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武俠篇7
「阿郁」少年的聲音還有些許清稚,直到站在窗前的人轉過身來,他才眉眼彎彎的笑開,說完了那剩下的兩個字:「師父。」
那人對於他這不倫不類的稱呼顯然早已習慣,溫聲問到:「今日的奏摺皇上可是已看完了?」
「的確是看完了,眼下無事,師父可願陪……」
他的話還未曾說完,門口便已有人開口問安,少年回眸一看,來的真是嚴子頤,他的五官英俊好看,如今已是朝中正三品的將軍。
少年剛剛有了些許歡喜的臉色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般,迅速的冷淡了下來:「嚴卿前來,所為何事?」
嚴子頤偷偷的抬頭瞄了祁洛一眼,對方朝他淺淺的笑了一下,他躬身回到:「祁老夫人遣我來找阿郁,找來找去最後來了皇上這兒。」
明屹辰聞言回到:「既然是老夫人找師父,朕總不好扣著人,朕這便與師父一同去祁府看看老夫人。」
「皇上,這恐怕不妥啊!賈大人和蘇大人被攔在門外許久,剛剛見了臣還托臣問一問皇上何時見他們?」嚴子頤繼續躬著身。
賈大人,自然是賈徵賈太尉。
蘇大人,則是如今太后的父親,老將軍蘇良。
少年帝王的臉色更冷了:「朕什麼時候想見了自然會見,他們若是等不了大可以滾回去。」
他的話已說完,卻又如同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了祁洛:「他們這幾日一直向朕反覆提一件事,那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朕被他們纏的煩了,這才命人攔住他們。」
「賈大人和蘇大人皆是我朝重臣,是先皇親自為聖上挑選的輔政大臣,蘇大人更是皇上名義上的外公,無論如何皇上都不該將兩位大人拒之門外。」他的面色溫柔,還帶著淺淡的笑容,語氣輕緩卻不容質疑。
明屹辰看著他,面色有一瞬間的委屈,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他馬上就把話咽了回去,屋內還有一個嚴子頤,他冷淡而矜貴的對門口的太監點了點頭:「讓他們兩個進來吧!」
到底還是個孩子,把他這一系列反應收入眼底的嚴子頤無聲的笑了笑。
今年已是景元三年,大慶的少年天子也已十四了,賈徵和蘇良要說的也正是歷朝歷代的大臣都操過心的事――納妃選秀。
十四算不得小卻也不能說大,納妃一事同樣不算早也算不得遲,按理說皇上若是不願意也是可以拖上兩年的,但大慶如今又是另一種光景,要知道皇上這兩年雖日漸堅毅有了主見,但這國家實際上的最高掌權人並不是他,縱是賈徵對祁洛頗有微詞,也不得不承認祁洛其人的確是驚才絕艷。
重視商業,興修水利,創建太學,減輕田租,減輕刑罰,不問出身,任用賢良,在工部組建研究室,發明改進了許多軍用民用設施,短短兩年時間,大慶的國力已近翻了幾番。
但他的能力並不能證明他的忠心,反而正是因為他才華出眾他在朝中與民間的聲望極高。皇上一日無子,他們這些老臣就一日不能安心。大慶總要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絕了某些人不該有的心思,最起碼在明面上,在道義上沒人能做什麼文章。
明屹辰死死的皺著眉,去年賈徵就曾提過這件事,當時祁洛以他尚且年幼之名壓下了,為此還招來了許多老臣的不滿,但今年他已被這干大臣纏了三天,祁洛卻對此不置一詞佯裝不知,這算是默認了?
明屹辰的目光繞過面前的蘇良賈徵看向一旁的祁洛,祁洛被他盯了許久,終於開了口:「府里老太太怕是找臣有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明屹辰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他愣愣的看著祁洛和嚴子頤出了門,才回了神。
「皇上,臣有事啟奏。」蘇良躬著身子,他是武將,雖然老了但是任然魁梧。
「嗯」明屹辰這才看向蘇賈二人,他頓了頓說到:「你們也下去吧!」
蘇良有些愣了,似乎沒有想到他居然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賈徵的身子拜的更低了:「皇上,納妃一事……」
「你們吩咐禮部去辦吧!」
「皇上此事事關重大,您不可……」賈徵的聲音說到一般戛然而止,他似乎才意識到皇帝剛剛說了什麼。
這是答應了?這就答應了?皇上您沒說錯話吧?
賈徵與蘇良皆有些不可置信受寵若驚之感,許久才反應過來跪安告辭。
明屹辰正目光沉沉的看著窗外,祁洛和嚴子頤正相攜從蓮池邊經過,他們看起來相談甚歡,嚴子頤甚至抬手幫祁洛攏了攏衣袖。他二人皆過了立冠之齡,卻皆未娶妻,且相交甚密,對於此事坊間多有傳言,其中流傳最廣的是說他二人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你說這世間大多數人的命運都掌握在我的手裡,成了天子之後尤甚,那你為什麼就偏偏要做那少數人呢?為什麼就不能乖乖的呆在我的手裡呢?
「師父,如果我很喜歡一樣東西,那個東西卻不是我的該怎麼辦呢?」還帶著些許稚氣的少年帝王用手指輕觸著眼前的桌面,模樣溫柔,像是撫摸著什麼心愛之物,他喃喃到:「那就搶過來好了。」
被明屹辰認為相談甚歡的嚴子頤和祁洛出了皇宮便分了開來。
「他去找那些人了。」見祁洛看著嚴子頤的背影,小九笑嘻嘻的開口。
祁洛眯了眯眼,應了一聲。
「終於打算卸磨殺驢了?」小九的聲音帶著興奮。
「小九怎麼能怎麼說話呢!子頤如何能算作驢呢?」祁洛轉身邁步,語氣溫柔:「先動手的人不會是我。」
「他對你沒有殺心。」
「他的確不會殺我,只不過他不僅僅是他,就算他身份特殊,那邊的壓力他也頂不住了。」
小九聲音里的笑意少了些:「他把劇情整整拖了一年已經很不容易了,也算是功臣,你打算怎麼做?」
「只要他還是嚴子頤。」祁洛只說了這句便不再開口,小九也沒有問,顯然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正如祁洛和小九的預料,嚴子頤並未回府,反而七拐八拐的去了一家比較偏僻的客棧。
「公子,才傳來的消息,大王很生氣不能再等了。」這次和他說話的並不是兩年前的那個人,那人已近死了,眼前的是個美貌的女子。
嚴子頤對她的話並不意外,他的確是為一己之私等了太久了,就像是在做一場美夢,明明早就該醒過來,他卻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賴在床上,不斷的說著時機未到。
「知道了,安排寶和趁這這次選秀進宮。」嚴子頤斂了斂眉:「讓她好好去做,如果能生下孩子就更好了,事成之後,我和父親都不會虧待她的。」
「是」那女子福了福身子,復又抬頭問:「可是如今大慶的軍權明屹辰怕是做不了主。」
「明屹辰足以左右那幫老臣,至於阿……」他頓了一下改了稱呼:「祁洛那兒我來負責。」
「公子,祁洛對我們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女子看著他:「大王,已對此事下了命令,公子莫要……」
聞言,嚴子頤的臉色冷了些,打斷她的話:「此事我自會處理,今天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屬下自然相信公子。」女子直起身來,盯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說到:「大王讓屬下轉告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誰給你………」
那女子不理他,徑自說完了剩下的話:「也莫要忘了公子在王後面前立下的誓。」
嚴子頤的背影僵了一下,沒有答話,他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正是七月的天,陽光刺眼的可怕,像是會把人蒸發。
北漠的王后死在和大慶的交戰的戰場上。
當時只有十四歲的他對這王后的屍身立誓,大慶一日不亡,呼延桉一日不回北漠。
他怎麼能忘,他怎麼敢忘!
他只是做了一場夢。
他做了一場美夢,那場夢裡他叫做嚴子頤,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他為了做這場夢花費了太多時間,久到大慶已今非昔比,久到他耽擱了自己的誓言,久到那場夢已快要成為噩夢。
無論美夢還是噩夢,夢總是要醒的,當夢結束的時候,夢裡的那些人和事就該一起結束了。
那個夢和那些故事早就該結束了。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