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以衣喻人
「羅公子呢?」李薇竹一直到吃飯的時候也不曾看到羅鳴,就開口詢問羅夫人。
用帕子蘸了蘸嘴角,羅夫人道:「讓他去進學了,昨個兒因為有書院開放,才把他趕出去,不用管他,我們出發吧。這會兒日頭不大,晚點日頭就重了。」
「好。」羅夫人站起了身之後,李薇竹也起身。
羅夫人注意到李薇竹起身的時候動作自然而優雅,裙擺微動,而上身並不動,她在寨中長大,如何能夠有如此的風度?心中對李薇竹的祖父也有些好奇,恐怕很是有來頭,不然也不會養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小姑娘。
羅夫人身邊最得用的是大丫鬟珍珠,這會兒從架上拿下了帷帽,羅夫人接過了帷帽,遞給了李薇竹,示意她帶上去。
帶上了帷帽繞過了長廊,就到了門口。李薇竹看著羅夫人搭著丫鬟的手,款款就上了馬車,這樣的風姿讓她艷羨,不過李薇竹在到漳陽城之前鮮少坐過馬車,她利落地自己上了馬車,進入到了青棚馬車內。然後取下了帷帽。
馬車緩緩始動,「天氣因為太熱,這人都懶洋洋的不怎麼出門。」羅夫人說道,「平日里的漳陽城很熱鬧。」
撩開了馬車的帷幕,帶著暖意的風就順著小窗吹了進來,李薇竹小聲說道:「已經是很熱鬧了。」她想象不出羅夫人口中更熱鬧的樣子是什麼模樣,青石板鋪就而成的漳陽城,氣派非凡,往來是絡繹不絕的人群,靠近城門的那些買東西的商鋪,叫賣聲不絕於耳,不似在寨子里,最熱的時候,根本沒有人出門,只聽得到樹上的蟬鳴,和田中的青蛙在聒噪。
「前面就是趙家了。」羅夫人見著到了趙家,特地和李薇竹說了一聲。
李薇竹應了一聲,看著趙家的門第,昨個兒經過趙家的時候,天色有些沉沉,這會兒是明亮的光下見著趙府,趙府的門第闊綽,與羅家是不相上下,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見過了羅家的富貴,李薇竹想到了趙家是不是也是如此,她的眉心攏起,心裡想著幸好先見到了羅家,若是乍一去趙家,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會不會很丟人。
羅夫人見著李薇竹的眉心蹙起,什麼話也沒有說,順著小窗眺望,看著天色有些沉沉,今個兒比昨個兒似乎更熱了,有些喘不過氣來,只怕不是今天傍晚就是明天,就要下雨了。
等到馬車駛過了趙家,李薇竹有些沉悶的心又飛揚了起來,趴在車窗上處,興緻勃勃地看著窗外的景緻,「我們等會去哪兒?」
「先去布莊,選點料子。」羅夫人說道,「等到等會更熱了,就一邊喝點冰水,一邊去琳琅閣里選首飾。」
李薇竹是沒有意見的。
布莊裡頭人並不多,李薇竹看著各式的布料,不由得有些咋舌,「這麼多。」
「這算什麼。」羅夫人笑著扯了一匹布,在李薇竹的身上比劃,一邊看是不是相配,「前些日子料子更多,這都賣空了。」
還有這麼多的布匹,還是賣空了?
不光是李薇竹,白芨看著布莊里的布也是目不暇接,盤算著那些布料適合小姐,買回去適合做成什麼樣的款,給小姐穿上。
「羅夫人過來,怎敢怠慢?」掌柜的笑著說道:「才剛到的貨,拿過來給羅夫人看看。」目光落在了李薇竹的身上,「羅夫人是給這位小姐買衣裳?你手中的料子就不錯,小姑娘生得好,穿上這樣靚麗的顏色,站在那兒就是一道景。」布莊的掌柜是個消瘦的婦人,嘴皮子頗為利索,語速很快。
白芨看著羅夫人手裡的布匹也是覺得不錯,草長鶯飛的淺碧色,可做成半袖,套在深色的上襦上。
白芨雖然覺得不錯,羅夫人顯然是覺得這布料還不夠好,「還要點更好一點的,這料子差了些。」
李薇竹看了一眼料子,還記得剛剛掌柜說的價格,心裡有些忐忑,這料子已經很貴了,她來漳陽城剩下的錢,恐怕都買不起兩匹這樣的布,「這已經很好了。」
羅夫人示意讓李薇竹不要說話,對著掌柜說道:「我家這小姑娘生得貌美,須得更好的一些布料,什麼壓箱底的好布料都拿出來。」
掌柜笑得眼睛彎了起來,「好好好,都拿出來。先在裡頭坐一下,我讓人給上點酸梅湯,這天氣可真熱啊。」
「喲,你們這裡也開始設了雅座,讓人吃點冰?」
「沒辦法天氣太熱了,夫人小姐們都不願意出門,要是在我店裡熱到了尊體,今後恐怕就更不願意出門了。」掌柜引著兩人進入到了內間裡頭,「今個兒都冷喝涼水嗎?」
羅夫人點頭之後又看著李薇竹,她也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你們先做,我去後面庫房吩咐一聲。」
李薇竹見著掌柜轉身,為難地看著羅夫人,「夫人,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的錢,這太貴啦。」她的聲音又細又小,不想讓掌柜的聽到。
「你救了我兒子,怎麼能夠讓你掏錢。」羅夫人笑著說道,「我就想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不用了。」李薇竹覺得這兩日自己對羅夫人說的最多的就是不用了三個字,而羅夫人總有千千百百的理由,讓自己接受對方的好意。
這一次也不例外,李薇竹只好在心中自己記一個賬本,這些用了的,早晚要通過別的方式還回去。
掌柜的果然帶了不少的布匹回來,黃蝴蝶薔薇正絹絲布匹,入手的細膩柔滑,這件衣衫適合的是襦裙,配著素色的粽裙,最為合適,羅夫人還要選一個倩碧色的布匹,李薇竹面色為難,「不選這件好不好?」
「怎麼了?」羅夫人說道,「這布很適合你的膚色。」
掌柜也笑著說道,「小姑娘,羅夫人的眼光當真是不錯,這布料,陪著剛剛選的上衣最合適,再不然綉了花枝,配別的衣裳也是好的。」
「我見到有人穿過。」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一想到和周蔚悅穿著同樣的衣衫,會被人攀比她與周蔚悅誰生得好,她心中就覺得彆扭。
羅夫人何其精明,見著李薇竹的樣子,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何娘子,讓我單獨和小丫頭說說話。」
掌柜笑盈盈留下了布匹,羅夫人對著白芨說道,「你也下去,我想和你小姐單獨聊一聊。」
白芨看了李薇竹一眼,「是。」她躬身和珍珠下去了。
「是周蔚悅用了同樣的布料?」
「是。」李薇竹點頭,她看著羅夫人,原本含笑的唇沒了上翹的弧度,羅夫人的聲音依然輕柔卻有著讓人不容小覷的力量,「你又不比她生得差,兩人穿上一樣的裙擺,旁人只會看你,而不是看她。」
「我只是不想和她穿一樣的衣裙,沒有必要。」李薇竹搖搖頭,她捧起了杯盞,原本還是涼沁沁的酸梅湯在炎熱的日子裡消缺了他的涼意。
羅夫人拍了拍李薇竹的手背,「因為趙家大公子的事情,覺得和她穿成一樣怪彆扭的?怕人說是你學她穿衣裳?怎會如此。這倩碧色挑人的人,她穿決計是沒有你好看的。」
李薇竹知道自己不是周蔚悅,一想到自己要從她的手裡爭一個男人,還是心中有她的男人,心裡就覺得堵得慌,怎會願意和她穿一樣的衣裳?
「你看著我。」羅夫人開口,讓低垂著頭的李薇竹抬起了頭。
李薇竹看著羅夫人,「和趙家大公子有婚約的人是你,而不是她。她家裡有些複雜,大半時間是住在趙府的,今後你同她低頭不見抬頭見,別看只是一批布料,一件衣裳,甚至周蔚悅她都不知道,但是你一步都不能讓,不能讓衣衫,更不能讓趙家公子。」
聽到了羅夫人的話,李薇竹的心中劇烈一跳,她自小在寨子里長大,祖父更是心境平和之人,現在羅夫人讓她去爭,與周蔚悅去斗,除了心生退意,更是有一股濃濃的煩躁自心底升騰而出。「我做不到。」
「你沒試試看,你怎麼知道做不到呢?」羅夫人抓住了李薇竹的手,不讓她退縮。
李薇竹連連搖頭。
「我這輩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還要多,你聽我的是沒錯的。」羅夫人見著李薇竹仍然是一臉抗拒的樣子,「這道理我回去了以後慢慢和你說,這裡是漳陽城,不是你以前所住的寨子了,很多事情我慢慢教你,你別怕。」
李薇竹心中一聲嘆息,她並不是害怕,只是當真抗拒這樣的生活,一想到在深門大宅里傷春悲秋,要與那周蔚悅斗一斗,心中便覺得發寒。
李薇竹抬眼的時候見著羅夫人的臉色有些沉,知道自己這樣抗拒讓這位夫人心裡有些不舒坦,於是軟聲道:「那就先買回去吧。」不過是一匹布料,做成了衣衫她也可以選擇不穿的。
羅夫人見著李薇竹聽她的話,心中有了滿足感,「好,還有幾匹布料也不錯,也一併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