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唇槍舌戰
周蔚悅的臉出現在了敞開的窗扉處,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走到了正門處。
李薇竹看著周蔚悅,自從那一日她摔倒了之後,她便不曾見過周蔚悅,她不曾過去,周蔚悅也不曾打發人過來,雖然同住在屋檐下,竟是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
大病初癒的周蔚悅,原本和中的衣衫都有些大了,這衣衫好巧不巧正是李薇竹初見周蔚悅時候的那一身衣裳,風拂過,顯得空落落的,長發鬆松著髮髻,只用一根翠玉簪挽著。周蔚悅的這一身把弱柳扶風四個字,顯得是淋漓盡致。
周蔚悅看著李薇竹看著自己,瞳仁里是清淺的笑意,唇瓣勾起說不出的柔美,「妹妹覺不覺得我這身衣裳眼熟?」
休養的時候李薇竹想著的是多看些醫書,周蔚悅則是琢磨起李薇竹此人,也不知打怎的就想到了立正書院那個救了羅鳴的少年,眉目之間隱約和李薇竹有些肖似。想想李薇竹能夠坐在羅夫人的馬車,若不是李薇竹可以結交,就是因為就了羅鳴,跟著羅鳴一塊兒去了羅府,才有了之後的糾葛。
「是有些熟悉。」李薇竹落落大方點頭。
周蔚悅詫異地挑眉,她會如此輕易的承認?心中不相信,果然就聽到李薇竹說道,「這一身的裙,我也有一身。」
李薇竹的裙是羅夫人送的,李薇竹想到周蔚悅大約是認出了自己,只是那一日立正書院里的人是自己,她是不會向周蔚悅承認的。
「原來是如此,怎麼不見妹妹穿過?」周蔚悅淺笑著,早就猜到李薇竹不會承認。
「我見著周姑娘穿了,這一身衣裙也懶得穿了。」原本就是羅夫人一定讓買的,李薇竹原本就不喜這一身衣裳,上一次也算是和周蔚悅扯破了臉,這衣裳就更不會穿了,幸而一次都沒有上身,仍是可以裁剪了,讓白芨做些綉帕。
周蔚悅緩聲說道:「那倒是有些可惜,若是妹妹穿上這一身,與我走在一處,旁人一看便知道都是一塊兒出來的。」
「若是樓里出來的,穿上了同樣的衣裙,難道周姑娘也要同她姐妹相稱?」
這話是李薇竹不懂了,送給漳陽城裡這幫太太小姐們最好的布料,青樓里的姑娘是買不到的。這話凸顯了面前的李薇竹雖然穿的是人模人樣,卻終究是從鄉野里出來的,笑眯眯的,周蔚悅的態度是俯視著李薇竹的,「妹妹當真還是孩子氣,什麼都不懂。」
周蔚悅不生氣,不代表她身邊的丫鬟不生氣,曲水的胸膛劇烈起伏,怒視著李薇竹,身邊的流水看到了曲水的神色,扯了扯她的衣裙,讓曲水不甘願地低頭,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周蔚悅口中說道,「說起著衣裙,先前我在立正書院的時候也是穿過的,那時候我在書院里見過一人,和妹妹有些相似,還想著會不會是妹妹的孿生兄長?畢竟,我聽姑媽說,你是被李神醫收養大的。」說到了這裡,周蔚悅的唇瓣越發上翹,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妹妹到底是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那個落魄的書生指不定是你的親人呢。救了羅夫人,應當是在羅家吃香喝辣,李姑娘也和羅夫人有舊,怎的沒有與自家兄長敘舊一番?」
在立正書院里讀書的只有少爺,侍童也是不準帶的,周蔚悅上山之日,侍女便留在了山腳下,她自與表哥一道上山。誰知道到了山上,才知道侍僕也能進入,只是炎炎夏日已經上了山,又正好下山喊僕人?周蔚悅便於趙韶辰兩人入了書院門。
那一日出風頭的只有李薇竹,白芨和茜草兩個丫鬟不說話,穿的更是簡陋,周蔚悅的目光怎會在奴僕身上打轉?若不是現在便不是問李薇竹是否有兄長,而是問起李薇竹為何扮作男兒出現在書院裡頭了。
她逆著光,整個人宛如鍍上了金光,話音溫柔不含一丁點的戾氣,隔了這些日子,周蔚悅的手段也變了,不再如同先前那般。這會兒話語像是刀子綿綿地送了過來,銳利的鋒刃卻在光下讓人生寒。
「恩,確實是被祖父收養,不過我卻是不在漳陽,而是在京都里。」李薇竹看著周蔚悅,「周姑娘只怕是眼瘸,認錯了人。」周蔚悅當真是眼瘸,她雖然扮作了男子,兩個丫鬟是沒有的,周蔚悅眼瘸的認不出來。
曲水的目光里幾乎要噴出了火,卻被流水死死扣著。
說周蔚悅眼瘸,她也並不生氣,反而柔道:「指不定是我認錯了人,說起來,我聽妹妹剛剛說要去襄陽城?」
「恩。」李薇竹應了一聲。
「都訂了親的人了,」周蔚悅微嗔道,「哪裡能夠到處去亂跑?又不像是先前你從寨中到漳陽城一樣。」
不就是裝模作樣?李薇竹微微一笑,也學著周蔚悅的模樣說道:「所以不過是同丫鬟說笑罷了,不像是周姑娘,還沒有定下人家,還能夠隨意在外走動。」
周蔚悅的呼吸一亂,眸色也沒有了先前淡淡的笑意,「漳陽城裡長大的閨閣之中的小姐,可沒有在外行走的,妹妹莫說了,這話讓外人聽到,當真是要笑了大牙。」
李薇竹想著要離開,眼前的人不過是周蔚悅又不是是趙府的當家人,手指繞著耳畔彎彎曲曲的長發,「若是漳陽城的其他閨閣小姐,我是不敢這樣猜測的,你不一樣啊。」
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周蔚悅有些不祥的預感,想要岔開話題,心裡頭估算著表弟會過來的時辰,「妹妹真會說笑。」
李薇竹見著周蔚悅不說話,更是甜甜一笑,「姐姐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說你不一般?」
「為什麼?」
「因為姐姐雖然是趙夫人養大的,不過是客居在趙府裡頭,人稱一句表小姐,府裡頭上下怎麼想你還不知道。有了內外賢名又如何?仍然不過是差點被賣給賭場的周姑娘。要不是趙夫人出手,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李薇竹的語氣又快又急,之前受到的憋屈,這會兒全部在周蔚悅的面前發泄了出來,別提有多暢快了,「我好歹是被祖父嬌養大的,祖父憂心我的婚事,還早早就替我定下了親……」李薇竹想要繼續說趙家的好處,但是想到了趙韶辰就有些噁心的說不下去,只好跳過不提,「不像是周姑娘,這般的身世飄零,讓人想到了紅顏薄命一詞。」
周蔚悅與人唇槍舌戰從未被人恨不得指著鼻子罵,嘴唇顫抖,眼淚都要落了下來。就連腦仁也開始隱隱作疼了起來。
李薇竹看著周蔚悅的模樣,又有些後悔自己說的太過,自己身為一個大夫,而眼前的周蔚悅身子還沒有好。
周蔚悅的身子抖得如同篩糠一般,李薇竹上前一步原本是想要開口說話,忽的聽到了急促的跑步的聲音,是誰過來了?
李薇竹耳聰才能捕捉到那在外奔跑的聲音,周蔚悅則是一直留意著外頭的動靜,聽到了聲響,周蔚悅的面上露出了一喜的神色,正好被李薇竹捕捉到了,李薇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著周蔚悅往後退了一步,身子有些搖搖欲墜,整個人就像是要往後倒了過去,「妹妹,你怎麼能推我?」
「小姐。」流水原本就站在自家姑娘的身後,這會兒就接住了周蔚悅。「李姑娘,你怎麼能推我家小姐?她大病初癒,還沒有好完全!」
趙韶星年幼,聽說素來待自己溫和的表姐已經好了大半,就跑了過來。他年歲小,闖入到內間里也不會說是不體統,誰知道,剛進到院子里就聽到了表姐的呼聲,這會兒跑到表姐院中的客房,就見著表姐被流水抱著,雙目含淚的模樣。
趙韶星的眸子里有火焰在跳動,「你在幹什麼,你欺負姐姐,壞人!」他上前捶打著李薇竹。
年歲不大的趙韶星手腳卻很有力,上前就扑打李薇竹,捶得李薇竹也差點跌倒,茜草已經上前一個箭步撈起了趙韶星,固定著趙韶星,不讓他打自家小姐。
跟在趙韶星身後的丫鬟這會兒也匆匆跑了過來,被茜草的動作下了一跳,「你在幹什麼?把小少爺放下。」
曲水先前就憋著一肚子的氣,聽著小姐被奚落也不好開口,這會兒像是找到了出氣的地方,就嚷嚷道:「茜草你在幹什麼?你動作粗魯,小心把小少爺弄疼了。」
其他人都同仇敵愾了起來,李薇竹便對著茜草說道,「你放下趙家小少爺罷。」
茜草雖然放下了趙韶星,整個人卻如同小山一般擋在了趙韶星的面前,怎的也無法讓他上前。趙韶星的小短腿怎敵得過茜草,他不住地在茜草面前打轉,竟讓李薇竹忍不住有些想笑。
趙韶星不過是小孩子,見著打不到李薇竹,也不顧平時的那些教導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起來,「柳葉,柳葉,這丫鬟欺負我。」
柳葉上前想要推開茜草,卻見著茜草紋絲不動,秀眉一擰,「你讓開?二少爺都吩咐了,你怎的還不讓開?」
「我是我家姑娘的丫鬟,又不是你趙家的丫鬟。」茜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