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沒過幾天,榴槤酥就吵著出院。
她喝了幾壺蒔雨沉給聞書遙煲的雞湯,只覺神清氣爽,簡直就是上山擒猛虎,下海可捉鱉。辦理出院手續那天,翟墨幫榴槤酥鞍前馬後,忙得不亦樂乎。
聞書遙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不自覺地朝畢贏的病房望去。
「還看?」榴槤酥毫不客氣地拍了她一巴掌,「單梓唯昨天就幫畢贏辦理完出院手續了。」
聞書遙自嘲般地笑笑,單梓唯如今是畢贏的男朋友,她怎麼總是不長記性呢?
翟墨提著一大包葯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榴槤酥,「曉槿,你慢點,我已經通知司機在門口等我們了。」
榴槤酥看到這些藥丸藥水就頭疼,「我已經好了,葯吃多了容易變腦梗塞,影響老娘繼續馳騁酒場。」
「瞎說。」翟墨淺笑,「最近你可別喝酒了,煙也不能抽,給我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裡,哪也別去。」
「你這是禁錮未成年少女,我要告你。」
「大不了我向學校請幾天假陪你。」翟墨摸摸她的頭髮,「我買了很多DVD,都是你喜歡看的喜劇,保證你不會覺得悶。」
榴槤酥還在嘀嘀咕咕,臉上卻掩飾不住幸福的小女人笑容。自從她和翟墨一起后,漸漸地也修身養性,收斂起夜店女王的架勢,一心一意投入到這段感情中去。聞書遙微笑著看著兩人的你來我往,眼裡卻是一絲落寞。
榴槤酥戳戳她,「喂,你的老同學來了。」
聞書遙一抬頭,就看見蒔雨沉站在自己對面,「聞書遙,我來接你出院。」
「可是我沒有告訴你,我是今天出院啊。」聞書遙心裡疑惑,立刻望向榴槤酥,只見這貨正對著她擠眉弄眼,一副月老紅娘愛神降臨的模樣。
榴槤酥自從聽聞書遙講完他們那段風起雲湧的初中時代,就對蒔雨沉的印象有所改觀,覺得這傢伙也算情種一枚,橫看豎看都比單梓唯強。
她對蒔雨沉輕咳一聲,「我和翟墨就先回去玩禁室培|欲遊戲了,你好好照顧聞小遙哈。」
說完,就和翟墨瀟洒地消失了。
蒔雨沉自然地接過聞書遙的行李,拉著她的手走出醫院。聞書遙想抽手,可又覺得不近人情,畢竟是他幫忙找到娜娜的。
醫院門口停著一輛灰色的賓利,車內整潔乾淨,就如同男生一絲不苟的穿著佩戴。這麼多年,他還是那樣,任何事物都打理得有條不紊。
蒔雨沉送聞書遙回學校后,約她晚上六點吃飯,他說:「聞書遙,我們剛見面就發生好多事,還沒有時間坐下來聊聊,你就當陪陪我這個老同學好嗎?」
聞書遙有點猶豫。
五點半的時候,蒔雨沉又打來電話,說晚上要和一個小有名氣的新銳導演談工作,助理剛好有事請假,問聞書遙可不可以陪他。聞書遙從來沒去過這種商業飯局,覺得新鮮便答應了。
走出寢室的時候,蒔雨沉早已在樓下等她。那一瞬間,聞書遙彷彿回到五年前,那天家門前楓葉斑駁零落,那個身穿白襯衫的少年踏著一地落葉向自己走來——只不過蒔雨沉如今穿著筆挺的西裝,成熟穩重,好像是平面廣告裡面的模特。
蒔雨沉有點無奈地打量著聞書遙,「你不是想穿成這樣陪我去見大導演吧?」
「他們拍電影的不都是很隨意的嗎?」聞書遙不覺得自己的穿著有問題。
蒔雨沉笑笑,拉著她上車,帶她來到城中最繁華的商業街買衣服。聞書遙一向對女人的物件不感興趣,她只喜歡泡書吧和夜店。她隨手翻翻價簽就被嚇到,一件完全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的T恤就要五位數字。
「穿這種衣服,我一定不會走路了。」
聞書遙想到畢贏,她身穿香奈兒新款連衣裙,左手愛馬仕,右手gucci墨鏡的形象曾被學校無數女生謾罵,不過她們罵完就開始爭相模仿。漂亮的女人走到哪裡都是一道耀眼的風景線。
「等你畢業以後也會出來工作,不能總是在穿著上這麼隨心所欲。」蒔雨沉說著就揮動白皙的手指,從衣架上刷刷拿下幾件單品,又吩咐店員為聞書遙挑選一雙舒適的高跟鞋。
聞書遙看到他去結賬連忙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蒔雨沉拿出這家店的金卡遞給收銀員,回過頭說:「你用不著為我省錢,反正我多得是。」
一連串的零晃瞎了聞書遙的鈦合金眼,店裡其他的女客人都流露出羨艷的目光,紛紛打量著這位年輕帥氣的男士。聞書遙這才第一次意識到現在的蒔雨沉有多麼搶手。
飯局定在城裡的一間高級酒店,蒔雨沉和聞書遙抵達的時候,那位導演和他的班底已經坐在裡面。導演很年輕又高傲,吵著晚來的人先罰酒三杯。蒔雨沉來者不拒,仰頭就先灌了三大杯啤酒。
聞書遙發現蒔雨沉的交際能力已經老練嫻熟,既能聽取別人的意見,又能照顧到在場的每個人。導演海量,喝白酒跟喝礦泉水似的,一個勁地灌蒔雨沉喝酒。
蒔雨沉喝完一杯白酒就不再動了,導演走到他面前拍著他的肩膀笑裡藏刀,「能跟你們娛樂公司合作真是我的榮幸,我這人就愛交朋友,我的朋友不僅得懂電影,還要能喝酒。這靈感和藝術啊,都在酒里了。蒔總,大家都是年輕人,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啊。」
蒔雨沉笑,「這才剛開始,等下還有節目,我們不如先把事情談妥了,玩得更盡興。」
聞書遙注意到他邊說話便用手輕輕摩擦著胳膊,挽起襯衫袖子露出的小臂上,有一片紅色。她立刻明白,原來蒔雨沉的酒精過敏症還沒有好。
聞書遙沉思片刻,便站起來伸手接過那杯白酒,莞爾一笑,「郭導演,蒔總今晚還要趕飛機,我就代表他敬你一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她說完就一飲而盡。
導演和在場各位看到聞書遙一斯斯文文小姑娘居然這麼豪爽,一時間興緻大發,要和她廝殺到底。聞書遙拿出和榴槤酥在夜店橫行霸道的江湖匪氣,與他們彪悍地推杯換盞。
期間又聊起國內外的電影和獎項,幸好聞書遙除了是推理小說迷和漫畫迷以外,對電影也很有研究。從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到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從希區柯克到黑澤明,她是信手捏來,與導演相見恨晚,一拍即合。
蒔雨沉都有點插不上話,他就端著一杯白開水微笑著看她和眾人言談甚歡。他知道聞書遙話少,但只要她一開口就會判若兩人。初中時代她曾經代表D中學殺進全省中學生辯論會決賽,舌戰群雄,也曾因為演講比賽得獎上過電視。
她是那麼優秀,只是喜歡掩飾鋒芒,風華內斂。
這樣的聞書遙,讓他一如既往的著迷。
最終事情談妥,文件簽好,聞書遙更是以一人之力喝倒全桌。導演拉著她的手稱姐道妹,非要在新片里給她安排個角色。蒔雨沉知道他是真的喝多了,就找人送他們回去。
客人們剛離開,聞書遙就直奔洗手間,吐得人仰馬翻。
她邊狂吐邊在心裡罵,這群都是什麼人啊,灌一小姑娘跟灌老爺們兒似的,手下毫不留情,真心黑啊,還好意思自稱文化人?
她吐完,一隻手便遞過來紙巾。聞書遙抬頭看到蒔雨沉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地站在旁邊,他把聞書遙拉起來,「這次真是麻煩你了,還好嗎?」
聞書遙點點頭,「倒是你,你有酒精過敏症還喝?」
「反正命只有一條,喝不死我就繼續往上爬。」
「我不許你這麼說!」
聞書遙一拳打在他胳膊上,蒔雨沉順勢將她抱在懷裡。聞書遙大驚,想要掙脫,卻聽見蒔雨沉低沉而溫柔的聲音,「聞書遙,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刻等了五年,讓我安靜地抱你一會好嗎?就一會。」
聞書遙淪陷在男生的氣息里,她想起那些破碎在時光里的黑暗歲月,他是她最重要的夥伴。他曾說,你別怕,我陪你死。
雖然蒔雨沉胳膊上的紅已經開始消退,聞書遙還是不放心地去藥房買了葯。蒔雨沉給她買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兩人沿著大橋悠閑地吹海風。
「畢業以後,你想做什麼工作?」
「大概會去日企吧,或者出國。」聞書遙也沒有想過,對未來她一向隨遇而安。
「要不然你來我公司,做我的私人助理。」
「娛樂圈太亂了吧……不適合我。」
「那我開間酒吧或者書吧給你打理,總之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蒔雨沉認真地看著她,不像是開玩笑。
聞書遙知道他的心意,可正是這份心意讓她總是覺得很沉重。她說:「蒔雨沉,其實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我這人性格孤僻,不合群,也沒有理想抱負。我只希望有幾個朋友,閑暇時間看看書,就很好了。」
蒔雨沉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望著她,聞書遙便也停下。
夜色漸濃,燈火輝煌,大橋上行人如織,車水馬龍。逆著的光線將他筆直挺拔的身影映得有幾分迷離。
他說:「聞書遙,我希望你明白,我已經和以前不同了。現在的我,絕對有能力照顧和保護你,這五年來我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什麼苦都吃過,什麼罪都受過。每當我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你,我一定要活著回到你身邊,竭盡全力把最好的東西給你。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重要的人。」
他的話直戳聞書遙的心底,讓她產生劇烈的動搖。往日的懷念和眷戀彷彿一股綿長悠遠的風,吹得她幾乎模糊了現實與記憶。
聞書遙有點擔心地說:「除了娛樂公司,你還有另一重身份吧,你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嗎?」
她想起榴槤酥跟她說的那一幕,彷彿就是黑|幫電影裡面的情節。
蒔雨沉也不隱瞞,「你放心,只是暫時的,我很快就會完全轉做正行。」
他看聞書遙垂下眼帘,便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可一不小心碰灑了她手裡的奶茶。奶茶濺了他一手,聞書遙連忙拿出紙巾幫他擦拭。
聞書遙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的右手……」
「還是沒有好。」蒔雨沉淡淡地笑,「彈鋼琴和握筆這種精細的事情都做不了,勉強能夠開車,生活上倒是不成問題。」
他的手指修長,隱隱看到皮膚下青色的靜脈。曾經因為常年練琴,指腹上有繭子,只是如今再也聽不到這雙手下的琴聲了。聞書遙心疼地輕輕撫摸著他的手,一寸一寸,就像在摸前朝的古董。
蒔雨沉一時動情,俯身將雙唇吻在聞書遙微偏的臉頰。聞書遙因為過分驚訝忘記躲閃,只感到他的唇溫熱如火,心臟也跟著燃燒起來。
就在這時,她感到身後有一股犀利的目光。聞書遙轉頭,看到單梓唯和畢贏站在不遠處,單梓唯面色陰沉,眼神如箭。
蒔雨沉將聞書遙攬到自己懷中,動作親密自然,好像這不過是他們兩人間慣有的行為。而聞書遙細看,發現畢贏也挽著單梓唯的胳膊,如膠似漆。
他們四個人就這麼兩兩相望,僵持不下。
最終還是畢贏打破沉默,她拉著單梓唯走過來,主動打起招呼,「書遙,蒔總,好巧啊。」
「畢贏,你出院也沒有通知我,我本來給你定了一束玫瑰花。」蒔雨沉客氣而禮貌地說。
聞書遙有點詫異,原來他們兩人認識?她想到畢贏之前參加全國主持人新秀大賽獲得第一名,已經和一家娛樂公司簽署合約,原來就是蒔雨沉的公司。這個世界還真是小。
畢贏把頭靠在單梓唯的肩膀上,「梓唯說醫院的條件太差,讓我早點搬到他家去住,所以就提前出院了。」
「原來你們在交往?」蒔雨沉望向單梓唯。
「是啊。」畢贏代替他回答,又問:「蒔總,你和書遙是情侶嗎?」
「我在追她,希望可以夢想成真吧。」
「我覺得你們倆人很般配啊。」畢贏笑聲朗朗。
他們兩人談話間,聞書遙和單梓唯依舊在毫無頭緒地對視。當聽到「很般配」三個字的時候,單梓唯露出嘲弄的笑意。
他說:「不如我們四個去酒吧喝一杯怎麼樣?我請客。」
聞書遙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一口回絕,「不用了,雨沉要送我回學校了。」
「那算了,下次再約。」單梓唯意興闌珊。
「不如下次我們去新開的couple西餐廳吧,那裡只有兩對情侶同時定位置才定的到,正好我們四個一起?」畢贏饒有興緻地提議。
「好啊。」蒔雨沉附和。
「那不打擾你們了。」單梓唯轉向畢贏,「我們自己去酒吧。」
兩人依偎在一起,給聞書遙留下鶼鰈情深的背影。蒔雨沉看看她,輕聲說:「我送你回學校吧。」
聞書遙點點頭,感到悵然若失。
一路上,聞書遙都沒有再說話,殘餘的酒精讓她虛脫無力。車子開到樓下以後,蒔雨沉又關切地問:「你真的沒事?」
「一點白酒而已,難不倒我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
聞書遙歪頭笑而不語,轉身下車。蒔雨沉也打開車門追過去,他拉住聞書遙,手指輕柔地滑過她的髮絲,「剛才是我不好,對不起。」
「沒事,好朋友間的吻而已。」
聞書遙想矇混過關,但蒔雨沉直截了當地說:「和我交往好嗎?」
「蒔雨沉,我現在不想說這個。」聞書遙甩開他的手。
蒔雨沉眼裡閃過一絲失落,不過他還是平靜地說:「那我等你,等到你想說。」
蒔雨沉走後,聞書遙一個人在寢室樓下站了很久。
如果榴槤酥在,一定會一巴掌拍她腦門上,當頭棒喝,「聞小遙,你還猶豫個什麼勁?這鑽石蒔老五都主動送上門來了,你就湊合著收下吧,別一不留神,被其她小妖精搶走了!」
聞書遙輕嘆一口氣,便轉身上樓。可還沒等踏進門口,就被人重重地捉住手臂,一把拉進懷裡。聞書遙以為是蒔雨沉去而復返,轉頭才看見居然是單梓唯。
單梓唯一身濃重的酒氣,滿臉憤怒,他二話不說直接將聞書遙推到牆上,吻了上來。唇|齒間肆無忌憚的侵|略彷彿是報復一樣,要將她生吞活剝。
聞書遙拼盡全力推開他,惱羞成怒,「你又想幹什麼?」
「你今天和蒔雨沉玩得很開心啊,你們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單梓唯冷笑,緊緊地盯著她。
聞書遙懶得和他廢話,幾欲要走,單梓唯卻再度抓住她,將她強行拖到自己的車門前。他打開車門,將聞書遙扔進去,然後一腳油門,開到學校偏僻的樹林里。等聞書遙反應過來的時候,單梓唯已經將車停下。他坐到聞書遙身邊,敏捷地反鎖車門,封閉的車廂內,越來越重的喘息聲。聞書遙意識到此刻的單梓唯不同尋常,帶著危險的攻擊性,周圍充斥著情|欲與曖昧的味道。
聞書遙靠後,貼緊車門,「單梓唯,你想怎麼樣?」
「聞書遙,你是我的女人,從五年前就是,我不會允許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尤其是蒔雨沉!」單梓唯眼中的怒火越來越旺盛,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白皙的面頰泛著紅潤,聲音粗暴而冰冷。
聞書遙覺得他真的不可理喻,「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現在你在和畢贏交往,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
「我從來就沒有同意和你分手,為什麼你總和蒔雨沉在一起?他到底哪裡比我好?」
單梓唯說著便將聞書遙狠狠壓倒,他反手從她脖子上取下蒔雨沉買的絲巾,將她竭力掙扎的雙手捆|綁起來。聞書遙驚恐之極,她大聲喊道:「單梓唯,你敢碰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好啊,那你就永遠記住我。」單梓唯玻璃般的雙眸里滿是陰霾,他幾乎咬牙切齒,「聞書遙,我今天就在這裡要了你,我讓你沒辦法再離開我!」
他將聞書遙的腿按住,把滾燙的雙唇壓在她的嘴上。聞書遙是真的害怕了,她從小到大遇險無數次,都沒有這樣手足無措,一種徹骨的悲哀混合著無力感彷彿海潮般將她滅頂。
單梓唯順著聞書遙的脖頸一路吻下去,他揮手扯開她的衣服,細密的吻便落到胸前。皮膚間突生的寒意讓她感到莫大的羞恥和絕望,聞書遙忍不住流下眼淚,將頭偏向一邊。他的手在她身上四處點火,燃遍每一寸裸|露的肌膚,緊接著輕薄地撩開她的裙子,聞書遙感到他緊貼著自己的某個部位已經堅硬如鐵。
停下……快停手!
聞書遙再度掙紮起來,用腳踢開單梓唯,不停地撞向車門。單梓唯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就被佔有的慾望所吞沒。他拽住聞書遙的雙腳,將她拖到自己面前,毫無憐惜地欺身而上,脫掉自己的上衣。
聞書遙心臟狂跳不止,全身噤若寒蟬,男生如玉的胸膛帶著野獸般的氣息侵襲而來。單梓唯抱住她的肩膀,用力咬了一口,聞書遙吃痛,又怕叫出來更刺激到他,只能強忍著不出聲。
就在這時,單梓唯忽然停下動作,僵直地坐起來。
他望著聞書遙的肩膀,微蹙眉頭。光滑的皮膚上有一個熟悉的紋身,鐫刻著自己名字的縮寫,他靜止不動地注視著那個紋身,心裡千頭萬緒,百感交集。
車內陷入一片寂靜,聞書遙獃獃地望著他,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單梓唯眼裡的情慾和暴怒漸漸消退,變得一片灰敗。他用手捂住臉,低聲抽泣起來。
「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聞書遙,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回到我身邊……」他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哭訴,又像是求救。
聞書遙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單梓唯,剛才對他的憎恨和厭惡也變得勢微力薄。她記得康璟對她說過,聞昭然是自己這一生的劫,註定在劫難逃。那單梓唯就是她的孽,她沒有回頭是岸,反而一錯再錯。但對單梓唯來說,是不是也一樣呢?
單梓唯解開綁住聞書遙的絲巾,把她輕輕摟在懷裡。聞書遙貼著他依舊在狂跳的胸膛,閉上眼睛。
良久,她說:「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
單梓唯沒有回答。
聞書遙繼續說:「就當從來沒有認識彼此,即便在學校里偶遇也像陌生人一樣就好。梓唯,到此為止吧。」
這是她第一次和那些愛慕他的女生一樣,稱呼他「梓唯」。她一直覺得「單梓唯」這個名字非常好聽,在舌上唇間吐出來,妙若春風,所以總是直呼全名。
現在,她叫他梓唯,然後卻說,到此為止。
再見。
單梓唯依舊沒有說話,他又像個壞掉的人偶,表情漠然。
聞書遙整理好衣服,他便打開車門。直到她走出很遠,那輛灰色的凱迪拉克依舊停在樹林深處,彷彿一個被遺棄的孤獨的墳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