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卡和開飯
雷丘說她今天要在家裡研讀那本《故人猶唱》,宋萍果對此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你中午吃什麼?啃蘋果嗎?」
「速食麵。」雷丘一臉冷漠,「出前一丁。」
「把面在開水裡燙一下,散開之後進油鍋炒,撒一點調料粉包,加幾塊火腿腸和雞蛋。」
「受我一拜。」
「免禮平身。」
宋萍果人剛到橫店,就被焦急的夏一鳴給找到了。
「夏導演?什麼事兒啊?」宋萍果把貨車給停好,疑惑地看著夏一鳴,「雷丘今天沒出門,你打她電話……」
「不找雷丘,我來找你的。」夏一鳴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湊上去,「老龔說故人猶唱開拍的時候劇組的盒飯全買你的。」
「……老龔?」
「咳……就是龔逍也。」
在聽夏一鳴說完整件事的緣由之後,宋萍果覺得在自己的心目中,龔逍也的形象忽然變得……更加奇怪了。
《故人猶唱》的原作者百里茗看上門來買影視改編權的居然是自己的忠實粉絲,也感到十分激動,小心地詢問龔逍也能不能不對劇情做出大改動,盡量符合原著。龔逍也當然爽快地答應下來了,承諾她一定會好好監督編劇的,然後她也問,能不能編劇改編完了之後拿來給百里茗過目,然後請她加個人物進去。
沒錯,這個人物就是快意恩仇的豪俠龔逍也。
所以夏一鳴就被派來親自給即將走上演員道路的龔逍也訂購好吃的盒飯了。真是個曲折離奇又讓人覺得發生在龔逍也身上完全沒有問題的故事。
宋萍果今天的生意格外的好,剛過正午小貨車的貨倉就見底了,她乾脆就早點收攤,帶著剩下的四五盒回去看看雷丘有沒有因為太有骨氣拒絕吃速食麵而被餓死。
好在她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雷丘的房間里傳來中氣十足的喊聲:「當年你在漠北戰場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雷丘?」宋萍果試探著敲了敲門,「我給你帶飯來了。」
「門開著呢,直接進來就成。」
「你在幹什麼?!」推開門之後,宋萍果一臉震悚地看著站在椅子上捧著書高聲朗讀的雷丘,「劇本朗讀會搞多了嗎?」
「你還知道劇本朗讀會?」雷丘從椅子上竄下來,抽過一張紙擦了擦,坐在桌邊接過宋萍果手中的兩份盒飯,「今天是什麼?」
「咖喱飯。」
雷丘弱弱地舉起手:「有肉嗎?」
宋萍果黑著臉回答她:「咖喱雞肉飯。」
雷丘低下頭把咖喱裡面的胡蘿蔔全部挑出來的時候,宋萍果臉更黑了。
「好啦好啦,允許我挑食好不好?」雷丘咽下滿嘴的咖喱飯,抬起頭說,「光是怎麼解決聽到卡就齣戲這個問題我就夠煩惱的了,別再逼我吃胡蘿蔔了。」
「暫且饒過你一次。」宋萍果哼了一聲,「你師父怎麼就想起來用卡來當口令讓你齣戲呢?」
「這也不能怪我師父,她那個時候也沒想到我會去演電視劇……哈……這玩意兒好辣……」
平時看上去像是永遠活在秋天的雷丘只要一吃辣的就開始渾身流汗,看著她隔幾秒種就要抬手抹一把鼻子上的汗,宋萍果不解地低下頭嘗了一口飯盒裡的咖喱:「真的很辣?不至於啊,我用的還是偏甜的馬來西亞咖喱——辣你還吃得這麼來勁?」
「因為又辣又好吃啊,人到了夏天不就想來點這種爽快的。」
宋萍果思索了一會兒,提議道:「要不,你就讓導演喊點別的代替唄?反正只要不是卡,其他的應該不會對你造成影響吧?」
雷丘猛地一拍手:「我想起來了!」
然後當場就給夏一鳴打電話:「老夏,你拍故人猶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喊卡?」
「哈?」
「你喊開飯了。」
據雷丘說,當年她在戲校排京劇的時候,大家都很勤奮,常常一上午也沒人停下來休息,直到不遠處傳來皮丘老師一聲親切的吶喊。
「開飯了!」
然後大家就如同脫韁野狗一般狂奔去食堂,吃完之後小睡片刻立刻來繼續。
「好,很好,非常好。」宋萍果拍手,「看來想當演員,首先自己戲要多。」
雷丘要演的配角單思言,龔逍也說她「不怎麼喜歡」,但是戲份倒挺多的,她是《故人猶唱》的男主角單謹修的姐姐,對弟弟登基后的軟弱很有意見,卻又無法插手太多,只得試圖幫弟弟修復和舊友之間的關係。
戲份多的同時,單思言也是個很具有個人魅力的人物,要不是她在殘酷的宮廷鬥爭中保下了當年的單謹修,單謹修還不一定逃過兄弟的毒手,單謹修能夠繼承皇位,很大一部分要歸功於單思言。
單謹修生性善良,願意為百姓著想,然而卻也過於優柔寡斷,容易被人影響,被油嘴滑舌的奸臣給利用,他在接連幾次出錯之後自暴自棄,以至於登基前的好友也都漸漸對他失望,這個時候,就只有單思言還耐心地陪伴在單謹修身邊,想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這本書的感情線所佔的比重不大,單謹修的皇后出場很少,對於主線劇情也沒什麼影響。最出彩的女性角色其實是女將軍方澈,其次就是單謹修的姐姐,單思言。
「劇情就這樣?」聽雷丘講完之後,宋萍果拿過那本書翻了翻,「怪不得不火,聽上去不是現在能火的類型。」
整本書都找不到什麼激烈爆發的情感,前半本是時過境遷的無奈悲涼,後半本是夥伴之前無言的信任與忠誠,就好像只是淡淡地講一個故事,講述了一個帝王一生——都不太能算得上是跌宕起伏的一生。龔逍也雖說很喜歡這樣的風格,但心裡也很能理解它為什麼火不起來。
不過龔逍也把《故人猶唱》買下來拍成電視劇,要的也不是它火。
她要的是這個故事活靈活現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以另一種方式在她眼前被表演出來,至於能賺多少,她的要求很低。
「老夏,你好好拍,不賺錢也不怪你,別賠本就行了,賠本下次我老爹該不讓我拍了。」
龔逍也的老爹不光因為胃出血戒酒,從此還對這類酒席產生了心理陰影,他把電視劇方面的事情全權交給了龔逍也,說是隨她怎麼玩,別賠本就行了。
「我說,老龔,就你這麼個拍法,要不賠本難度也挺大的。」夏一鳴鬱悶地看著龔逍也,「我盡量,好吧?」
「難度怎麼大了,咱們這不是盡量不搞鋪張浪費嗎?你看我為了省錢都過來給你當演員了。」龔逍也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次讓你去找的那個單謹修的演員找來了沒?」
「找到是找到了。」夏一鳴更鬱悶了,「可是老龔,你用他當男主角,我跟你賭一百,肯定會賠本。」
龔逍也一眼就相中,讓夏一鳴找來演單謹修的演員叫陸安。
這個陸安今年已經二十七了,他確實挺勤奮的,電視劇拍個不停,也到幾部電影裡面露個臉或者當個配角,但他有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他有毒。
說臉,陸安的臉無可挑剔,尤其是放到古裝劇里,所以他演的基本也都是古裝劇里的翩翩公子。說演技,陸安的演技也就一般般,不過一個行業的結構大部分時候都是橄欖形的,演技拔尖的就那麼多,演技爛到令人髮指的也就那麼多,陸安的這個「一般」,加上他本人還算勤奮,和那張讓人無話可說的臉,按理說不至於混到這麼差。
原因全在於,他有毒。
無論是電視劇還是那少數幾部電影,只要有陸安出現,作品的成績必然會遠遠低於預期,而且大部分是不是預測失誤造成的低,是匪夷所思的低,至少那幾部電影的豆瓣評分都不是太低,當時的票房卻低到令人髮指。
自然有人對比了這幾部質量很好,收視率或者票房卻慘不忍睹的片子,發現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有陸安參演。
也怪陸安倒霉,那個人發帖說這件事的時候恰逢暑假,#陸安有毒#很快就成了熱門話題之一,所有人都越分析越覺得有道理。
雖然陸安也吸引了不少粉絲,但是更倒霉的是,業內也都認為,真是陸安晦氣。這群專業人士湊在一起分析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分析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總共兩個可能,一個陸安有毒一個巧合——真要能撞上這種巧合,那陸安是夠有毒的。
於是無論陸安的粉絲再怎麼給他喊冤叫屈,也很少有人有勇氣敢找陸安拍戲了,夏一鳴去找他的經紀人的時候,經紀人也是以一種見了鬼的表情盯著夏一鳴,夏一鳴臨走前他還鞠躬連連,感謝夏一鳴能給陸安這個機會。
夏一鳴心想你別謝我,要不是龔逍也要求不然誰腦子有包來找陸安啊。
另一件讓夏一鳴覺得龔逍也腦子有包的事情,就是她居然讓雷丘演單思言。按照夏一鳴對雷丘的印象,她最適合的角色應該是方澈,英姿颯爽銳不可當的女將軍,雷丘再不濟還能省點替身的錢——絕大部分武打動作她都可以自己完成。
相比方澈在戰場上的活躍,單思言更多的是朝堂上的權謀鬥爭,典型的內心堅強外表溫和。
按現在的情況來看,單思言和方澈的演員根本是顛倒過來了。
「哎呀老夏,那你當我沒說,就放心拍吧,要是賠本了我墊上,反正我老爹也不會太難為我。」
「我是怕這部電視劇會成為我導演史上的敗筆。」
「放心,我覺得這肯定是你導演史上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