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步入正軌
殷野王得了張翠山的同意,本擬小住幾日便離開,但恰逢殷素素因為一個多月來的旅途奔波,剛到武當就病倒了。
張無憚自然知道殷素素這個病是怎麼來的,來了武當肯定得跟武當諸俠見面,她不用藥改變聲音,怕讓俞岱岩聽聲音認出她來。
雖然不是真病,但張無憚也不想扔下卧病在床的母親跟著舅舅玩私奔。
他一意堅持要留下來,殷野王也沒有堅持,只是以他的身份,不適合在武當山常住,便留張無憚在山上,自己下山就近尋個處城鎮落腳。
殷素素一病就病了半月有餘,她是思來想去,都想不到該如何逃避此事兒。
兩人成親十載,還曾經共同歷經生死磨難,張翠山頗為詫異妻子為何在病中還寢食難安,但問她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翠山端著葯碗從房間里出來,張無忌就撲了過來,著急道:「爹爹,娘親身體還不舒服嗎?」
張翠山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突然心頭一動,招手將他二人都聚了過來,輕聲道:「你們娘親這是心病,恐有些內情,她不方便同我講,不如你們去問問她?」
張無忌想了一會兒,便道:「會不會是娘親捨不得哥哥,又不能不答應舅舅所求,這才病了的?」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緊緊抓住了張無憚的手,補充道:「我也不想哥哥走呢。」
張無忌從小不甚粘人,但自從知道了眼看著兄長就要被人接走了,恨不能睜眼閉眼都是他,晚上還裹著被子賴他床上不走,一趕他走就撒潑滿床打滾。
張無憚心知肚明殷素素的心病是什麼,真想讓殷素素吐露心聲,當著張無忌的面可不行,便順著他的話道:「若當真如此,怪不得娘親不好說出口呢——爹爹,不如讓我單獨同娘親談談?」
張翠山一想,也有道理,他雖不覺殷素素之病是由張無憚所起,但想到妻子一想最疼愛長子,便點頭應了。
張無憚待他二人走遠后,方才推門進去,見殷素素半個月臉頰削了兩圈,形容憔悴,眉頭一皺:「娘親日夜發愁,不知究竟所為何事兒?」
殷素素本不是這樣遲疑不決之人,可事涉太大,她又向來倚重張無憚,便把十餘年前,她和殷野王為了謀得屠龍刀,將得到屠龍當的俞岱岩打傷,又委託龍門鏢局將其送回,卻不料中途有人將俞岱岩截去,還打斷四肢,成了廢人種種事情全都說了。
殷素素說完后,神色有些奇怪:「無憚,你怎麼不吃驚?」
張無憚對她笑了笑:「先前外祖說起在太師父壽辰上對峙龍門鏢局一事兒,您的神色就很不對。兒子那時便有猜測,如今雖然比想象的更棘手,但也有個心裡保底了。」
他當然能裝成大驚失色的模樣,可這隻會加重殷素素此時的不安全感,於事無補。
果然,看他這麼平靜,殷素素也多少平靜了下來,長舒一口氣,忍不住嘆道:「我少時做了不少惡事,同你爹爹在冰火島那些年,已然決心改過,只是先前欠下的債,卻是還不清了……」
「娘親若是想瞞住爹爹,並不是難事兒,一場大病毀了嗓子,只消三師伯認不出您的聲音,便萬事大吉了。」張無憚說到這裡,不由得一笑,「只是這個法子,您又不是想不到,還急成這副模樣,是打算同爹爹明說嗎?」
殷素素遲疑半晌,還是點頭道:「能瞞得了一時,難道還能瞞得了一世?我們夫妻一體,在這等大事兒上瞞著你爹爹,我如何心安?」
在冰火島上時,她也懷揣著僥倖,可想不到還能有回歸中原的一日,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張無憚沉吟半晌,還是說道:「母親久病不愈,何不去遍訪天下名醫?」
殷素素眼睛一亮,旋即又是一暗:「你三師伯出事已有十餘載,若是有法可醫,他豈會如今還癱瘓在床?」
「事在人為,武當乃名門正派,怕找的名醫也多是正派人士,可難道同我天鷹教交好的便沒有名醫了嗎?」張無憚問道。
這句話給了殷素素提示,她緩緩點頭道:「對了,有一位明教出身的名醫胡青牛,他只肯給明教中人醫治,有『不死不救』之稱……」
雖然胡青牛不肯給非明教之人醫治,但事在人為,還需細細謀划。對此時的殷素素來說,只要有可為之處,她就願意去嘗試一把,萬一真有醫治俞岱岩的方法,等把人救好了再向張翠山坦白己過,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
兩人商議了一番,張無憚便出了房間,對遠遠守著的張翠山點點頭,示意事情成了。
張翠山眼睛一亮,忙快步小跑來,開門進去了。
他小夫妻二人的感情還是極好的,就是不知道殷素素若俱實以告後會如何。對於殷素素的想法,張無憚雖然並不贊成,但也沒有干預的意思。
他腦中千迴百轉繞著各式各樣的念頭,拉著張無忌的手回房間,兄弟兩個一起收拾行李。
張無忌奇道:「哥,不是爹爹說以後就住在武當山了嗎,這裡是我們的家,為什麼還要走?」
「你捨不得走嗎?」張無憚想了想,「其實你還真不一定需要走,爹爹有事兒得陪著娘下山一趟,留你在武當山上,隨著大師伯他們練武也好。」
張無忌一聽,摔了打到一半的包裹,往床上一撲:「什麼話,你們都走了,留我一個人?」
他說著,緊緊把張無憚的被子摟在懷裡不撒手,叫囂道:「想帶走被子,就把我一塊帶走!」
張無憚用看隔壁二傻子的表情斜著眼睛看他:「這被子不過是武當弟子制式,隨處可見,天鷹教什麼沒有?難道還用我扛著被子下山?」
「……哼。」張無忌想想也是,只好撲騰起來,這次往地上撲,抱著他的大腿不放,撒嬌道,「哥,哥?哥哥?」
張無憚含笑輕輕踢了他好幾腳沒踢開,道:「這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去磨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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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憚沒再過問此事,他同爹娘兄弟一起下了武當山,便分道揚鑣了。
他相信以殷素素的才智,給她指明了方向,便足以處理好了。張無憚是殷素素的兒子,又不是她爹,不用一步步教她怎麼處事兒。
張無憚隨殷野王回至天鷹教總部,殷天正自是大喜,考校他武學根底后,便開始督促他勤練武功。
殷天正以鷹爪功聞名於世,十指錚錚如鐵鑄,他先用微燙的水來讓張無憚練指,再一步步加熱溫度,待水沸騰后,後來再改用煤塊、沙土、鐵塊,一步步加深。
張無憚十指初時紅腫不堪,破皮流血起燎泡乃是常事,夜半疼痛難耐,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雙手腫脹不能練武,便在輕功上大下功夫。在冰火島時,張翠山曾傳他武當梯雲縱口訣,再加殷天正自身輕功平平,張無憚去信武當,得到張三丰許可后,便專心練此輕功。
梯雲縱擅長登高,恰逢天鷹教總部為圖地利,建在地勢險要的高山上,張無憚每日提起內力上山下山十餘次,溜得腿都細了。
殷天正自是喜他勤苦,但生怕揠苗助長反倒不美,瞅了個空子,勸他道:「天下武功,自來無一蹴而就之理,你勤苦肯練自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切不可過於強求,反倒損了根骨身體。」
張無憚恭聲應下了,他對此心中有數,趁機請殷天正為他請兩名夫子來,傳授文課。
江湖兒女向來不講究這個,只需讀書認字便夠了,殷天正不由得奇道:「我那女婿有『銀鉤鐵划』之稱,縱然在荒島之上,想來也教授你讀書認字了吧?」
他觀張無憚言辭,顯是受過良好教養的,卻聽張無憚道:「時逢亂世,學些聖人之言確無大用,只是孫兒想,憑一己之力,縱然武功再強,仍未必能謀事,還當懂得縱橫謀略,方能集天下義士之力,共圖大業。」
他不是真的為討兩個夫子,而是藉機向殷天正表明志向。
殷天正看他半晌,哈哈笑道:「好,外孫既有此等壯志豪言,外公放手讓你去闖便是!」
當下命人搜羅兵家著書,又直接從元大都抓來一名統領三千軍馬的下萬戶侯來,假作仇人廝殺,燒了他的府邸,將人押解到總部來。
這萬戶侯本就是貪生怕死之輩,倒是用兵還有幾分水平,被天鷹教異人用毒所制,整得生不如死,張無憚但有所問,他不敢違拗,一一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