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恍然如夢
離洛沒有再回望遠處的幽玉,他毅然決然地離去了,誰也不知道他心裡還藏著多少淚水,但是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哭泣了。小時候,幽玉和離洛玩耍的時候,離洛也常常這樣哭泣,有時候是因為離洛摔了跤;有時候只是因為一隻漂亮的鳥兒不肯在軒轅峰上駐足,為了這些原因,離洛都能夠痛哭流涕。面對這樣愛哭的離洛,幽玉告訴他說:「離洛你聽好,要是有誰敢欺負你!我一定會幫你的,一定不會讓那些人打疼你!但是要是我保護不了你的時候,你一定要堅強!一定不能夠哭泣!因為父親說過,我們是男子漢,男子漢要頂天立地!我們的眼淚絕對不能夠輕易流下,因為我們就算受傷,也不能夠讓其他人說我們軒轅宗只有懦夫!」
略帶幼稚的話語,卻讓離洛銘記在心,自那之後,離洛就很少哭泣了,就算是被風慕岩痛打了很多次,離洛也不會暗暗哭泣,他只會躺在欣悅湖畔,靜靜地看著明媚的月光和璀璨的星辰。因為他相信,自己不會永遠躺在這裡,總有一天他會離開,成為更強大的人,所以,緬懷什麼的,還是提前比較好,這也是他們在下軒轅峰之前最後去了欣悅湖的原因。
如今,幽玉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離洛的哭泣,不論是怎麼煎熬,離洛都不會輕易揮淚了,既然哥哥這麼痛苦還在堅持,自己有什麼理由先向命運屈服?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我們以為已經結束了,已經絕望地放棄了所有幾乎沒有可能的辦法,所以事情也就順理成章地失敗了,但是總有一種人,只剩下最後一線希望,他們也會牢牢緊握!
「你打算怎麼辦?」驚鴻湊上離洛跟前,小聲問道。
「一邊做我該做的事,一邊尋找靈王的下落、你知道有關靈王的消息嗎?」離洛語氣淡然地問道。
雖然聽上去離洛已經完全走出沉痛,但是青玄還是暗暗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不知道為什麼,她在此刻特別能夠理解離洛那種苦痛的情緒。就好像看見了很久以前,面對殺父仇人還能夠笑逐顏開的自己一樣。一種痛徹心扉的難過穿刺著她的胸口。但是離洛都默不作聲,自己有什麼理由先失聲痛哭?青玄能夠做的,也只是捂著嘴,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個時候,誰的心裡都不好受,柳菲的眼眶也是濕潤的,看著離洛這幅強裝鎮定的樣子,只要是關心他的人,誰又能夠做到毫不動容呢?
遠處,高級競技場。
「怎麼了,我們的不敗女尊今天有點反常啊!」姚東陽不知道璃幽在擔憂些什麼,面帶輕笑問道。
「你自己去玩,我今天可沒有心情陪你玩!」說罷,璃幽袖手一揮,帶起一道優美的弧線從容地飛到了半空之中。看這架勢,璃幽是要離開高級競技場了。
霍源、遲鐵心等人望著璃幽離去的背影都很是好奇,這大小姐通常是白日睡覺,晚上回到玄水閣里徹夜修鍊,今日怎麼這麼反常。如今巳時未過,尋常正是睡大覺的時間,而今日的璃幽卻選擇了離去。
但是,這高級競技場畢竟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天下,林宗林中飛的名字鮮艷醒目,這些人都在拚命修鍊想要超越那個高深莫測的林中飛。
不多時,璃幽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宗門,玄水閣。
玄水閣毗鄰一座青翠的山峰。這山峰名叫玄音山,玄音山生長的都是不懼嚴寒的松竹柏,所以即便是寒風凜冽,玄音山還是青翠奪目。玄音山之中有一條潺潺流水的河流,這條河名為意洛河。傳言十萬年前,玄水閣的首任閣主,看見玄水閣是一處寶地,便將這裡立為玄水閣的地界。玄水閣在這裡開宗立派以來經歷了大大小小不下萬次的劫難,但是玄水閣依然屹立不倒。有人說,這是因為四大奇境之一的應玄窟就在這裡的緣故。說歸說,能夠一覽應玄窟景象的人還是少之又少,就算是玄水閣內,應玄窟也是一處禁地,沒有閣主手諭,誰也不能夠擅自進入應玄窟。
現任的閣主是人稱清秀無塵染,俊朗有仙羨的華欣禾。就是這麼一個充滿了女子氣的男人,一直帶領著玄水閣不斷抵禦著衝擊,璃幽無疑是玄水閣的驕傲,也像是華欣禾的掌上明珠。
「師尊!」走在閑庭之間,璃幽偶然看見了自己身著白衣,纖塵不染的師尊華欣禾。
「幽兒,去哪?」聲音低沉又很明朗,就像是意洛河水一樣悅耳動聽。
看著背對自己的師尊,璃幽還是有些緊張。
「我只是,只是想要休息一下。」璃幽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道。
「是嗎?可是你的房間在另外一邊。」華欣禾轉過臉,滿是憂傷地看著璃幽道,「我最寶貝的徒兒就是你!你真要作出這樣大逆不道的決定?」
看著華欣禾清秀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悲涼與些許的憤怒,璃幽痛苦地回答道:「對不起師尊,要怪就怪你十年之前沒能夠將我以宗法處置。如今我不能夠眼睜睜地坐視不管!」
華欣禾搖頭垂淚道:「不曾想,十餘年的恩情竟然抵不上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我終究是太天真!」
璃幽還是第一次見到華欣禾落淚,她的心也像是被華欣禾的眼淚熔化一般。
「師尊,我明白你對我的感情,但是我們只能夠是師徒!謝謝你一直將我當作女兒來教誨,謝謝你沒有利用你的身份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感情,從來就不是努力能夠爭取的,即便是你再努力十年、二十年,我對你的感情還是不會有絲毫改變!璃幽知道,我對不起你的恩情,自從你從山下收養我一來,我就註定要虧欠你一輩子的恩情。這恩情太重,我還不完,就算是我努力成為玄水閣第一人,成為別人口中的不敗女尊,我還是還不完!現在,我只想為我心裡那個人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師尊,對不起!」璃幽眼淚不住滴落,一席話藏著無盡的悲痛。
「無奈我華欣禾,終其一生也只是等來一句抱歉。那人已經不再是昔日的那人了,你想過沒有,有朝一日,他睜開眼,看不見你,記不住你,你的存在對於他而言毫無意義,到時候,你又能怎麼樣呢?」華欣禾還是不甘心地說道。
「那又怎麼樣呢?只要是他能夠恢復如初,我就很開心了。如果我能夠親眼看著他重新恢復,我一定會高興地流淚,但是就算是看不見這一切,只要知曉了結果,我還是會很開心。再退一步講,就算是我的努力只是徒勞,為了他嗎,我還是願意付出我的一切,為了他,犧牲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從我見到他那一刻開始,我就把自己都交付給他了。我的存在因為他才有意義,他不存在,我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璃幽誠摯地吐露著心聲。
「原來如此!看來許久以來,我不過是自以為是地愛你罷了。你去吧,我會把你接回應玄窟,就算是傾我一生,我也會救你回來!」華欣禾右手一揮道。
璃幽感激地點點頭,迅速地消失在閑庭的盡頭。
閑庭之上只剩下華欣禾孤獨一人。這個痴情的男子愛上了自己的徒弟,但是璃幽卻始終將他當作父親,眾人都認為華欣禾孤傲,誰又能夠明白他內心的苦痛呢?
數日過去,距離八流拍賣大會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天了。離洛還是像驚鴻不斷打聽著這幾日以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得知昔日將他碾壓的冷血死在了煉魂宗門人的手下,離洛感到有些震驚。後來聽到這些人都有可能會參與動亂八流拍賣大會的可能,離洛又有些擔憂。畢竟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要是能夠真正接觸到北溟地圖,說不定就能夠找到傳說中的鯤鵬,而且這其中還有些玄兵的消息,要是都能夠得到證實的話,妖門之事應該又能夠增加一分助力。
「多久出發?」柳堀河對於這件事流露出很大的興趣,看起來他對於北溟地圖倒是很有一番意思。
「明日吧,但是同行的名單還沒有確定。」離洛手指交叉在胸前道。
「我能夠潛藏在你的靈境之中去,這樣也不會暴露我的身份,我已經出現在很多不該出現的場合,不能夠再正式露面了。」驚鴻對著離洛說道。
「我算是一個,還差一個!」青玄長舒一口氣道。
作為林中飛的妹妹,她很有必要和離洛一起出現。
「我的人不好出現在八流拍賣大會上,這樣會貽人口實。」柳堀河眉頭微皺道。
「我去吧!」幽玉,或者說瞳皇帶著邪魅的笑容盯著正在交談的一行人道。
現在的他實力或許已經到達了皇階,就連柳堀河都沒有感受到他的氣息。
眾人如臨大敵,盯著幽玉久久不能言語。
「怎麼了?你們像是見了鬼一樣。我已經好了!」幽玉寬慰眾人道。
眾人還是遲遲不知說什麼好。能夠逃出縛靈石的鎖鏈,誰都不能夠相信幽玉還是曾經的幽玉了,現在又悄無聲息地站在大家面前,他說他沒事,誰能夠相信呢?
「你們還真無趣,都去死吧!」瞳皇取出莫兮,射出一道風刃。
柳堀河算是反應驚人,還不待風刃及身,他便撕扯開空間,將眾人帶進了湮界。湮界之中的湮沒幽塵瞬間一擁而上想要吞噬這些闖入者。但是像是恐懼什麼一樣,這些灰塵又立馬遠遠逃開。柳堀河盯著同樣是面面相覷的眾人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現在更加擔心的是整個四海城的安危。這樣嗜殺的一個皇者到處亂晃,手中還拿著玄兵,誰都有可能成為他箭下的亡魂。
外界,瞳皇像是逃離牢籠的野獸一樣,手中的莫兮一直沒有停下來過。也不知道是各大勢力都懼怕這樣一個惡魔還是怎的,整個四海城竟然沒有誰能夠阻擋瞳皇的腳步。風刃四散,每一道風刃都伴隨著無辜死難者的哀嚎。
「哈哈哈哈哈!我終於自由了!」瞳皇仰天大笑道。
「收手吧!」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璃幽站在瞳皇的身後痛苦地說道。
「你是誰?居然敢對我發號施令!」瞳皇舉起莫兮便想要將她射殺。
璃幽也不躲避,只是默默地吟誦著什麼。一道靈魂體從璃幽的身體里湧出,看見這樣的架勢,瞳皇也放下了手中的莫兮。
「來生再見!記得我的名字!璃幽!」璃幽大喝一聲,靈魂體霎時間湧入幽玉的身體。
風雲突變,瞳皇的靈魂瞬間啞然。幽玉的修為一下子從皇階重新跌落到了尊階。一切恍然如夢。
幽玉回來了,他獃獃地望著眼前俏麗的倩影從空中墜落,即將墜落到地面的時候,一個白衣男子一把接住他,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