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退不退親?
李薇竹的眸色也帶著涼意,不敢讓羅夫人見著自己的眸子,低垂著頭,任由羅夫人拉著自己的手。她這會兒也不敢說話,如果開口說話她怕泄了自己的情緒。
羅夫人當真以為李薇竹著惱了,畢竟小姑娘被晾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般許久,外面又下了磅礴的大雨,想到了夫婿所說的趙家,她的聲音越發柔和,「當真是對不住了,讓你等了這麼久。」她把李薇竹的手一拉,略略一用力,就把李薇竹拉的坐到了她的榻上,一隻手輕輕撫著李薇竹的髮絲。
李薇竹有些心慌意亂,一雙睫毛不住的顫抖,再不開口就不合適了,聲音小小的,「我沒事,護城河邊的風景很美。夫人,你沒事吧。」
「下雨天看得出來什麼呢?」羅夫人笑著說道,「漳陽城裡還有真正的許多好看的景緻,以後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羅夫人看著自己等待她的回答,李薇竹只好輕輕地點了頭。
「至於說我的身體,我已經讓大夫看過了,就是一時著急了,才會暈過去,沒事了。你還沒吃飯吧,我和老爺還有話要說,鳴兒,你陪著李姑娘用餐,都過了飯點了。」
羅鳴有些不樂意,「娘,你身子不好,我不餓,我陪陪你。」
「李姑娘是客人,你不餓,李姑娘也餓了不是?她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要好生招待。」羅夫人埋怨地看了兒子一眼,李薇竹不僅僅是救了羅鳴,今後他家與趙家的生意可能還要靠著李姑娘來維繫,「我有事情要同你爹爹說。」
羅鳴只好說道:「那好吧。」
「你也餓了吧。」羅夫人又對已經站起身子的李薇竹說道,「我讓人給你量身,過兩天衣服就做好了。」
李薇竹再次應了一聲。
今晚上的李薇竹和昨晚上還有白天的李薇竹相比,情緒上有些不對,羅夫人此時卻顧不得了,她還要聽丈夫說與趙家的那生意上的事情,這會兒只想要先把羅鳴和李薇竹打發走了。
羅鳴開口,看著李薇竹,「李姑娘,你給我娘把脈看一下吧。」
羅夫人見到李薇竹的神色,剛剛握住李薇竹的手冰涼,就對羅鳴搖搖頭,「我已經讓大夫看過了,當真沒什麼事,你沒看到李姑娘有些累了嗎?不懂事。快帶著李姑娘去吃飯。」
羅鳴只好應了下來,怏怏地讓李薇竹和他一塊兒出去。
李薇竹跟在羅鳴的身後緩緩出了院子,她走的極慢,想要聽羅家夫妻能說什麼,屋內卻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說,唯聽得到清風拂過院子里樹葉而起的紗紗聲響。等到出了院子,才隱隱約約有說話聲,說的什麼,李薇竹卻是無法捕捉到。
吃過了飯再量了身形,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小姐,你怎麼了?回來的時候就有些悶悶不樂的。」等到羅家的下人出去之後,白芨一邊給李薇竹卸去髮髻,一邊說道。
八角水晶宮燈的映照下,那朱釵燦然,精緻華美非常,白日里的陽光下是絢爛之美,夜晚也是光華幽幽。李薇竹卻心裡頭起了無名的火氣,「我在羅夫人的院子,聽到羅家的生意出了事。」
白芨一愣,「希望沒事,羅夫人當真心善的很。」
李薇竹聽到了白芨的話,猛地站起了身子,因為白芨正在給她拆開發髻,梳子掛在了長發上,她疼得咧嘴。
「你沒事吧,小姐。」白芨連忙伸手取下了梳子,「疼不疼?」
「我沒事,」李薇竹冷笑著說道,「她待我好,是因為想要認了我做他們羅家的乾親,想促成這一門的親事。所以當然要待我好,要是天上的星星可以摘下來,她也替我摘星辰去了。」
白芨見著李薇竹的聲音大了,連忙捂住了李薇竹的嘴,「小姐,小聲些。」而後鬆開了李薇竹的手,「怎麼了?你細細同我說。」
「她昨晚上說她只有羅鳴一個兒子,幸虧我出手救了他,還說我很好,要是她有一個如同我一般的女兒就好了,原來都是騙我的。」心裡頭委屈,淚水就滾落了下來,羅夫人待她好,無非是利益使然,「要不是我今晚上聽到她說的話,還當真心裡頭感激的很。他們認我做乾親,無非是看中了我和趙家的婚約罷了。」
白芨的面色有些為難,李薇竹的世界是非黑即白,「小姐,你別這樣想,你想想啊,羅家是個富貴人家,若是與他們家做了乾親,你也算是有人撐腰,趙家人也不敢小覷了你。這樣豈不是更好?」
「只是一門乾親。」就算是白芨用手帕給她擦淚水,淚水還是不住地從黑白分明的眼中流出,李薇竹從白芨的手裡接過了帕子,用帕子蓋在了眼上,聲音被帕子一遮,也帶著瓮聲,「羅家生意上有了困難,無論趙家那大公子是什麼髒的臭的,就可以讓我與他結親,還想要被趙家欺負了羅家給你做主?只怕與趙家一塊兒欺辱我。」
李薇竹自從在羅夫人的院子里聽到了這個消息,一路上都想的是這些,這會兒白芨替羅夫人辯白,腦子裡的這些話就脫口而出。
白芨沉默,李薇竹說的事情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畢竟商人逐利,羅夫人說是待李薇竹如同女兒一般,但那不是親生女兒,若是羅夫人的親生女兒,她也定然是不會讓她受了委屈的。
白芨的沉默讓李薇竹的淚水越發洶湧,悲從心來,「明天一早,我們就走吧。一開始就不應當來的,我寧願穿著簡陋些被趙家人看輕。」她也不想結上莫名其妙的乾親,處處受人制肘。
白芨按在了李薇竹的肩膀上,「小姐,你冷靜點。」現在走了,又算得上什麼呢,那豈不是得罪了羅家?
「你讓我如何冷靜?」李薇竹拿下了擦眼淚的帕子,這會兒她的眼眶已經紅了,「我在立正書院里聽到趙韶辰與他表妹你儂我儂,羅夫人卻讓我穿著一樣的衣裳,去與她爭奪,還讓寶珠晚上的時候替我拿捏,淬鍊妖嬈身段抓住趙家大少爺的心?那我成了什麼?當年他趙家許諾的是一人一世一雙人,現在讓我與他表妹去爭趙家公子?我成了以色侍人之人?」越說,淚水就越發洶湧。
白芨抱住了李薇竹,「別哭了。」
「要是祖父還在,他會退了這一門的親事。」李薇竹閉上了眼,自從祖父離開之後,心中總是抽痛著的,這會兒遇到了事情,統統都爆發了出來。
「可是,那是退親啊。」白芨輕輕地說,孑然一身的李薇竹,如何抵得過那漳陽城裡龐然大物的趙家,「你的名聲不要了。」她家小姐就似水中浮萍,一個驚濤過來,便被打沉在了水裡。
「我是真的想退親。」李薇竹閉著眼,「這樣真的怪沒意思的,一輩子囿於後院之中,與趙家公子的表妹爭風吃醋,我總是抵不過他的表妹的。」
茜草忽然開口,掰正了李薇竹的身子,「小姐這是你的臆想。」
茜草甚少說話,她突然而然的開口嚇了李薇竹一跳,也睜開了眼,茜草重新拿出了一塊兒乾淨的手帕,擦拭李薇竹臉上的淚水,「白芨打聽出來,趙家在漳陽城裡頗有美名。」
「趙韶辰也是頗有美名,不也是在斯文之地與她表妹卿卿我我?」
「有時候只是一時迷戀。」茜草說道,「小姐你讀書讀的多,應當比我清楚,有一個詞就叫做少年慕艾。兩人自小在一處,感情是不一樣的,若是娶妻則是不一樣的。恐怕趙家人也還不知道這位表小姐和趙公子的心思,不然也不能夠繼續把表小姐留在家裡,當年趙老爺是發了毒誓的。」
「是這樣的。」白芨連忙說道,茜草此時對白芨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李薇竹當時是在場,如果不是因為趙家老爺發了毒誓,祖父也不會許了這一門的親事,這會兒也不再流淚。。
茜草繼續對李薇竹說道,「當年趙家老爺應過老太爺,會讓趙家少爺好好待你,一人一世一雙人,我們還沒有到趙家,也不知道趙家的態度,為什麼現在就要否了趙家?既然已經知道了周家表妹的事情,到時候就可以探了趙家的口風,若是但凡有一點的流露出要納表小姐為妾,或者是娶做平妻,退親也不遲,總歸到小姐及笄還有一年多的時間。」
茜草有些著急,「怎麼能退親呢?」
「為什麼不能退親?」茜草反問道:「老太爺也不會讓小姐受了委屈,現在老太爺不在了,我們就要讓小姐受了委屈?」
白芨被茜草的話堵得一怔,「你不知道。」茜草怎會知道被退了親,吐沫星子就可以淹沒了自家小姐,到時候沒有長輩做主,小姐如何能夠有好的親事?
「我不知道什麼?」
「退親的人,一輩子都是流言蜚語。」
茜草說道,「如果真的退親了,我們就去京都,漳陽與京都有千里之遙,難道小姐在漳陽被退親了,還不能去京都?老太爺當初也說了,如果小姐真的過不下去了,就去京都找李家本家替她做主。」
「你什麼都不知道。京都里有謝家?」
「謝家與小姐有什麼干係?」
「小姐應當是謝家女。」白芨說道,「要是去了京都,被謝家人認出來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