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苦肉之計
三個人在路上匆匆而行,殷梨亭不無擔心道:「只盼我們這次只是白跑一趟。」
自金九齡上武當山至今已經有六日了,這六日間,足夠他們趕上第二撥弟子,將人生擒或殺光了。他們此時趕過去,要麼無事,要麼已經晚了。
張無憚則道:「六叔不必太過擔憂,方圓數百里都是紅巾教的勢力範圍,若是有人瞧見武當弟子遇險,我這邊一定能提前收到消息。」
第一撥不過寥寥數人,這時節和尚道士下山修行的情況也不罕見,他沒提前得知可以理解。可第二撥人數眾多,定能引起旁人注意。
他們一口氣趕至漢水一帶,張無忌向當地漁夫打聽了一番,回來道:「他們說今天一大早,確實有二十多名道長乘船行至江中時,被一隊弓箭手團團圍住,全賴一名紅衣女子捨身相救。」
張無憚沒有吭聲,旁邊的殷梨亭大急道:「什麼,那他有沒有受傷?」頓了一下,羞愧難當,連忙又道,「那七弟他們呢,受傷了沒有?」
張無忌搖了搖頭:「這幫漁民都嚇壞了,逃還嫌慢,怎麼可能就近旁觀?我問了一圈,也就兩人說戰戰兢兢迴轉時,正看到武當一行人向南而去,沒再見到那紅衣女子身影。」
他說罷,見殷梨亭二話不說向南追擊而去,恍然道:「哦,難道那女子就是六嬸?哥,咱們也趕快去追吧?」
「著什麼急。」張無憚笑眯眯的,「咱六叔這是關心則亂,要是東方不敗受了重傷甚至身死,武當一行怎麼可能丟下他徑直向南?依我看,最多也不過是輕傷。」
他這話說罷,卻聽一聲破空之聲,反應迅捷正待示警,張無忌已經腳下急點,凌空而起,一個鷂子翻身,避開了從遠處射來的樹枝。
他一把將樹枝攥在手中,口中大喝道:「是誰背後偷襲!」話音剛落,肩膀便是一痛,當他意識到被人從后砍了一手刀時已經無能為力,整個人神志模糊、往下栽倒。
「這小子武功高了許多,就是腦瓜還是不開竅,太容易被人偷襲了。」東方不敗耷拉著眼皮盯著張無忌往下摔,本來根本不想搭理,但想想這人到底是殷梨亭最喜愛的師侄,好歹伸手撈了一把。
張無憚急忙將弟弟搶了過來抱在懷中,低頭檢查一下他無大礙后,才皺眉道:「東方教主這是何意?」
他早就看到隔空投擲樹枝的人正是金九齡,呵呵道:「兩位怎麼走到一起了?」
張無憚神色平和,他是懷揣了一個張無忌妨礙了身手,但東方不敗行動不便,好似負了傷,不然絕不至於還要依靠金九齡聲東擊西來打暈張無忌。
金九齡快步走了過來,抱拳道:「屬下失禮了,還請您見諒。」
這是金九齡頭一遭面對他時自稱「屬下」,張無憚懶洋洋道:「這可使不得,我哪裡當得起金總捕這一聲『您』呢?」
金九齡苦笑道:「非是屬下不肯提前向您示警,我本來擺脫了手下,親自趕來見您,卻不料半道上被東方教主攔下了。」
奉旨圍困武當山沒必要告知張無憚,放放水張無憚自然會心中明白。但攔截第二撥武當弟子卻正需要他藉助提前示警來表白忠心。金九齡甚至打算親自來了,誰知道被人給盯上了。
東方不敗道:「這人鬼鬼祟祟的,我猜他就同你有所勾結,將人抓來一問,原來想帶人圍剿武當弟子。」
他聽了這消息后,當真大喜過望。這可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他正愁找不到機會向武當派施恩呢。
「都怪任我行不中用,我都將日月教教主之位拱手相讓了,他竟然還是不敢跟武當死磕。」東方不敗恨恨道,「害得我還得多費這些手腳。」
算算日子,他同殷梨亭分開整整八十三天了,要任我行早日攻打武當,他再順理成章現身相救,殷梨亭還不得感激得投懷送抱?還哪裡會受這等相思之苦?
任我行當然不會得罪武當。他那日在光明頂上雖同張無憚不歡而散,心知結盟明教的機會已不多,可雙方當不成朋友也好過成仇。
從這方面看,任我行是個政治動物,東方不敗卻是個戀愛腦。張無憚神色越發和緩了:「哦,所以你就同金總捕設計了這麼一場苦肉計?」
「也不算是故意設計,他們本來就要埋伏在漢水河畔的。再說你當莫聲谷那群人是瞎子,看不出來我是真受傷假受傷?」東方不敗道,「三百人,輪番向舟中射箭,不放水都不容易毫髮無傷挨過,何況還有那麼多人需要我去救,一個閃失就挨了兩箭。」
真狠,張無憚嘖嘖:「至於嗎?」
東方不敗想了想:「你要捱兩箭,令狐沖就以身相許,你捱嗎?」
「當然不,」張無憚拿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他,「我們想玩以身相許,開口就是了,才不用這種手段呢。」他們又沒狗血虐戀,一切水到渠成。
東方不敗反鄙夷:「你懂什麼,這叫情趣。」
呵呵,往身上插箭當情趣。張無憚懶得多說,只道:「六叔去追武當弟子了,怕他很快就知道你身負重傷的消息,你快些去追。」
東方不敗抿著嘴輕輕一笑:「我追什麼,女孩兒家得矜持,該輪到他來追我了。」說罷也不理睬金九齡,腳下一點,飛身離開了。
金九齡悄悄出了一口氣。
張無憚噙著笑道:「怎麼就嚇成這樣了?」不過想想他也是熟了后才不怕東方不敗的,當年被尾隨時也是痛不欲生。
金九齡連忙打起精神道:「都怪屬下辦事不利,險些誤了您的大事。」
他今日姿態實在是擺得很低,瞧著有幾分可憐。張無憚溫聲道:「不必如此,若我被人挾持了,也難免身不由主。」
他看著金九齡,眸光閃動:「我還有一事需得勞煩金總捕,事成之後,可為你化解體內生死符之毒。」
張無憚沒打算拿生死符使喚金九齡一輩子,一旦元廷覆滅,此人就用處大減,何況要做之事實在驚世駭俗,必須得出重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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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醒了過來,發現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張無憚正坐在他旁邊烤火,詫異道:「是誰把我打暈了?」
「無忌,我不想騙你,可是你這演技又完全不過關。」張無憚十分為難,「要不你就當從頭到尾沒這麼回事兒吧,啊?」
張無忌呆了半天,恍然道:「哦,這樣啊!」他伸手撓了撓頭,「也不知道六師叔追上七師叔他們了嗎?」
我弟真乖。張無憚將手中烤得差不多的地瓜塞到他手中:「吃點墊墊肚子,我得先走了,有急事出去一趟。」
張無忌吃了一驚,他可是聽說了紅巾軍有望在半個月內生擒王保保,這等大事怎麼他哥竟然不留下坐鎮?
「幾位大將皆是可獨當一面的人才,不需我在。」張無憚笑道,「何況我以《武穆遺書》作為生擒王保保的獎賞,我不出面干預,才更能體現公平性。」
張無忌道:「我跟著你去吧?」說一千道一萬,能讓他在這節骨眼上離開前線的也是一等一的大事,多個人也多份力量。
還別說,張無憚真需要他一道去,便痛快應了:「成,你有心了——我們先去華山之巔找你令狐大哥,怕趕到地方,五嶽會盟也該差不多結束了,正好不用多待,當天就能離開。」
若是快馬加鞭趕過去,說不定能趕上幾位掌門開大會,議定新任五嶽盟主,這自然更好了。張無憚對岳不群能不能當上盟主不在意,但令狐沖能否擔任掌門對他而言是件大事。
張無忌尋思了一陣,他倒也樂意去瞧五嶽派的熱鬧:「叫上令狐大哥,我們再去什麼地方?」
「去大都。」張無憚對他眨了眨眼睛,「去做一件大事兒。」
張無忌道:「還是我去叫令狐大哥,再來找你吧。」他總覺得這時節他哥說什麼也不該離開才是,何況是跑腿叫人這等小事兒。
張無憚笑道:「不用,我估摸著捎上沖哥后,也還有些時間,足夠再回紅巾教一趟了。」
現在的時機當然還不成熟,得等到紅巾軍生擒王保保,將這位軍事天才徹底踩在腳下后,元廷士氣必將銳減,屆時才能成事。
王保保此次兵敗,很大因素是元廷撤掉了應有的增援、剋扣糧草。元廷這等讓人寒心的行徑,固然汝陽王忠君愛國仍肯忍下,可七王爺還信他對元廷的忠心嗎?這兩人大起衝突,徹底撕破臉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七王爺乃至正帝最為倚仗之人,汝陽王在軍中的威望卻無人能及,屆時元廷必將徹底大亂。在此之前,張無憚還需要至少半個多月的等待。
野心的一半是耐心,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