼混?你別逗我了,這就是已婚女人和未婚女人的區別,整天圍著你的家庭兒子轉圈,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我被他說的張口結舌,最後被他拉著去了酒吧一條街,挑了個位置就點了幾杯酒一字擺開。
我看著他這個架勢。咽了咽唾沫說,「你這是來真的?」我指了指面前擺著的十來杯酒,「全部喝完了你還能直著從這裡走出去嗎?」
齊躍沒理會我,直接端著一杯酒咕咚咕咚下肚喝了個乾淨。
我看著他這個架勢,確實是心中愁緒不少,索性閉嘴,點了杯果汁坐在旁邊看他一個人喝酒,順便看著他不讓出什麼事情。
這會大白天的,酒吧里根本就沒人,兩個服務員在不遠處走在一起說話,然後就是面前這一個調酒師。
齊躍也根本不說讓我也來點兒,一杯接著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第五杯下肚之後,他眼中開始混沌,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我試圖勸他少喝點,他根本不聽,推開我之後接著又是一杯下肚。
最後我索性不再搭理他,只思索著他喝了這麼多,一會兒需不需要叫救護車來拉。
一直到他抖著手腕喝第八杯酒的時候,他身上的手機響了。
我看他醉得不輕,就直接替他把手機摸出來。
我看著來電顯示的名字是「酸甜苦辣」,明顯不是個人名,只是稍微一思考就知道這到底是誰了。
我將手機伸到他面前,屏幕對著他,指著上面跳動的「酸甜苦辣」四個字問他,「齊躍,你這會兒還認識字嗎?能看出來這是誰不?」
齊躍本來還是一臉的迷茫,等到雙眼的焦點終於聚集在那四個字上的時候,我明顯看到他眼中一亮,一把從我手裡奪過手機,像是得了帕金森的雙手抖得連電話也滑不開。
我看不過去,伸手替他在屏幕上劃了一下,電話終於接通。
我聽到他抖著聲音「喂」了一下,我無意聽人家的牆角,端著杯子往旁邊坐了坐。
而齊躍很快就掛了電話,然後直接趴在了吧台上,肩膀不停地抽搐抖動。
我看不對,走上去拍拍他的肩頭說,「怎麼了?跟你攤牌讓你別妄想了?」
他抬頭看我,我才看到他眼中都是歡喜,卻是紅了眼,含了淚。
我不由愣住,他扶著我的手站起來,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兩步之後卻是腿一軟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急忙去拉他,叫了裡面的服務員幫忙才合力把他攙起來。
我看著他這狀況,根本都是找不到北的,就說:「是菁菁打來的吧?你這會兒是要去哪兒?你腿都伸不直怎麼開車?我送你過去吧?」
他就算是醉到幾乎不省人事,卻依舊搖頭大著舌頭拒絕,「不行不行,不能跟你一起回去,菁菁看到一個女的跟我回去肯定會誤會的,我自己開車能行,你不用管我,菁菁大老遠回來還在家門口等著我呢,我得趕緊了……」
能行個屁啊!我真想直接戳著他的腦門罵出來,但他說的那句話卻讓我動容,寧願自己冒險開車,也不讓女人送他,只因怕被他愛著的那個女人誤會,而被他如此在乎的那個女人,希望以後會幸福吧。
最後無奈,我只能找了個代駕送他回去,站在馬路邊看著他的車尾燈逐漸匯入車流中,為這個痴情的醫生祝福。願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個時候天色還早,我最後長長嘆了口氣攔了計程車回公司。
一個月後,沈知行出院,我第一次進了他位居東區的豪宅。
他腿上的石膏已經拆了,只是腿里還有三根鋼釘沒取出來。
接下來還要做幾個月的復健,保證腿上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出院的時候沈知行坐了輪椅,沈知林和沈志節兄弟兩個也來迎接。
最後沈知行讓那兩兄弟自己回去,只讓老劉開車送我們兩個回他的房子去。
進了他的別墅,我看了看他那比我整套房子還要大的客廳,默了默,沒說什麼。
老劉推著沈知行在後面跟著。此時已經入秋,天氣轉涼,沈知行的腿上搭了一條毛毯子,看起來還真有一種文弱病書生的感覺。
進了客廳,沈知行說,「你……要住下嗎?」
我說:「不了,我還是回去住吧,住這裡恐怕不太方便。」
老劉接話說:「我說程小姐,你就別推辭了,你家在南區,公司在北邊,孩子的學校又在這邊,你難道要每天從北邊跑到東邊接孩子,在往南回家,還要再回東邊來嗎?這來來回回的多不方便,桐城市中心的交通也不順暢,你這每天跑來跑去的,就只有在車上的空了,還不如直接在這邊住下,接送孩子方便,去公司也方便,還正好能幫助沈總做復健。這都一箭幾雕了?」
我猶豫不決,總覺得不想這麼快就住進沈知行的屋檐下,就算以後真的是要重新複合了,也不應該這麼快就把自己送到他的身邊吧?
沈知行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顧慮,「這房子里就房間多,如今我腿腳不方便肯定只能住一樓,你如果來了就住二樓的房間,我這裡就只有一個鐘點工每天過來做做飯洗洗衣服,別的也沒什麼人,所以不用擔心會有人打擾,而且你也考慮一下孩子。每天跟著你跑來跑去,他身子也吃不消。」
最後多方考慮之下,我就住了下來。
但首先就是要回我的房子里把一些生活用品帶過去。
這個時候時間還早,我就說要回去收拾東西,沈知行讓老劉送我過去,我本來想說不用,但看看他的眼神,最後還是將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近來,我似乎是越來越不能拒絕沈知行一些在合理範圍之內的要求了。
當晚我就把我家裡的一些平時需要的東西都收拾了拿過來,我的還有孩子的。
沈知行讓鐘點工過來在樓上又收拾了兩個緊挨著的房間。
下午我接了睿睿過來之後,他滿眼都是好奇。
沈知行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坐著,見我們進來后他看著我,嘴唇微微動了動,最後卻只是招呼睿睿過去。
睿睿鬆開我的手自己走過去,傍晚的餘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一大一小,一坐一站的兩個人周圍暈染出一圈黃色的暖暖的輪廓。
我眯著眼看著他們兩個,只覺得歲月靜好這幾個字,來形容此刻,大概是再適合不過了。
我站得有些遠,不知道沈知行對睿睿說了什麼話,睿睿小臉紅了紅,輕輕抿著嘴帶著笑意,雙眼亮晶晶地一閃一閃。
然後沈知行又說了一句話,睿睿扭頭看著我不說話。
沈知行湊到他耳邊又說了一句,然後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微微睜大了眼睛對他做出一個鼓勵的表情。
然後睿睿終於開口,背對一地霞光,在漫天的餘暉中對我說:「媽媽,爸爸叫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