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
三木之下,哪二有什麼硬骨頭,楚家送進宮的奴婢還有些盡忠的意思,可惜楚才人從小嬌生慣養的,擦破個油皮都要請太醫的人物,一聽說陛下賜死就慌得不行,等王朔派人一問,不等刑具上身就如倒豆子般把事情抖落個乾淨。
徒耿現在福熙殿養病,剛剛經歷的妻子專為他著想,小妾專害他性命的事情,也顧不得之前的那點兒小猜忌,依然讓王朔打理朝政。
王朔一邊接手朝政,一邊照顧徒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來,偏偏徒耿病得尷尬,他也不好意思見徒旭。沒法兒讓徒旭來侍疾,就沒法兒幫王朔減輕負擔。
「歇歇吧,瞧你,眼下都青黑了。」徒耿如今還卧床靜養,正無聊翻著書呢,王朔就進來了,看王朔這麼忙碌,他也很是心疼。
「還看的出來呢,早起出門擦了好幾遍粉。」王朔反手摸摸自己的臉。
「朝臣們離得遠,該是看不出來的。」一想到妻子疲累萬分和朝臣周旋,徒耿就心疼的不行,拉了王朔的手道:「辛苦你了。」
「你我夫妻一體,活著我冠徒王氏的名,死後我倆同棺同槨同穴而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須如此見外。」王朔笑道。
「是啊。」徒耿點頭,以前聽這話還有些不入耳,覺得王朔管的寬了,如今聽來倒覺得一片真情,比那些奉承他,只想在他身上薅羊毛的強多了。
「你這般操勞,我卻幫不上忙,辛苦你了。」徒耿再次感嘆道,恨不能說上一百遍辛苦,表達自己混雜了後悔、慶幸、失而復得的奇怪心情。
「那就找個人幫我吧。」王朔笑道。
「你想要誰?」徒耿問道,他不過隨意感嘆一句,王朔就順杆子爬,這是要提拔誰,不會是她娘家兄長吧?
「旭兒。」
「旭兒?」徒耿疑惑道:「你是說旭兒?那怎麼能行!」徒耿哈哈大笑,直說王朔異想天開。
「怎麼就異想天開了?如今朝政繁忙,你又牽扯了我大半精力,旭兒不方便在你床前侍疾,你也瞧見我忙的眼下青黑,是真忙不過來了。要說信任,除了咱們旭兒,你能找出一個和咱們更親近的嗎?再說能力,旭兒也是從小名士大儒教出來的,也不比別人差。就是當時有一二不懂的,難不成還不能學了?」王朔振振有詞道。
「可旭兒是公主啊。」徒耿苦笑道:「哪兒有公主參政的,再說她還那麼小。我知道你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可咱們旭兒從小嬌寵著長大,她知道什麼國家大事。」
「誰生下來是什麼都懂的,慢慢學就是了。」王朔長嘆一聲,幽幽道:「我還有個想頭,就是有些忌諱。」王朔惴惴不安看了徒耿一眼,表示這話不好說。
「正如你所說夫妻一體,有什麼話直說就是。」徒耿道。
「你這次病了,不僅把我嚇壞了,朝臣們也是忙亂,咱家三代帝王了,除了先帝,皆是壯年而薨,宗室中長壽的也只有老勇王,你身子也不是多麼康健,我就更不必說了,我少年時進過軍隊,難免有些刀槍暗傷……」
「怎麼出此不吉之言,是不是朝上有人說什麼了?」徒耿打斷道。
「沒有,就是我突然有感而發,關別人什麼事兒。你別打斷我啊,聽我說——咱們還未有兒子,就是日後兒子生出來了,年紀也小,肯定不能上朝理政,倒不如讓她姐姐在前頭頂著,到時候也好護住兒子。你且說說,論血脈親近、論資格資歷,誰比旭兒更合適?」王朔問道,萬一帝後有個好歹,至少還有個懂事的公主在前面鎮著,不然,真讓野心家一鍋端了。
「可……可,旭兒是公主啊!」徒耿翻來覆去的理由也就這一個。
「公主怎麼了,以前也優美皇后理政的事情,可從我開始就有了。」王朔有些不高興了。
「嗨,嗨,這不是正商量著嘛,怎麼還不高興了。事關重大,你總得讓我想想啊。」徒耿總覺得是朝臣有了動作才讓王朔如此應對,又怕是王朔在為自己爭權奪利,暗示應該先生下嫡子,所以派了徒旭做排頭兵,追問王朔,王朔又不說,徒耿想著下來查問清楚再做決定。
「楚氏那賤人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徒耿轉移話題道。
「還沒查出來呢。」王朔頓了頓,手指不自然的捻著袖口,道:「御醫說了,你這些日子要少思靜養,不可動怒,不過一個小小的楚氏,難不成你還不放心我嗎?」
熟悉王朔如徒耿自然知道王朔沒有說實話,可徒耿現在也頗能換位思考,只覺得王朔一片好心,遵從醫囑,不願讓他擔心。徒耿不再追問,王朔也樂得高興,把朝堂上事情揀了幾件重要的給他說,也請他拿個主意。
待用過午膳,王朔去大正殿處理政務,徒耿趕緊喚了趙喜進來,吩咐他去查一下朝堂上的動靜和楚氏的事情。趙喜是從小跟隨徒耿長大的心腹,又有內監的便利,徒耿手頭的那支暗衛,一直是掌握在趙喜手上的。
王朔沒有瞞人的意思,這事兒也瞞不住,趙喜很快就打聽回來了,稟告道:「褚國公上書,言陛下無嗣,如今又病重在床,曆數徒氏男丁,長壽者少缺,因此……因此……請陛下早立太子。還說沒有子嗣,就過繼宗室。」
過繼個毛線,這是指著徒耿的鼻子說他無能,不能生啊!哪個男人能容忍這樣的指著,徒耿怒道:「褚國公!誰啊?」徒耿疑惑,敢上這個石破天驚摺子的人,不糊默默無聞啊,可他怎麼沒什麼影響,按說公爵就那麼幾個。
「先誠王之子,清河郡主幼弟,先帝封褚國公。」趙喜提醒道。
「原來是他!小人行徑!十足的小人!」徒耿氣得直錘床板,咳嗽個不停「朕正值壯年,何時缺過子嗣了!咳咳……小人!姦猾小人!」
徒耿氣得不行,氣都導不上來,憋得臉通紅,頭也針扎似的疼。徒耿捂著腦袋暗自後悔,虧他還以為是王朔想趁機爭寵,把徒旭推到前台,沒想到王朔確實是逼於無奈,若不把徒旭推出來,那個人就要在宗室選個主子效忠了。
「朕要這個賤人的命!趙喜,你去傳旨,褚國公妄議帝尊,妖言惑眾,擾亂朝綱,著……」
「陛下!」徒耿的旨意還沒說完,王朔就帶著人進來了,「你沒事吧。」王朔小跑到床邊,趕緊讓跟著的御醫診脈,御醫摸了脈,嚴肅道:「陛下怒氣攻心,刺激病情,晚間恐怕還會頭疼,老臣也只能抑制,如今只能先服一副湯藥,晚間再行扎針。『需靜養,不可動怒。』這話老臣反覆叮囑過,陛下的病情實在是不能多思啊,怕是又要引發頭疾了。自古病在頭上最難醫,陛下~~」
御醫也著急啊,說過八百遍不要多思、動怒,可病患來頭太大,完全不聽,御醫有什麼辦法。
王朔扶著徒耿靠在床頭的靠墊上,揮退了御醫和伺候的眾人,緩緩站起身,一個窩心腳把趙喜踹道一邊。
「你……」徒耿也給嚇一跳,剛說說話,王朔就機關槍似的怒吼道:「趙喜!你真是從小伺候陛下長大的心腹嗎?本宮看你是被人收買了吧?說過多少回了,遵醫囑,遵醫囑,是御醫了解陛下的身體,還是你趙喜最有本事。本宮下了禁令,不許和陛下提起此事,你敢不聽本宮的旨意!」
趙喜被踹了之後,連忙回身跪好,砰砰磕頭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按照潛/規/則來講,一般當家主母也不會動男主人身邊的心腹奴才,更何況趙喜是聽從徒耿的命令做事,趙喜覺得自己這一飛腿挨得冤枉,可他也不敢辯駁,只能砰砰磕頭。
「陛下,趙喜已經不是第一次犯了!上回楚才人私用助興葯,損傷龍體,趙喜身為大總管,見多識廣的,能不知道,他就這麼干看著?我本想著和他留臉面,伺候你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我也沒把人給換了,哪知他卻變本加厲了!不知勸諫主上,只知一味諂媚,這樣的大總管要來何用!」王朔氣得不行。
「是我讓他查的。」徒耿哭笑不得,聽王朔一說,也惱怒趙喜沒有盡忠,心中喜憂參半,喜王朔如此看重他的身體健康,又有些怪王朔不給他留面子。
王朔不理徒耿,反問趙喜道:「陛下的旨意和我的命令衝突,你為何不來問過我?難不成你是記恨當初在楚才人宮裡,本宮砸了你一個茶盞,才故意隱瞞不報?」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趙喜磕頭磕得更大聲了,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和如日中天的王朔對上啊,他真的只是下意識忠於徒耿一人。
「算了,趙喜也是聽命行事,是我忍不住讓他查的,就看我的面子,饒他一回如何?」徒耿現在也把示弱玩兒得溜溜的,沒生病前自稱朕呢,卧病在床倒是一口一個我,語氣也軟得一塌糊塗。
「一個不為主子的身體著想的奴才,陛下用得起,本宮可用不起!」王朔啐了一口,道:「可說好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趙喜已經兩次不拿你的身子當回事兒了,我是忍不了,若有再犯,直接拖出打死。」
「好,好,好,都聽你的。」徒耿好脾氣的應道。
「這次也不能不罰,降為副總管,你這邊先讓葉本禮頂著,葉本禮歷經三朝,本事能耐不缺,應付日常事務沒問題的。」王朔堅持要給趙喜一個懲罰。
「好,聽你的。」徒耿再沒有意見的,揮手讓趙喜下去整理。
待趙喜退出去,王朔才松下一直挺直的腰板兒,嘆息問道:「不怪我越俎代庖吧?」
「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徒耿笑道。
「知道就好。葉本禮過來也就是給趙喜一個壓力,不然他仗著從小伺候的情分,知道如何讓你心軟,便不把你的身體當回事兒了。等他改好了,你就讓葉本禮回來,我也離不得他。」王朔解釋道,她絕沒有借葉本禮監視徒耿的意思。
「好,聽你的。」徒耿笑了,指著自己的腦袋道:「頭疼~」
「這麼大人了還學旭兒撒嬌呢,躺著吧~」王朔熟練得坐在床上,讓徒耿枕著她的大腿,退下戒指、指套、手鐲,慢慢給徒耿按摩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