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撕碎婚約書
周蔚悅這般養在趙府上,趙老夫人不是個傻的,趙東也同樣如此,兩人都猜測到了周氏的心思,只是沒曾想,這會兒就提出了納妾之說。
周氏被這樣瞧著,依然是神色自若,「李家姑娘的年歲還小,辰兒卻不小了,之前一心準備秋闈也就罷了,等到秋闈過後,總不能身邊伺候的都沒有。小悅的事情我也能夠做主,小悅的性情好,脾氣也好,跟在我身邊長大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趁著今個兒這個機會,我就把話乾脆說清楚,在李家姑娘進門前,先讓小悅進門。」
「這也太失體統了。」趙東搖搖頭,「若是正室之位,還可以說是自小青梅竹馬,親上加親,這許得是妾位,輪著外人還以為我們逼迫小姑娘。」就算是正室之位,趙東也從未看得上周蔚悅,初次見到李薇竹的時候,就算是鄉野之中的女子,也是大方得體,而第一次見到周蔚悅的時候,瘦瘦小小的黃毛丫頭,畏畏縮縮看上去就讓人心中不喜。
時光荏苒多年,就算是周蔚悅成長到婷婷而立,漳陽城裡有才學和美名,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小可憐鬼。
丈夫這樣說著,周氏的心中就有些火氣,若不是當年丈夫也不同自己商議一番,就定下了李薇竹,她侄女兒何必委身為妾?「他們兩人自幼一塊兒長大,小悅才情品貌都是看得到的,有她陪著辰兒,辰兒的學問指不定更上一層樓。」
「才見面沒幾天,兩人就鬧成這樣……」趙東搖搖頭。
周氏輕笑一聲,「就是因為鬧成這樣,才更要兩人磨合,李家小姑娘雖然無父無母,自幼卻被李老神醫養大,當做兒子一般教養的,李老神醫是個有本事的,沒讓小姑娘受過委屈,這些年只怕也是一直順風順水。人若是過的太順了,也就往往不知道珍惜。」
順風順水一詞打動了趙家老夫人,趙老夫人中年喪夫,經過了許多的事故,她看得出李薇竹這小姑娘像是恣意生長著的爛漫花葉,李老神醫像是花匠一般,細心澆水除蟲,颳風下雨的時候,便會把這盆細心養育的盆栽搬到屋裡頭,不用遭受疾風驟雨。
李薇竹來漳陽城前的日子,太過於順遂了。
她正是因為這樣的顧慮,才讓李薇竹和周蔚悅住在了一塊兒,「我們能應下婚約就不錯了,也得讓小姑娘知道,這生活之中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周氏抿唇一笑,眼波流轉,那一日老夫人同意了讓李薇竹和周蔚悅住在一塊兒,她就隱隱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這會兒讓老夫人過來,果然是她下的最對的一招棋。「娘說的是,若是什麼時候李家姑娘能夠同小悅相攜,這掌家權歸了她也是不打緊的。」
趙東是個男人,心裡想著兒子有人伺候著也好,若是兒子不喜歡李薇竹,好歹身邊還有人伺候著,既然老太太都鬆口了,他也沒準備在這個地方僵持,「就這般。」
周青如的嘴角翹起極淺的弧度,轉瞬即逝,若不是因為執拗的老夫人,她能讓李薇竹委身為妾,而侄女兒做正室,現在還真是便宜了李薇竹。
等到商議好了的三人到了正廳里,茶盞里的水只帶著最後一丁點的熱度,「等得久了吧。」趙老夫人笑著說道:「在裡頭說話耽擱了一點功夫。」
李薇竹說道:「並沒有等多久。」
「我們在裡頭說著的是當年的婚約,還有婚期之事。」趙老夫人說道,一邊說一邊看著李薇竹的表情。
見著李薇竹的神色,當即就有些詫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起了婚事,她還有淺淺嬌羞之意,這會兒竟是神色自若。想到了周氏所說的太過於順風順水之語,心中一沉,因為收養她的祖父救了自己的孫兒,她以為現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一瞬間趙老夫人想了許多,便想要下劑猛葯,「我們商議過之後,覺得年歲還是太小了,這婚約還是照舊。只是辰兒年紀也大了,身邊總的有個知根知底的人照顧著,你先跟著我在莊子裡頭小住,辰兒這裡不如先納妾。」
說著納妾,趙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周蔚悅的身上,周蔚悅被老夫人這樣看著,心跳得急速,再看著姑媽,姑媽對她淺笑眨眼,她的心中是一陣狂喜,姑媽當真做到了,讓她做了表哥的妾室?
李薇竹看著趙老夫人,她一眼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目光劃過了周氏,周氏頷首嘴角笑容矜持,最後目光落在了趙東的身上,像是在等趙老爺的話。
趙老爺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在自家夫人打斷自己的話之前,他還說著要踐行當年的承諾,只一會兒就變了,小姑娘的心中只怕不滿也是正常,趙老夫人看著這雙無喜無悲的眼,心中有些心虛,清了清嗓子,「當年定下婚約的時候,你祖父就曾說過,要留你要及笄的。」
李薇竹當然知道,祖父曾經含含糊糊說過,及笄之後才可成親,當時的李薇竹不明白個中的緣由,只是懵懂點頭應下,而她現在終於在羅夫人送的醫書里得到了答案,女子的軀體成熟與否並不是以初潮來斷定,最好是及笄之後再圓房,若是太小,會傷著女子。
當時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李薇竹是羞得面色潮紅,讓白芨差點以為她生了高熱。
「是。」李薇竹微微頷首,「當年趙老爺說話的時候,我也是在場的,說的是趙大公子年方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小姑娘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是看不到世界的塵,通透明亮。趙東看著這雙眼,說道,「你現在還未滿十四,至於及笄還有一年多,這時間有些長了。」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他的辰兒如此優秀與卓然,連個通房沒有,周氏也暗示了自家兒子心中對周蔚悅生了情愫,既然周蔚悅也願意做妾室,讓周蔚悅伴著辰兒也好。想到了這一重,趙東後來的話就理直氣壯了些。
李薇竹被趙東的話氣得笑了,「定親之前趙老爺便知道我的歲數,現在覺得不合適,耽擱的有些久了,為什麼當初又要定下婚事?」
李薇竹的話有些不客氣,只因為她已經盤算著退親,這會兒索性就不管不顧了。
趙東不知道李薇竹的心思,想到了在內間里妻子周氏的話,再看看李薇竹,果然是個寵壞了的順風順水的小姑娘,「我當然知道歲數,你的生辰八字就放在匣子裡頭,連帶當年定親的信物也在裡頭。」
李薇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那個叫做桃紅的丫鬟的身上,她懷裡捧著酸枝木的匣子,裡頭就放著自己的金玉項圈?要是茜草在就好了,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瓣,這樣就可以直接讓茜草劈手奪下她自個兒的東西。
趙東誤會了小姑娘的目光的寒意,見著她的眼睛一直聽著酸枝木的匣子,就說道:「當年那項圈也是你的心愛之物,才做了定親信物。」
周蔚悅一直靜靜地坐在原處,見著趙東讓桃紅拿過來匣子,也忍不住看了過去,桃紅打開了匣子,周蔚悅知道這金玉項圈上的玉是一塊兒難得的好玉,平日里她也是喜歡玉石的,但是這會兒眼睛卻在那紅封上黏住了,那裡頭就是李薇竹的生辰八字,還有婚書。
周蔚悅的心裡忽然有些難過,她求之又求,步步為營才能夠求到表哥的妾位,卻有人輕輕鬆鬆不費一丁點兒的功夫,就可以嫁給表哥。
這念頭不過是轉瞬即逝,她便見著一隻素白的手拿起了金玉項圈,她有些目瞪口呆,原來李薇竹把金玉項圈拿起之後,竟是徑自帶了上去,周蔚悅瞧瞧看著其他的幾人,都已經是鐵青著臉,定了親的信物,就算是再喜歡,還沒有過門,帶上怎的合適?
周蔚悅心跳如雷,想到其他人低看李薇竹,心中就歡喜。
「差點忘了,還有這個。」李薇竹又伸手拿起了那紅封,打開了信封。
「你在幹什麼?!」其他幾人尚且能夠沉得住氣,周蔚悅仍不住叫了出來。
李薇竹並沒有管周蔚悅,認出了落款是祖父的字跡,還有他按下的手印,三兩下,就撕碎了婚書,與婚書一塊兒碎去的,和她的那張寫了生辰八字的紅條。
手指一揚,那碎片如同蝴蝶一般飛著,落在了匣子里的絨布上,只有一兩片飛散了出去,落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你在幹什麼?!」趙老夫人有些怒了,「那是婚書和你的生辰八字!」
「我知道是我的婚書。」李薇竹點點頭,伸手去摸腰間的錦囊,從裡頭掏出了那塊兒雙魚玉佩,「這是當年趙老爺給我的信物。白芨。」
「是。」白芨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信封,「這是趙大公子的生辰八字,還有當年定下的婚書。」說完之後便走到了趙老爺的身前,「趙老爺,你看,這可是當年的婚書?」
在場的都是人精,李薇竹剛剛帶上項圈,哪裡是歡喜的難以自制,分明是想要取消婚約!
「趙老爺。」白芨再次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