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5】

喬苓約花木蘭相見的酒吧名字叫作「TakeFive」，位於市區鬧區的一條小路上，算是鬧鐘取靜的地段。整間酒吧都用了實木貼片的裝修，內里則是全實木——木桌木椅、木製吧台，看上去就讓人有安靜的感覺。

時值白天，酒吧里清清靜靜的沒有幾個人，倒是適合聊聊天或者發發獃。

「想喝什麼？」喬苓特地帶花木蘭入座了吧台後，才問她。

「你選吧，這地方我沒怎麼來過。」而且，我現在心情也不好喝什麼都一樣。後面那句話，花木蘭自然也沒說出來。

喬苓笑笑，對站在吧台那裡的調酒師兼老闆，一個生的中性柔美的男孩子說到，「一杯自由古巴一杯『takefive』，都做得冰一點，後面那被杯給她。」

老闆點了下頭，一句話都沒說，就將量杯冰塊等等拿了出來，開始製作了起來。

花木蘭開口：「我……」她其實自己也混亂的很，不知道岳青蓮和趙霽這事，到底該從何說起。

才說了一個字，喬苓就打斷了她：「花警官，你知道給你點的那杯酒，是什麼意思嗎？」

花木蘭搖搖頭，她生於中國古代也得到於壽終正寢之時，先在這稀奇古怪的洋酒她哪裡會知道？從這點說她還蠻佩服那些微博啊微信啊甚至貼吧鬥魚都玩得飛快地那些神仙妖怪的，有些不都成了大V了人類還不知道？

喬苓對她慢慢解釋：「在酒保的圈子裡，有一個共識，說客人喝掉一杯雞尾酒的時間大概是五分鐘左右。所以給你點的這杯酒就直白的叫作『takefive』，用五分鐘喝掉這杯酒休息一下。其餘的事情，等喝完這杯酒，我們再說。」

這新鮮的說法，讓花木蘭挑了下眉。她想表達些什麼，最後都化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謝謝」。

喬苓也不說話，安靜的等著老闆調完酒。

不出片刻，兩杯周身冒著寒氣的雞尾酒被優雅的推倒了她們面前。「請慢用。」老闆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軟和溫柔，酒可以治癒傷口，他很早就知道。

「有句歌詞叫『共飲一杯酒，人生本來情難求』，花警官，我們碰一下。」喬苓用她的酒被口輕輕碰了一下花木蘭的酒杯。

「謝謝。」碰杯之後，花木蘭拿起了前面的雞尾酒，一口一口的、慢慢將它們都喝了下去。

冰涼的液體滑過口腔，進入食道，最後再慢慢的流入胃中。這個過程平日里是那麼短，現在卻像是被播了慢鏡頭那般，一幀一幀的都能被肉眼看到。在這個過程里，花木蘭覺得周遭都安靜了下來，音樂和酒一起緩緩流入她的身體，像泉水一樣洗去了心頭的煩躁。她一口一口的喝著，偶爾看看身旁也在喝酒的花妖，她們一句話都沒說，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喝掉了一杯酒。

牆上時鐘嘀嗒，花木蘭在喝掉最後一口的時候看看時間，takefive，還真是喝了五分多鐘。

「還要一杯嗎？」喬苓也同時空了杯，問她。

花木蘭搖搖頭：「汽水或者別的什麼吧，我怕我會暈。也不怕你笑話，成仙那麼多年了還是酒量不好。」

「這有什麼好笑話的，來這裡的人，有些還是滴酒不沾的呢！」喬苓說完后，老闆已經調完了兩杯無酒精的飲料，遞在了兩人面前。

花木蘭握著酒杯開始沉默，她眼睛怔怔的望著吧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苓呷了一口飲料：「沒有規定說一起喝酒就要互相吐露心事，我們的時間都很長很空，可以純粹在一起喝喝酒，就當是給這漫長歲月里的調劑。」

「不，我想告訴你。」花木蘭說的很斬釘截鐵。

這般態度倒是讓花妖愣了一下。「好，那你說，我絕對保密。」她笑笑，有點姐姐對著妹妹那樣的笑。

半小時后，喬苓覺得自己需要再點一杯酒，才能緩和一下自己剛才聽到的內容。這出三角戀她真的是萬萬沒想到啊！如果先不去想這幾人是要受罰的話，這種消息簡直能讓玉帝氣上好幾天的好不好？

說起來，她這時候還真是羨慕唐笑這隻死狐狸啊！無論前世今生，她的愛情都順利到了可怕的地步，哪有那麼多兩情相悅再加自由隨性，直接往床上一撲就今生非你了？可那隻死狐狸還真遇到了還遇到兩次不是？別以為她不知道她和周青青進展到了什麼地步！而世間大多數的愛情，大概就像現在聽到的那樣吧，我愛你你愛她，求而不得，輾轉反側，相思成災。

人生，本來就是情字難求不是？

「老闆，再給我一杯自由古巴。」她在短暫的發愣和感慨后，決定誠實的遵從自己內心，再點上一杯酒。

花木蘭也學她：「老闆，你也給我一杯剛剛喝過的。」

「好，這次請兩位客人喝的慢些，會醉。」俊美的男人輕聲說完后，低頭又做起了酒來。

或許是酒精上頭，又或許是先前的接觸讓花木蘭已經把喬苓當作了朋友。當第二杯雞尾酒到了她手中並且喝掉了幾口后，花木蘭問出來的問題，已經到了相熟多年的好友的份上了。她這樣問喬苓：「都到了這步了我還不想去向玉帝告發她，我是不是沒藥救了？我現在就想去勸勸她，讓她打消了把天界給炸了這樣自不量力的念頭，然後該怎樣還是怎樣，這樣不就大家都能沒事？現在玉帝他們只追究她思凡的罪，懸崖勒馬還不遲啊！」

「能勸住，自然是最好。不過花警官，我能多嘴問一句嗎，你真確定你喜歡她？」

這問題，讓花木蘭愣了一會：「應該是吧！次次在天庭遇到，次次打招呼，凡人不是也會因為這樣日久生情？別說每次我們說上幾句話的時候，都說得很開心啊！」

喬苓笑著，放下了酒杯。她也不管花木蘭的反應，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緩緩抱住了她。

酒精的反應，讓花木蘭沒有拒絕這個擁抱。

「花警官，你是寂寞，還是確認那是愛情？如若從今日開始我一直這樣抱著你，你會不會喜歡上我呢？」

「……」溫暖的懷抱，和幾乎刻薄的話語，讓花木蘭全身僵硬，一動也不能動。

喬苓放開了她，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繼續慢慢喝酒：「我們先撇開愛情。花警官，我想告訴你的是，在我從小聽到的關於你的傳說里，花木蘭都是大氣到胸懷天下的女子，而非困在小小情愛里格局小小的小女人。當然，你可以反駁我，我聽著。」

「……」她倒是有話反駁？

「別的事或許真不是什麼大事，把天界炸了這種還是很大的事，不亞於你在替父出征那時候把你國家炸了要小。花將軍，請你再想想你那時候的心情。」

花木蘭笑了笑，笑容很苦。那時，那時她的心中哪裡來感情要考慮？

「從朋友的情意，甚至從戀人的情誼來說，能勸自然是要勸了，你還真能讓她往火坑裡跳？但是勸不住的話，花警官你可真得想想了。」

「是啊，勸不住該怎麼辦……怎麼辦……」花木蘭沒有聽老闆的話，一口氣將面前的余酒都喝了下去。只是這次入喉怎麼都不如上一杯冰霜，而且怎麼慢慢變得苦澀起來？而此刻，前一杯酒的酒精已經發揮了作用，她的頭暈的利害，不出片刻竟是趴在了吧台上睡了過去。

「怎麼辦……怎麼辦……」直到這時，她還在重複著這三個字。

「花妖，看來這位上仙醉得不輕啊！」一直沉默不多話的老闆，這時也無奈的嘆氣。他現在才露出了尾巴，整整九條，流光閃爍著，猶如最美的孔雀開屏。

「情字傷人，能像你這樣看開還放下深仇大恨的，能有幾個？照狐狸給的消息，蘇妲己現在還在北海那裡折騰著，玉琵琶乾脆不惜自毀元神也要弄個周芷若出來替自己報仇，封神三妖里也只有你九尾雉雞精在受刑結束后出來瀟瀟遙遙放下過去還開了間酒吧的不是？」

老闆笑而不語，眼神依舊是無波無瀾。

「不過我想問問，你怎麼現在變成個男的了？」

「你都說了，就我一個放下的。所以都放下了，那請問男女重要嗎？都是皮相都是浮雲，也不重要對不對？」

這話說得，竟讓喬苓也無顏以對。高人，這才是真正的高人！

「對了，她都醉成這樣了，你不能把她送天界上去吧！」九尾雉雞精提醒她。

喬苓嘆氣：「仙子戒這個，戒那個，醉成這樣送她上去不是和她有仇嗎？反正狐狸那別墅空著沒人，我先把花警官送那去過一夜吧！」

「走好。」老闆大大方方遞出了帳單，在她出酒吧門前。

「貴成這樣，你還說你看透！」

「世間情難求，能和你一起喝酒的人，值這個價。」九尾雉雞精的眼神依然平靜如水。他一邊說一邊將七百軟妹幣都收在了自己懷裡，那動作脫俗的不像是在收錢，倒是像高僧在院子里澆著花花草草。

「……」摔，她收回剛才說的高人二字！

「對了，還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什麼？」

「你是不是和狐狸在一起久了，撩妹的路子都一樣的？鮮花晚餐送回家，接吻擁抱壁咚殺？」

「……」再摔，要不你變回妹子讓我試一下啊？！什麼眼神！什麼話！

***

直到新月上勾，花木蘭才從宿醉里慢慢醒了過來。房間周遭的陌生情景讓她先是愣了一會，然後再看到前方紙條的時候，平靜了下來。

花妖留的言，不多，只有幾句——

「這裡是狐狸的別墅，她不在，你先休息一下再離開。

別墅里吃喝洗澡什麼都有，你隨意，可別讓天庭那些神仙看出你喝酒了。

最後，你也別愁怎麼辦了。真到那天勸不回來，我和狐狸都會處理這事的，你放心就是。

有空再一起喝酒，不過酒錢你付。」

花木蘭將紙條捏在手心裡，慢慢的，慢慢將其捏成了一個小小的球。她的心裡現在依然是一團迷霧，卻沒有了之前的暴躁。她曉得，這杯酒至少接了一點點的憂。

而另一些，大概是這朵芍藥花解的吧！她沒有罪的意識全無，她知道在自己剛喝醉那會，芍藥花一邊替她敷冰毛巾一邊再抱怨著什麼。

「真是……一個情字讓堂堂花將軍都沒法馳騁疆場了，你別怎麼辦了啊，關係鳳鳴劍狐狸肯定會出手的啊，到時候你不會難做的……好了好了，乖乖怪，快點給我去睡覺！」

嘴角慢慢上揚，花木蘭笑了出來。也不知到底是酒解人憂，還是擁抱暖人心頭。

窗外夜深露重，她想，她或許也該學學這一花一狐這般坦然地駕駛，去和岳青蓮，好好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