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她笑若春花

45.她笑若春花

第45章救命之恩

「你醒了。」熟悉的女子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沈逸風艱難想要坐起身子。

李薇竹扶住了他的手臂,把引枕放置在他的身後,手指在他的眼前搖了搖,他的瞳孔隨著她手指的動作左右覷去。

「李姑娘。」他的聲音帶著沙啞。

昨天他到了後來視線有些模糊,今天是看清楚了李薇竹的容貌,額前是細碎的發,她梳著的是雙丫髻,不含釵環,只是綁著雙丫髻,她傾下身子,綉著玉燕穿花的海棠紅的髮帶垂在她的耳畔。

見著他認出了自己,李薇竹抿唇一笑。坐在了他的床榻邊,捉住他的手腕,就想要給他把脈。

「不用。」沈逸風拒絕李薇竹,想要收回手。

「我先前是不知曉,聽李夫人說了才知道,京都里的貴公子和閨閣小姐,都是有專門的大夫的。」李薇竹說道,「但是我遇到你的時候,你一個人躺在溪水裡,現在沒有旁的大夫,你也應當將就一下。」

「我不是這個緣由。」沈逸風答道,只是目光觸及她清澈見底的眸子,那拒絕的話就說不口,「罷了,你便診脈罷。」

他渾身上下都疼痛難忍,昨個兒磨人的頭疼欲裂已經削減了許多,只有雙足腳踝處劇烈的疼痛還有小腹難忍的痛疼。靠著引枕,背後也是火辣辣的疼,這疼不同於小腹和雙足的傷口,疼中帶著一些爽快之感。

李薇竹給他斷過了脈搏之後說道:「你要如廁,喊我的兩個丫鬟,一個叫做白芨、一個叫做茜草,守在外面的就是茜草,你喊她就是。」

沈逸風的面色有些綳不住了,他雙腿這般難受,他如何站得起來?只是讓丫鬟照顧他如廁?他面色為難,「李姑娘,可有男僕?」想到了宋硯,他的神色越發淡漠了。

李薇竹搖搖頭,「現在是借住在山谷裡頭的李夫人的宅子里,男僕外出,過兩日才會回來,你不能忍兩日的,不然會更麻煩,」然後飛快地說道:「可以用盆子,放置在被子裡頭,你讓我的兩個丫鬟扶住你的身子就是了。」

見著沈逸風沉默不語,李薇竹知曉他是尷尬了,「我是大夫,之前也遇到過這般的狀況,我的兩個丫鬟也都這般服侍過。」

從山崖墜落的時候,他身上並無銀錢,只有一塊兒貼身壓住袍角的玉佩,「我墜崖的時候,身上有一塊兒玉佩,姑娘可曾見過?」

「玉佩?」李薇竹仔細想了想,最後搖搖頭,「只見著有穗子,你是從山崖墜落的?指不定是磕碰碎了。」接著又安慰起沈逸風,「若是從山崖墜下,你可真是好運,應當是先撞上了樹枝,替你擋了一擋,才不至於讓你落地就粉身碎骨。人沒事就好,就算是那玉佩再過於罕見,你也別念想著了。」

那玉只是芙蓉玉並不是什麼罕見之物,沈逸風只是想著換些銀兩,好麻煩這位李姑娘,替他雇上男僕,既然不能,他也只能罷了。「多謝姑娘告知,那就麻煩兩位侍女了。」雖然足不能行,雖然不知是繼母還是弟弟想要取他這條命,雖然就算是安安穩穩度過之後的日子只怕不足一年,他仍然想活著。

李薇竹笑了,她的眼眸彎起,這位貴公子幸好沒有顧著什麼面子,這讓李薇竹對他有些好感,「不麻煩的。對了,我昨個兒給你說要治腿,我的話還沒有說清楚。」

沈逸風輕嘆一口氣,「姑娘請講。」

他原本只是漫不經心聽著,誰知道李薇竹說了知道他中了來自西域的化骨散的毒,若是他願意,會想法子醫治他,他的呼吸頓時就急促了起來,「姑娘可是當真?」

他沙啞的聲音里有著顫音,長睫掩住的素來暗淡的眸子此時也迸發出對生命的渴望來,目光灼灼滿是希冀,甚至像是有水光浮動,像是如果聽到了否定的答案,睫毛一闔,眼角便會滴落了淚水來。

「恩。」李薇竹點點頭。

沈逸風見著了李薇竹的回答之後,就露出了笑,該怎麼形容這抹淺笑?縱然是病中,他的面色蒼白,也難掩其俊朗之色,像是春日裡新綠初綻,夏日裡涼風吹皺互勉,秋日裡灼灼艷菊,冬日裡大雪飄飛露出了紅艷艷的梅。

李薇竹看著沈逸風,便不覺得有些呆了。就算是漳陽城裡交口稱讚的趙韶辰,也比不上此時的沈逸風一根指頭。

沈逸風見著李薇竹看著自己,她的嘴唇微微張開,像是花瓣一般,想到他曾經差點用唇採擷這朵盛開的花蕾,尷尬地輕咳一聲,原本只是想要清清嗓子,誰知道就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嗽,李薇竹連忙拍著他的背,等到他咳嗽止住了之後,把水遞到他的唇邊,「喝點水吧。」

沈逸風小口小口的喝水,李薇竹便乾笑一聲說道:「是不是臉上有些疼?昨個兒你昏迷過去,我沒辦法給你喂葯,就捏著你的面頰呢。你的肌膚,要比女子還要好呢。」

沈逸風聽言之後,一下子含在口中的水就嗆了出來,差點噴在了錦被上,李薇竹連忙繼續拍著他的背,「你的燒已經退下去了,應當不會咳嗽,難道你有過咽炎,現在已經痊癒,因為生熱卻再次複發了?」說完就要再給沈逸風把脈。

「不用。」沈逸風搖搖頭,「我沒有咽炎。」

聽著他的聲音比剛剛還要沙啞,李薇竹說道,「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李薇竹堪堪離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等一下。」

男子的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袖被她感知。

沈逸風抓住了李薇竹的手臂之後,又頓了頓說道:「抱歉,在下孟浪了。」他在京都的時候,從未和女兒家有過肢體的接觸,因為要訂婚的是謝家女,他不曾有過通房,就算是與謝薇梅有過婚約,與她也從未有過這般的接觸,只是握住了李薇竹的手腕一小會,手心裡卻也殘留著柔嫩的觸感。

李薇竹聽著沈逸風如此說就失笑,這算是什麼孟浪?她昨天夜裡幾乎看光了他的身子,搖搖頭,「我是個大夫,無礙的。」

「我只是想要知道,李姑娘醫治我,有幾分把握?」沈逸風看著李薇竹。

「是李夫人教我的法子,她告訴我,只要尋到了葯,炮製之後,治癒的可能性很大。」李薇竹說道:「藥物只有箭毒木可能麻煩了些。李夫人說若是她的故人還在,就有法子來取箭毒木。」

瓊州的箭毒木?

沈逸風在心中盤算著,他在瓊州是否有同窗的好友,若是沒有李夫人的好友,也定然是要想法子得到箭毒木,「我知道了,那就勞煩姑娘出手了。」說完之後神色有些尷尬,「府上有些齷蹉,我出行的時候身上也沒有帶錢,這診治的銀子還有一路上的路費等費用,可否先由姑娘墊付?在我身體全好之前,有些不便上京,等到能夠站起身子,就算是最後姑娘沒有讓我重新站起,只是解了毒,診金銀子也一定會給姑娘的。」

誰也不知道死後是什麼模樣,縱然是痛苦,他也願意一路前行,而不願早早撒手人寰。只是讓眼前的姑娘又出力又出錢,他們不過是三面之緣,沈逸風張口說出自己的請求就有些尷尬。

墊錢倒還好說,皇姓的世子怎會拖欠自己的銀子?只是……「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身上的銀子不多。」她雖然還有數百兩的銀子,只是要給沈逸風治病,給他葯浴的那些藥材也是價格不菲,大約給沈逸風治病了之後,並不富裕,「一路上可能要節儉一些。」起碼沈逸風的衣食住行,肯定是比不上先前的。

「這沒有關係。」沈逸風對著李薇竹感激一笑,「多謝姑娘。姑娘醫術仁心,在下佩服。」

京都里也有女大夫,他只聽過有女醫哭訴自己的命苦,因為沒錢才迫不得已入了醫術院,從未見過李薇竹這般熱愛醫術的。

李薇竹被這樣一誇,就有些不好意思,「還好,我畢竟年紀小,與許許多多人相比,醫術還是淺薄了些。」想到了沈逸風提到站不起來,粲然一笑,「不過你說站不起身子,可不許這樣說,讓你重新站起來的本事我還是有的。」她笑意飛揚,「我跟祖父行醫,比你傷的還重的人,我也有法子讓他重新站起,只要你不怕疼,絕對可以站起來的。」

她笑得比春日裡的花還要絢爛,說到自己的醫術的時候,自得自傲的模樣飛揚卻不跋扈,沈逸風只覺得心上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麼擊中了,笑容觸不及防就落到了心底,烙上了清淺卻不會消缺的痕迹。

她的笑容粲然,讓沈逸風也忍不住牽起了唇角,露出了淺笑。

李薇竹看著他的淺笑,忍不住說道:「其實你之前就應該多笑笑,有些死氣沉沉的?」

「有嗎?」沈逸風說道:「反而被人說起,就算是瘸了腿也依然是……」自誇的話他不好說出口,便止住了話。

李薇竹笑了笑,「看上去是溫潤爾雅,只是眼底沒有笑意,死氣沉沉的。」

沈逸風笑了笑,「那會兒當真是沒什麼心緒,我身上這毒……」面上的笑容淡了淡。

忽的感覺到了女子的手臂撫在他的手背上,低垂著的頭再次抬起,見著她的淺笑,「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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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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