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驚鴻辭別

第二百四十三章 驚鴻辭別

「靈皇應該還有一些情緒斬不斷,所以才會跟你說這樣的話吧。沒想到那個叫白芷的小妮子居然有這麼強大的毅力,靈皇的靈魂何其強大,她居然能夠保持十餘年都不被完全侵蝕,要不是親眼所見,我湮塵絕對不會相信。」湮塵一掌拍在大腿上激動地說道。

「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苦命!」離洛滿眼滄桑地說道。

沒想到,眾人眼中冷若冰霜的白芷,心中居然暗藏著這麼多的痛苦,靈魂受到侵蝕這種事,能夠切身體會到的,只有幽玉。那是怎樣一種痛苦,恐怕就算是幽玉,也不能夠描繪其萬分之一。從小便生活在這份痛苦之中,白芷到底是承受著多麼重的負擔啊!突然,那一晚上的情景出現在離洛眼前。那一晚白芷將離洛帶到了欣悅湖,雖然兩人相顧無言,但是突如其來的溫柔還是感動了離洛許久。那一夜的情景歷歷在目,不曾想卻成為了白芷唯一的溫柔。誰也不知道她為了那片刻的自由,承受著多麼大的苦痛。念及此,離洛不禁潸然淚下。

恐怕,這是這個世上最痛的痛苦了,離洛以為自己無望的苦戀已經算是凄苦,卻不曾想,白芷竟然連自己的衷腸都不能夠傾訴,那麼一抹溫柔都是得來不易。這個妙齡少女何嘗不是多情的,對於離洛,她也動了情!可是,她只能從她的眸子里散發出冷漠,越是動情,越是冷漠,除了冷漠,就只有痛苦相伴。

離洛還能夠有愛與不愛的權利,還有喜歡與不喜歡的自由,但是到了白芷這裡,就算是半點溫柔都不能夠展露出來,就算是一個美麗的微笑都不能夠露出。一張再怎麼精緻的臉,不能夠歡笑,看了都只能叫人傷心吧。

「所以,我想這些你應該了解。你和靈皇,終究是不會有結果的。」湮塵忽而冷漠地說道。他是一把玄兵懂什麼情與愛?但是此刻他又偏偏是最懂情與愛的,得不到所幸自己放棄,這才是靈魂那句話的真正含義吧。

「我明白了。曾經青稚的愛慕,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這大陸需要的是靈皇,而不是莫家的三小姐。」離洛倏然說道。那一刻,他眼中多了一絲說也說不清的傷感,那是一種愧疚的苦痛,一種自責的傷悲。

「湮塵,你回去吧。」驚鴻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道。

湮塵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回到了離洛的素袖之中。

「這些都不是我要和你說的,我真正想說的是,我該走了。」驚鴻毫無防備地說道。

「走?走哪去?」離洛錯愕地問道。

「回家,去我該去的地方。」驚鴻輕聲道。

「回家?東海仙島嗎?」離洛疑惑不急。

「是啊。我還是不能夠跟你們一直雲遊下去了。接下來的路,總歸是要靠你自己走了。」驚鴻語重心長地說道。

「可是!」離洛想要挽留驚鴻。

「沒有什麼可是。你已經不能夠從我這裡再獲得些什麼,雖然我本來也沒有什麼給你的。能夠給你的。只有湮塵這麼個累贅,還得麻煩你幫他找到他的主人。」驚鴻打斷離洛的話語道。

「可是,三年才過了不到一半,我還沒有到聖階,我還沒有到帝階!」離洛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問你,你為了什麼而修鍊?因為你是軒轅宗少宗主,因為你被風慕岩欺負得還不了手,因為你想要將白芷救出來,因為你要將青玄的那一縷主魂找回來?你到底為了什麼而刻苦修鍊呢?」驚鴻倏然問道。

驚鴻這麼一問,離洛瞬間啞然。自己為什麼修鍊,修鍊的極累時,離洛也曾捫心自問這個問題。如今,風慕岩已經再也不能夠欺負他,白芷已經脫困,只要能夠找到白芷,青玄的主魂便能夠會還,軒轅少宗主的名號似乎也沒有那麼大的威力。為什麼自己要不懈的修鍊呢?

「你是為了黎民蒼生而修鍊?還是為了尋心問道而修鍊呢?」驚鴻拋出了一系列的問題,離洛卻木然不語。

「黎民蒼生?我就算是再強,也還是難以肩負守衛黎民蒼生的重擔吧?尋心問道,道又是什麼呢?本就是虛妄不可見的東西,我又自何處去尋?我修鍊應該是為了探索,探索未知的世界,三千世界之中的世界,三千世界之外的世界!」離洛堅定地說道。

「好一個探索!修道十餘載,你總該有一番對於道的想法,不妨說來聽聽!」驚鴻撫掌大笑道。

「我也說,道,終究是虛無荒誕。我的修鍊,絕非是為了求那虛無縹緲的道!不知所蹤,何來探求?人本就從來中來到去處去,我想要的,不過是去那些我該去的地方,而不是踩在別人的腦袋上往上攀登。高峰非我所嚮往之地,何故我要費力攀登?」離洛沉思良久道。

「好一句從來中來到去處去,那你說說,你修的不是道,是什麼呢?」驚鴻甚是滿意地說道。

「我修的是心!白芷是我修心的一部分,如今,我已放下了她,也不再惦念靈皇。風慕岩是一種心,但是我已經不在恨他,他也不過是萬千凡人之中的一個,將焦點落在一人之上,我的心還能夠裝下多少事物?青玄是一種心,她告誡我,真情應該珍惜,而不是像姚大叔那般,在失去之後痛苦惋惜。你也是我的一種心,曾經的我依賴於你,相信只要有你在,我便能無往而不利,如今你要離去,更是在修鍊我的心,叫我向自己尋求力量!」離洛淡然答道。

「可是,你說的無不是凡俗,修道到了盡頭是要摒棄一切的雜念,無欲無求方為達到,言心談情,又怎能夠臻至大成?」驚鴻反問道。

「何為俗?何為道?大魚大肉便是俗?粗茶淡飯便是道?豈不聞豬狗皆是道衍,粟黍皆是道化。本就無甚不同,何故非要訂立高下?渾然所謂的俗與道,難道不反而是著了物像,落了下乘嗎?集大成者,屎尿之中以能夠求道,落下乘者,鍾靈毓秀怕也只是凡夫俗子。」離洛不知不覺間和驚鴻辯起道來。

「如你所言,星宸海也只是一處普通之處,為何你不願意在其中接受洗禮呢?」驚鴻反唇相譏道。

「的確,星宸海也算是一處尋常之地。不過,它更著重於物像,相比一處凡境,它反而有所不及!一塊頑石不知變化,但是一樣能夠保留數萬年。一滴流水能夠匯入大海,隨時時而動,但仍舊能夠保持不被蒸發。它們都是循著天道的理數在作為,就算是天道也沒有輕易毀滅他們的道理。星宸海則與之大相徑庭,強者就是強者,雖然會因為比較的對象不同,有著不同的排名,但是他本身的實力不會改變。到了星宸海之後,強者變成了弱者,這就是逆反了天道的理數。所以,星宸海只能夠幻化成星辰的樣子,介意冒充一片天地,演化出它所謂的天道吧。我不認可這種天道,我不會屈從於這片天道。饒是天下人在這片天地之間立地成神,我亦不會委曲求全!」離洛慷慨激昂地陳說道。

驚鴻不由得暗暗叫好。他雖然不曾離開這個少年的旁側,但終究是不知道這個少年什麼時候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天道難道就不能夠破除嗎?修真之人,難道不應該懷著一顆破處天道之心嗎?修真本就是一條逆天而行的路!」驚鴻再一次質問道。

「我生於天地,長於天地,逆天而行豈不是等同於弒父?只要我還不能夠重新開天闢地,天道我都會遵從,除非天道逼我拔劍,天道都還有恩於我。天恩浩浩,我竟還要逆天而行,天道容我,黎民蒼生也容不得我!」離洛閉眼沉吟道。

「狗屁道理!胡說八道!我教過你這些嗎?你從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道理?混亂無序,前言不搭后語,完全就是褻瀆道!我要你給我重新確立道心!」驚鴻突然發了瘋地對著離洛大喊大叫道。

「道心彌堅,不謂道心。道豈是口口相傳能夠修來的?我所修的道不是那些無欲無求的道。我所修的道,是順其自然,是生死兩忘,是物我合一。我的道不是誰傳授來得,是我悟得的,誰也強搶不走,誰也改不了,這才是我的道心。你能夠救我無數次,能夠殺我無數次,但是我的道心,你卻不能夠改變分毫!」離洛吐出一口氣道。

「你已經徹底變了。」驚鴻滿意地說道,「你再不是一年多以前那個跳著腳要超越風慕岩的臭小鬼了,也不是那個要把白芷救回來的痴情種了。現在的你,更像是一個人了,沒有了仙神的不食人間煙火,也沒有鬼怪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有的只是一顆道心。希望你能夠執明燭驅寒霧,踏磐石成大道。」

離洛笑了笑說:「我只是那隻覬覦獅虎之位的狡兔,那縷不懼日月輝光的冥火罷了。但是道心堅定,誰說狡兔不能夠登上獅虎的位置,誰說冥火不能夠取代日月的明亮?這些都不是終點,獅虎從來不是至高的位置,日月從不曾散發出最強的光芒。我所想要的,只是不斷地探尋,至於探尋什麼,並不是最重要的。」離洛笑著搖頭。

「看到如今的你,我就放心了。」驚鴻微微一笑道。

「我可不放心我自己!」離洛與驚鴻相視一笑道。

「如此一來,我便要離去了。」驚鴻瞬間就談到離別。

「離別之前,能夠告訴我,腳下是什麼樹嗎?」離洛好奇地問道。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著了物像。這可不是一棵樹,這是一座墳墓。」驚鴻臉上笑意全消,只有一抹難以形容的惆悵。

「是嗎?墳墓。」離洛疑惑不解。

「我該走了,代我向他們抱歉。我只能不告而別了!」驚鴻說罷,微笑著消散於枝幹之間,大樹也隨風而逝,離洛從大樹之上重新回到了房間之中。一切恍如隔世,驚鴻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隨風而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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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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