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實習助理
第六章
托爾斯泰曾經說過，人是有兩面性的，一個獸性的自我，一個人性的自我。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此時坐在辦公室第一把椅的女子完美的印證了這個推斷。
此刻的她一臉嚴肅地聆聽著下屬給她的彙報工作，她並沒有抬頭看，只是纖細的手指隨意地翻動著文件夾，好看的眉毛一會兒緊縮，一會兒微微舒展。
「……我覺得如果再與ICCU公司技術開發部門一起合作這個項目，應該會給予研發部一定的成功因素，部長您……」
「啪——」
坐在辦公椅上的女子原本平淡無波的臉上顯現出明顯的慍色，她將文件扔在了桌案上，這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正在彙報工作的部下打了寒顫，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要的不是應該，而是必須。字裡行間充斥著『可能』、『也許』、『應該』的字眼，這種沒有完全把握的報告就上報到我這裡，你覺得通過的幾率是多少？」她的聲音清冷而嚴苛，微微吊梢的眼睛更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場，如果是剛入職的新人，被這樣嚴厲地呵斥一定是當場掉眼淚的。
「部、部長，十分抱歉，因為數據耗費的時間太過漫長，所以我採取估算的方式，所以……」陳科員緊張地握緊了文件，他在公司已經六年，算是老員工，在葉歆手下幹了四年，所以他知道部長的脾氣，有點害怕地低下頭。
「不要給我找理由，」被稱為部長的女人目光如炬，「急功近利只會敗事，要知道你所在的企業是製藥公司不是娛樂公司，不是隨便幾個數據就能糊弄過去的……」
隔著厚重的隔音金屬門，即使聽不到裡面人的對話，都可以想象，門內的情況有多糟糕。看著陳科員臉色煞白地走出部長辦公室，其他人員都正襟危坐埋頭干著自己的事，沒有一個人敢吱聲。
「等一下陳科員，這是您掉的吧。」
男子始終微垂的眼皮抬起來，迎上了一雙柔和似水的黑色眸子。
關世理從地上撿起剛剛滑落在腳邊的鋼筆，遞給神情慌張的男子。
「哦、哦，是的，謝謝。」對方接過筆低著頭走向了隔壁的科研室。
看來是嚇得不輕啊……
關世理在心裡默默地想著，斜眼看著虛掩門內的那個女子，她站在門口凝視了好一會兒。
「你是要進來還是要出去。」
耳邊傳來門內那個女子略微平靜下來的聲音，關世理嘴角輕抿著掩著笑，「咚咚咚——」她禮貌性地扣了扣門，「葉部長，這是您要的『咖啡』。」
葉歆眼皮子動了一下，略微點頭，意思她進來。
在得到對方同意之後，關世理恭恭敬敬地將剛泡好的咖啡放在了部長的桌案上，然後不吭聲地站在離對方兩米的位置。
空氣中瀰漫著「咖啡」的香氣，香醇又帶點酸澀。
良久，葉歆將瀏覽過的文案放在桌上，剛要端起茶杯，隱約感覺身旁還站著個人，抬頭一看，這個年紀輕輕的新人還杵在自己身旁，一動不動像個石雕，她不會從剛進來送茶水等到現在都沒離開？自己居然壓根沒發覺到。
像是感受到自己投射過去的目光，新人微微低頭，小小地帶著疑似害羞的眼神與自己四目相對。
葉歆被對方盯著有點不自然地別過頭，冷著臉詢問，「你怎麼還沒走？」
「因為部長您並沒有讓我離開，身為助理有義務要待在身邊才是。」
對方話說的倒是合情合理，葉歆並沒有覺得不妥，眼前這個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小丫頭正是兩星期前公司正式聘用的新晉職員，只是人事部突然調過來的這個所謂的實習助理安插在自己身邊，難不成就是盧俊明那隻老狐狸在自己身邊放個棋子，一想到這裡，葉歆嘴角微微扯出一絲嘲諷意味，左手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微微皺眉，冷眸凝視對方，「這是你泡的咖啡？」
「是的，」站著的新人助理在對方冷眸逼迫，只好坦白，「那個不是一般的咖啡，是紫蘇茶。因為部長從昨天開始就咳嗽，而且似乎惡寒，所以我猜測您是風寒感冒。咖啡會使病情加劇，我便換成了紫蘇，紫蘇散表寒，顏色和咖啡相近，加了點蜂蜜，口感很好的。」
「……」
原本想批評對方自作主張、多此一舉的做法，只是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葉歆有些驚訝於對方細緻入微的觀察力，挑了挑眉，在對方滿心期待的目光下又再次品嘗了一下，確實……口感稍微比咖啡好點。
「以後別做這樣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嗯……」
葉歆抬頭看著對方還賴著自己身邊不走的樣子，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就是我希望部長能把它喝完，您一上午都沒有喝水，這樣對感冒不太好，如果我現在走了，估計您就把它擱置了。」
摸了摸鼻子，關世理明顯感受到坐在皮椅上的女人在瞪著自己，可是她還是表現出最乖巧懇切的樣子回望著葉歆，看著對方慢慢將它喝完，這才心滿意足地端著茶杯走了出去。
大門剛要關合，又再次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真誠地詢問著部長：「部長~我會再調製一下口感的，希望部長身體快點好起來。」
葉歆有點無語地看著對方向自己「拋了個媚眼」，不，嚴格意義上說是鼓勵。微微嘆了口氣，抽出抽屜，拿起了最上面一份簡歷資料，有點頭痛的看著照片里這個神采奕奕的女子。
「關世理……」輕聲念著簡歷上的中文名字，簡歷上的內容簡單卻很有分量，葉歆有些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看來人事部這次調來個了不起的實習助理。
而在辦公室外，原本洗涮茶杯之類的事情應該交給新人或者行政專門人員的，但是作為葉部長專屬的助理，雖然還在實習期間，部門裡也沒有誰有任何膽量分雜事給這位新人，相反，有些人為了套近乎主動幫忙比如——
「小關，要不我幫你拿到茶水間吧。」看著新人助理從冷麵老虎辦公室走出來，李主任立馬站起來嘴上秧一聲。
「不用了，李主任，謝謝。」關世理微笑著謝過對方的好意，徑直走向茶水間。
「哪的事兒，正好我也要去那，順道順道。」李主任以為對方小姑娘和自己客氣，伸手想要拿走對方托盤上的杯子。
也許只有一秒，甚至更短，明明就要碰到杯口的手指卻抓了個空，剛剛還在眼前離自己兩米的新人此刻卻一瞬間站在身後，李主任有點不敢置信地轉過頭。
新人助理還是一臉微笑的看著自己，可是為什麼她有一種被冷血生物盯著的不寒而慄的驚顫。
關世理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微微低頭，在有點被嚇到的李主任的耳畔輕聲說道，「真、的、不用了，謝謝您這麼熱心。」
李麗華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走過來的小張詢問道，「她就是新來的海歸助理啊，長得可真好看，可惜以後有的她受得了，跟在部長身邊哎。」
李主任打了對方一腦袋瓜子，「胡說什麼呢，小心部長請你喝茶！不過，還挺懂利索的，還以為是什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書獃子呢。」李麗華這樣說著，想到剛剛那突兀的違和感，身上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那個人與生俱來的謙遜有禮的氣質，眼睛里卻沒有溫度……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吧，甩了甩頭，「工作，工作。」
而此刻的茶水間，配有高科技智能化操作平台根本不需要人工去動手洗刷茶杯之類的器皿。關世理很顯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她並不願意將這個交給機器，而是將剛剛那個人使用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雖然自己沒有事先向對方報告就將咖啡換成自己泡的紫蘇，那個人並沒有明顯對此表示不愉快。
一想到葉歆好看的臉龐露出因為自己而糾結的神情，關世理噗嗤一下笑出聲。
食指輕輕撫摸過對方喝過的杯口，淡淡的唇印似乎還殘留在上面，她的視線停留在上面很久，像是被本能驅使著，她將食指含入嘴中。
帶入口中的酸甜味讓她稍有放心，味道確實如自己想象的很好，真希望那個人感冒不要加劇，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關世理有點好笑自己有點反常的行為。
「關助理，開發二部的華主任找你，在三樓休息廳。」
來人是和她同期進來的職員，只不過對方是在二部。
「好的，謝謝，這就過去。」關世理禮貌性地點了點頭，收拾好物件，乘坐電梯到三樓的休息廳。
開發一部新晉實習助理是一位難以想象的美人，這樣的流言早已經前幾日便傳開來了。
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的男女職員不計其數，可是一聽說是開發一部又只能在心裡扼腕，誰都不敢沒事去開發部去湊熱鬧，那邊的溫度即使是陽春三月也像是臘月寒冬的冰冷窒息。
「哎，你們知道營業部的那個余副部嗎，上次去開發部門親自送文件，目的估計是為了批合資項目吧，黑著一張臉回來的。」
「怎麼會這樣？」
「聽說啊，是被開發部的那個『鐵腕母老虎』給罵的。」女職員同旁邊的姑娘咬耳朵。
「啊，同等級的她也這樣啊，她這不就是得罪人啊，就是那個開發一部那個老歐桑？」
「而且我還聽上面的人說，公司要外資合併，上次開發一部捅出的簍子交給二部何部長處理了。」
「那部長不應該撤職嗎？」
「可不是，不過好像人家後台硬……」
三四個衣著光鮮亮麗的女職員趁著臨時休息時間，站在休息廳一隅互相嚼舌根，她們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因為這一個較大一些的休息廳應該是專為普通職員使用的，一般有一定地位的很少來這裡。所以有些人就理所當然地將之變成了茶水之間的八卦會所。
「幾位姐姐們，在別人背後說壞話可是會被聽見的呦。」
突然冒出來一句俏皮話讓正在熱烈探討「公司秘密」的幾位女職員嚇一大跳，轉身看向身後——
生面孔，對方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們，有點異域風情卻說不上哪裡不一樣，雖然像極了東方人的褐色頭髮、黑色的眼睛，眉宇中間那醒目的美人痣，但對方簡直美得就像個天使！雖然找不到確切的形容詞來描述眼前這個女子給人的感覺，但腦補過無數個心動過的畫面，平生第一次竟會對一個女人臉紅。幾位女職員臉上發燙地有點驚訝地移不開視線，對方的容貌和身材讓同為女人的她們自愧不如，她們從來沒有在公司見過這個女子。
她是新來的職員，哪個部門的？
「那個……我們沒有在討論什麼，你是哪個部門的，怎麼沒見……」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撥弄一下頭髮，刺鼻的香水味頓時散漫出來。她有點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再被對方溫和的目光注視著，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像是被抓到把柄一般尷尬不安。
「我並沒有說什麼，姐姐們不用放在心上，借過。」關世理微微欠了欠身子，並不願意多講，低垂著眼角與她們擦身而過。
走了幾步，身後便傳來剛剛那幾個女職員的尖叫聲——
「天哪，阿美，你咖啡杯漏水啊？」其中一個女職員表情怪異地尖叫。
「我的裙子！我新買的裙子！！真是見鬼了，怎麼會這樣！？」
「槽糕啊，我也濺到身上了，好奇怪，杯子怎麼都破了，我去，什麼質量……」
……
嘴角扯出一絲弧度，關世理並沒有駐足觀看的意思，而是忽略到身後「美妙」的哀怨聲，抬頭看向不遠處靠窗的那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