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九千九百九十。

將近兩年的漫長奔走所達成的數字，過去只單純是完成「萬魂」的一個數字，而現在，卻是承載著他與她對未來的希翼。

「還差，十個……」嘉煜喃喃，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要把內心的喜悅與欣怡分享！她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是屬於韓家的完勝！多麼幸福完美的勝利！

想著想著，嘉煜突然奔跑了起來。

時至七點，天色已暗，各家各戶已點起了燈，明亮的路燈和兩旁的街景在嘉煜眼前不停交錯著。

想著要趕緊回家，趕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也許她會因為這個消息走出歐陽瑾瑜帶給她的陰霾。

然而他的家卻是漆黑一片，用鑰匙打開門，房間里空無一人。

他的喜悅之心便漸漸變成了憂心。

為何這麼晚欣怡還沒有回來？

去打她的手機，迴音卻是：「您撥的用戶忙，請稍後再撥。」

難道還在跟同學玩？

被瑾瑜傷害，她的情緒就一直低落至低谷，夜晚，他抱著她入睡，發現她被噩夢侵蝕，身體在他懷中瑟瑟發抖，他的安慰不起作用。當白天接到她同學的邀請時，他想，也好，或許可以讓她稍稍轉換下心情。

如果能讓她心情稍微緩和些，他倒是也不介意她玩到晚歸。

八點，還是不見她回來，電話也依舊是「您撥的用戶忙，請稍後再撥。」

嘉煜坐在沙發上，心裡漸漸湧起了恐懼。

九點，他是再也坐不住了，拿上冥界的衣袍，外出尋找。

他把自己能想到她會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卻都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您撥的用戶忙，請稍後再撥。」

手機屏幕顯示時間：11：22分。

或許她已經回家了。

嘉煜火急火燎地跑回家，屋子裡依舊是空無一人。

他現在的心很亂，他的心從來沒有這麼亂過。他現在已經想不出該去哪裡找欣怡了。

這種時候他真後悔，為什麼之前沒有留下她室友的電話？如今這個時間，他也不方便跟教務處或是學生會認識的人查詢宿舍長她們的電話。

他現在只有等，也許她只是玩的忘記了時間，也許過一會她就會回來了。

嘉煜身體埋在沙發里，手撐著頭，思維完全被混亂充斥。

靜謐的房間里只剩時鐘嘀嗒的聲音，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無情流逝。

他也曾經熬過漫漫長夜，在黑暗中咀嚼孤獨，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折磨著他！

時間被拉得像刀鋒一樣細，他的冷靜也漸漸崩盤。

這時手機忽然響起！他看也不看就接起：「欣怡！」

「……是我。」

母親有些憂心的聲音。嘉煜就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希望所湧現出的熱度在一瞬間又被澆滅。

失望。

「欣怡不在你那嗎？」韓夫人的聲音顯得非常小心翼翼，她十分注意揣度自己的語氣，只怕一不小心會刺激到兒子。

「從中午出去后，就沒有回來。」他的聲音充滿焦慮。

「是么……」韓夫人深吸一口氣，這麼說，那孩子沒有對他說。「兒子，媽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要保證，你聽了以後絕對不許衝動。」

「……」

「傍晚的時候，欣怡已經跟我退掉了你們的訂婚戒指……喂？你在聽嗎？嘉煜！？」

手機從手中滑落，「啪嗒」摔在了地上。

母親後來好像還說了什麼，說了什麼呢？——嘉煜一句也沒聽進去。

腦中，一片空白。

……

天空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六可以輕鬆一下，但欣怡的宿舍完全沒有可以稱為「輕鬆」的氣氛。

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昨晚欣怡忽然提著行李回來，只說了一句：「我跟嘉煜已經分手了。」然後就往床上一倒，頭埋在枕頭裡什麼話都不願意回答。

三人面面相覷。

本來她們三個想在宿舍玩遊戲玩一通宵的，結果卻都早早睡了。

早上，宿舍長第一個醒來，下地，扒到欣怡床邊看，她還是那樣趴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欣怡……」宿舍長輕輕搖晃了她一下，她也不理。

另外兩個也從床上爬起來，一臉憂心地看著，宿舍長只好對她們聳了聳肩。

這兩人好好的，怎麼突然說分手就分手？

嘆了口氣，然後比劃著手勢，讓大家跟平常一樣，該幹嘛幹嘛。

她們洗漱完，開始打開各自的電腦，只是聲音開得非常小，也沒有去打遊戲，只是隨便點了幾個電視劇或電影跟那打發時間。

或者說，她們只是想讓這屋子的氣氛變得沒那麼壓抑。

關鍵是看欣怡那個樣子，她們哪裡還有打遊戲的心情？

天已大亮，隔壁的宿舍或是樓下，偶爾會傳來其他同學喧鬧的聲音，每當這個時候三個人都會往欣怡的方向瞅瞅，看看她有沒有動靜。

她就跟死掉了一樣，一動不動。

韓劇姐忍不住走到她床前，輕聲問著：「欣怡……你吃不吃早點？想吃什麼我幫你買回來。」她這麼說著，藉機去掀開欣怡罩著頭的被角，發現她一雙眼已經紅腫的像個核桃。

欣怡終於動了，把頭往裡面一偏，把後腦勺留給韓劇姐。

韓劇姐放下被子，扭頭對那兩個觀望的對著口型：「她哭了。」她不敢出聲，怕她們看不懂，她還用手在自己眼睛比劃了一下，效仿著流淚的動作。

那兩個嘆氣。愛的死去活來的，無端端分手，能不哭么。

韓劇姐悄悄離開了欣怡的床，還順勢拿走了她放在枕邊的手機，在那兩個面前得意地晃了晃。

那兩個馬上豎起了大拇指，表示：「幹得好！」

欣怡打死都不肯說，那麼如今，就只有問問韓學長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三個人圍在一起，趕忙滑動解鎖屏幕，想著調取韓學長的電話簿，可是在「輸入密碼」那裡卻犯了難，韓劇姐輸入欣怡的生日，卻顯示「密碼錯誤」。

完，她竟然換密碼了。

韓劇姐把能想到的數字組合都按了一遍，甚至連「1111」這麼白痴的密碼都按了，當然，沒一個是正確的。

她的手機密碼換成了嘉煜的生日，而這三個……怎麼可能知道韓學長的生日是哪天！

正當三人一籌莫展之際，隔壁宿舍忽然傳來一聲興奮的尖叫聲，那高昂之音嚇得韓劇姐差點沒拿穩欣怡的手機，隨著這聲尖叫的帶動，又有更多宿舍相繼發出叫喊聲，相互呼應，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女生宿舍樓。

韓劇姐不耐：「幹什麼？幹什麼？地震啊？地震啊？」

宿舍長打開陽台門走出去，想看看其它屋究竟在發什麼瘋，結果她剛一到陽台，又立馬如驚兔一般躥了回來。

「見鬼了？」YY姐狐疑地看著宿舍長。

宿舍長連忙擺擺手，然後示意她們兩個去陽台看看。

韓嘉煜就站在她們的宿舍樓下，正對著她們這間宿舍抬著頭，看樣子他已經站了好久，挺拔的身影卻是說不出的落寞，空洞的眼神一直注視著窗子，而手裡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機。

恐怕他是給欣怡打了一整晚的電話吧。

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消極的韓學長，如果真的同意分手，他又何必那個樣子守在欣怡的宿舍樓下？

觸及到他哀慟的視線，那兩個條件反射之下立馬也縮了回來。

不對啊？YY姐轉念一想，她們不是正愁找不到韓學長嗎？

YY姐又跑到陽台上，嘉煜也看見了她。YY姐剛想高呼嘉煜的名字，馬上被宿舍長捂住了嘴。

宿舍長手指往後比劃，意思是你顧及一下欣怡的心情。

欣怡要是願意見嘉煜，就不會把嘉煜的號碼拉到黑名單了。

那怎麼辦？YY姐用眼神詢問。

對了，手機！YY姐打了一個響指，去開欣怡的電腦，用瀏覽器打開欣怡的iCloud。瀏覽器自動保存著她的賬號和密碼，YY姐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通訊錄，得到了嘉煜的電話號碼。

蘋果這個功能真是好極了！只要同步過，即便手機數據沒了，也可以從官網上的iCloud里找回來。

YY姐迅速記錄下嘉煜的號碼，然後撥通了他的手機，可是，他不接。

現在的嘉煜，只肯接欣怡一個人的電話。

YY姐乾脆站到陽台上，把門一關，看著樓下的嘉煜比劃著手勢，意思電話是她打的。

這一回，嘉煜接了。

「韓學長，你們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分手？」

她們的宿舍在二樓，這個距離不難看清嘉煜的表情。

他的眉頭微皺，看得出他對「分手」這個詞非常抵觸。

「我從來沒有說過跟她分手。」他說。

「那欣怡她……」

「能讓我跟欣怡說幾句嗎……」

嘉煜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一朵枯萎的花苞，在寒風中隨時會搖搖欲墜一樣，惹人心疼。

YY姐進屋，走到欣怡床前，在另外兩個的注視下按下了免提，手機湊到欣怡枕邊。

「欣怡……」

嘉煜疲憊的聲音響起，她們看到，欣怡的被子微微顫了一下。

而另外三人屏息，誰也不敢破壞這兩人之間的氣氛。

「回來吧。」

躲在被子里的欣怡，為了防止自己哭出聲來，一直咬著自己的手。嘉煜是那樣一個高傲的人，他什麼時候用這種乞求的口氣說過話？他為了她，自尊可以不要。可她——已沒有這個資格。

「回來吧……」這一次，他的語氣聽起來，竟然像在哭，「回來我身邊。」

你知道的，我不能沒有你。

欣怡止住發顫的身體。……回來？當如何回來？她已經沒資格做韓家的媳婦，難道還要嘉煜為了她，跟家族反目嗎？

欣怡忽然大嚷：「拿開！我不想再聽到這個人的聲音！更不想再見到他的人！拿開！」

一時間，大家都怔住。

她的口氣充滿了厭惡與決絕，如果不是知道電話那頭是嘉煜，她們還以為那是欣怡的仇人。

YY姐只有把手機拿開，關掉免提，小聲說：「學長，對不起，我……」這下就連世故的YY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電話那頭，嘉煜沉默了好久，而她們，沒人敢走到陽台上去看他此時的表情。

「……這樣啊……」良久，他出聲，「她累了，不要打攪她了。」

「學長……」

「你，你是李雪晴吧？你……能下來一趟嗎？」

YY姐震驚了，從沒想過會被韓學長記住自己的名字。他又是為了誰，才會記住她們三個的名字？

YY姐急忙換掉睡衣，跑下樓，等她回來的時候，手裡提著一碗白粥，粥還是溫的，對欣怡這種怕燙的貓舌而言，剛好不過。

欣怡已經起來了，站在陽台門前，不敢跨出，只是站在那裡，盯著外面怔怔。

嘉煜已經不在樓下。

對不起，嘉煜，如果可能，我寧願傷害我自己也不願意傷害你分毫……可是我只能這樣做，讓你對我失望，對我死心，這樣你才能繼續你的生活。

「欣怡，你一直都沒吃東西，餓了吧？我剛去食堂給你買了點粥，趁熱喝點吧。」

欣怡悲傷的視線收回來，落在那碗粥上，又對上她們三人關切的眼神，點了點頭，坐下，喝了一口。

她忽然停住，淚珠又一連串流了下來，與粥混在一起，稀釋。

粥有放白糖，她很少在學校喝粥，所以除了她的父母，就只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喜好。

「欣……欣怡，再喝點吧。」YY姐看她突然停下，連忙說。

「不要說這粥是我帶來的。」

她下樓的時候，韓學長這麼叮囑她。

「她肯定沒吃東西。」

學長當時的表情……YY姐永生難忘。

而欣怡看著那碗粥，已是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