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番外

自小，李西蓮就對母親家裡人沒什麼好感。

她的母親，在生下她沒多久就去世了，李西蓮不止一次聽到爸爸說，「都是那家人逼得。」雖然李父在見到女兒之後又給她喜笑顏開，但敏感的李西蓮沒有忽略掉那一絲不自然。

和爸爸在一起挺好的，雖然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爸爸也不怎麼會照顧人，但是李西蓮還是平平安安的長大了，長成了村小的一枝花。在一眾小丫頭裡面，是最漂亮的那一個，也是成績最好的那一個。

對於女兒，李柱從來不吝嗇。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頭繩，花花綠綠的頭飾，只要有錢，見到了好看的，他都想給女兒買下來。而女兒也爭氣，家裡那貼了一牆的獎狀，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西蓮十一歲就學完了小學的課程，五年級的孩子比那些六年級的人聰明多了。村小的老師思來量去，還是去找了李柱。李西蓮是他教過的最聰明的學生，他希望她能走的更遠。在村裡，無論是眼界還是見識，都不如縣裡市裡的孩子，如果能去往更好的地方，對李西蓮的未來有很大的好處。

和村裡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同，李柱家裡只有李西蓮和他兩個人，父女倆一起去縣裡生活也不是不行。作為一個成年男人，在縣裡養活一個孩子還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在這種一個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在外打工的時候，以照顧女兒的名義留在這裡的李柱實在是浪費了賺錢的機會。

更何況在村裡還有他小舅子那一家不懷好意的人，老師已經不是第一次攔住那些仗著輩分來欺負李西蓮的孩子了。尤其是上一次，他親眼見到李西蓮一個人和三個男孩子單打獨鬥，雖然被他攔下了，但萬一有下一次呢，他還能這麼巧的趕到嗎？

為了女兒，李柱第一次去了縣裡銀行，拿出那張珍藏了十幾年的□□，輸入爛熟於心的六個數字。上面的一萬元在十年前是真的值錢，放到現在卻不算多少了。猶豫了半天，李柱還是退出了卡，這些錢是阿萍拚命才保下的，是給女兒的，他不能動。

李西蓮就這樣來到了小縣城，李柱則是去做了壯工，在建築工地上一邊搬磚，一邊學習其他技術工是怎麼幹活的。出賣勞動力的遠遠沒有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掙得多。

雖然還要讀一遍小學六年級，但是為了能參加這裡的小升初考試，這些都是值得的。李西蓮利用這一年，窩在學校旁邊的新華書店，看了整整一年書，學到了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知識，也成功的在老師那裡掛了一個刺頭的名聲。

一年的時間，蝸居在一個小出租屋，省吃儉用的李柱，掙得了一萬塊。他用這一萬塊做了本金，租了一間小店面，做早餐生意。然而老天並不想讓他干好，還沒一個月，店鋪就被社會上的人砸了。

李西蓮第一次見識了保護費這種東西，那是爸爸要賣上一個周的早餐才能掙到的錢，現在全都給了那幾個人，就為了讓他們不來搗亂。但是這種平靜，只持續了一周，一周之後，有人給李柱捎了一句話，「快點離開吧，有人盯上你們了。」

小升初考試結束到初一開學的這三個月，李西蓮和父親在奔波的途中，縣城是呆不下去了，不知道做了什麼，李柱像是被人盯上了，走哪哪趕人。最後，李柱決定去市裡。雖然要收取擇校費，但是他不能就此退回村裡，那樣女兒的未來，恐怕就像是哪個老師說的那樣。初中畢業出去打工，之後嫁人生子之後繼續打工。她一概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李柱相信自己可以給女兒一個廣闊的前景。

那時候的李西蓮要是之後以後會遇到這麼多事，肯定會阻止父親的腳步，她可以和父親回到村裡，就算考不上高中，她也可以出來之後自學考成人本科。但是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十二歲的李西蓮，被帶到了只在圖片上見到過的奢華的宅院里，第一次見到了自己親生父親的父親，這個她應該喊爺爺的老人。在L市說不上隻手遮天，但也是動一動都要抖一抖的人物——程家老爺子。

面對他，李西蓮什麼都不想說，她甚至沒有勇氣去問一句「你們把我爸爸怎麼樣了？」那個實際上是養父的男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卻被她和她的母親拖累了。而對方顯然也不想聽到她開口，在說完了她的身世之後，程家老爺子示意旁邊的助理把東西拿上來。

一把鑰匙，一張□□，一張入學通知書。

李西蓮在見到了這三樣東西之後，沒等她說什麼，對方就擺擺手讓人送她出去了。這是告知而不是商量。攥著三樣東西，李西蓮離開了這裡。

爸爸的想法她也知道，程家可以給她更好的未來。一個普通山村裡出來的村夫和一個在城市裡有很大力量的家族，帶給她是是不一樣的未來。哪怕李西蓮在他耳旁說上一百遍「我只想和爸爸在一起。」也不會讓這個漢子改變主意。

為了女兒更好的未來，他能從村裡搬出來，能在得罪人之後繼續向上走。怎麼可能讓李西蓮放棄這個好機會，再和他一起回到鄉下去。

在心上人去世的時候，李西蓮還沒有名字。王家人想帶走這個孩子，別的不說，女兒更了程老闆家的公子一年，怎麼可能沒有點私房。要是把孩子留在李家，那些錢豈不是全便宜了李柱。這位不費吹灰之力就白的一個女兒和一堆錢，他們怎麼可能放手。

在心上人產後被娘家人氣到了，身體狀況突然崩潰，然後因為搶救不及時去世之後。李柱就有點瘋狂了，王家人也不想惹到喲個發狂的漢子，就這樣李柱保下了女兒。為她取名西蓮，也是想到了很多年前學到的，西聯曾經是花國最好的學校，如果孩子叫這個名字，未來也會很好吧。

留下這個孩子，看著她長大，從四處亂爬到能用軟軟的聲音叫他爸爸。李柱覺得自己當年沒有做錯，如果把孩子放在王家，王家大丫頭現在天天在家照顧弟弟，哪有自己的閨女漂亮，哪有自己的閨女過的好。

而這一切都建立在程家人沒有找來的基礎上。留在村裡，那些人不知道阿萍是從這裡走出來的，也就不會找來，要是去了縣裡市裡，那就危險了。但是為了女兒的未來，李柱還是去了，他打了一年工，沒有看到那家人的出現。

程家勢力大不假，但是十幾年過去了，肯定不會有人還記得一個叫王萍的女人了。李柱安心的在縣裡留了下來，但是沒想到那天他見到了李合。

他們雖然都姓李，但是不是一家人。當年村裡人，基本都在程家的工廠里上班，王萍離開了之後，李柱也跟著離開了，李合和他當初就不怎麼合得來，據說這幾年也當了一個小領導，誰知道會不會把當初的事情記恨在心。李柱有些慌亂了，在收到那句話之後，他就立刻帶著李西蓮搬遷。

被聯繫騷擾了幾個月之後，李柱一咬牙，去了市裡。至少在市裡，李合的手還伸不了那麼長吧。但是他沒想到分別來的這麼快。程家人沒見到，見到的一個自稱助理的人物，他拿出了一份文件。

離開李西蓮，再也不見面，撫養費十萬一次結清。

面對他們，李柱提出了自己唯一一個要求，「讓李西蓮上最好的初中和高中。」這是他早就打聽過的，學校里有借讀生這個選項，只要有錢，分數不夠也沒關係。

李柱沒有回村裡，也沒有去縣城，而是去了省城。那裡不是程家的地盤，而李西蓮也不會想到他在那裡。他甚至都沒法和李西蓮親自告白，只能掏出一張紙，寫下「你要幸福」之後就離開了這個住了不到一周的「家」。

李西蓮拿著這張紙條，抱著自己的衣服，來到了程家給她的房子里。再普通不過的兩居室，除了每周出現一次的保潔阿姨，每年出現一次的助理，李西蓮就再沒在這間屋子裡見到其他人。而等到她上了高中之後，連保潔阿姨也沒有出現過了。

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自己收拾房子，李西蓮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忙忙碌碌的，希望用這些填滿自己的生活。她知道自己還被監視著，只要想去火車站汽車站這樣的地方，就能收到程家下屬的電話。雖然用的敬語，但是聽在耳里，說不出的刺耳。

直到初三結束，這個三年換了三個學校，逃課到老師都不管了的學生，才終於待著機會回了一趟村裡。四年過去，大家都不怎麼認識當初那個豆芽菜了。李西蓮這才打聽到，李柱沒有回到村裡，地也讓別人幫著種。而在她想撬開門進去住一晚的時候，助理出現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