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你說,這種情況我該怎麼辦?」

「……」

「白棟?」

白棟回過神來,發現姜一帆正望著他,一臉被忽略的委屈樣。

「你今天都走神六次了,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嘛。」

「哦,你說。」

姜一帆翻個白眼,只好複述一遍。

這天是難得的周末,姜一帆約白棟到鎮上買些日用品順便吃點當地小吃,一路上呱啦呱啦跟白棟說了不少這一周的工作,但大多是些瑣事,白棟便屢屢走神。此時他們坐在一間麵館,吊柜上放了個老舊的20寸熊貓牌彩電,正播著無聊的鄰里新聞。麵條難吃,姜一帆點了啤酒和一碟炒牛肉,就著這點菜想跟白棟好好聊聊天。

「喏,我們主樓有個病人,有妄想症,他整天拉著我說,五年前有個人跟他講,咱們生活的世界是假的,我們看到的、聽到的、摸到的和嘗到的,都不是我們所以為的那個樣子。因為不是說,這些感官都是傳遞給大腦被大腦管轄嗎?所以其實在這個傳輸過程中,我們的腦子把這些訊息做了手腳,讓我們以為這個世界是這樣,但其實不是,鬼知道是什麼樣的。我就問他,那人們可以交流啊,大家都說巧克力是甜的,這麼一比對信息,不就能知道巧克力確實是甜的了嗎,然後你知道嗎白棟,那個病人對我特別詭異地笑了一下,我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他悄聲對我說,既然大腦能欺騙我們的感官,那誰知道它會不會再欺騙些別的呢?包括我們與人交流,所得到的信息,也許也被偷換了概念,變成大腦想要我們得到的信息。」

姜一帆說完,齜著牙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白棟不看網路劇,所以對這台詞沒什麼反應,反而杵著下巴思索起來,然而這時候麵館里的電視機突然傳來了緊急女記者提高音量的播報。

大概鳳棲鎮確實過於平靜無聊了,麵館里的寥寥數人,包括正打瞌睡的老闆都霍地抬起頭,盯住電視機。

那是一則慘痛的命案新聞,15歲的女兒毒殺了繼母,為了報復父親拋棄母親與第三者結婚。舊彩電里少女的臉布滿噪點,面無表情,大概是地方台疏忽大意,竟然沒有出於保護未成年人的目的,給人打馬賽克。

記者拿著話筒使勁湊過去,問了一大串,沒有得到一個字的應答。

「造孽哦,那麼小的女娃,這輩子都毀了。」

「這事兒還不是怪大人,要給小孩正面的引導嘛。」

麵館里的人議論起來,揉著眼睛的老闆插話道:「誒你們記得當年那件殺人案嗎?也是孩子殺了媽的,不過那是親媽,兒子把媽摁水裡溺死的,那兒子是個神經病,後來好像關進神經病院了,你們記得不?」

「是精神病啦。」姜一帆小聲嘀咕,沖白棟吐了吐舌頭。

麵館里的人沒有回老闆的話,老闆有些悻悻然,趴櫃檯上準備繼續睡。白棟站起身,在姜一帆疑惑的目光中走過去,拍了拍老闆的肩膀。

「請問,你剛剛說的案子,那個兒子的名字是叫陸烏嗎?」

老闆想了想:「不知道啊,好多年了哪裡記得。」

「幾年前的事情?」

「大概,三四年前吧,那會兒好像我門面剛開起來。」

「還記得其他細節嗎?」

「那母子倆好像是外地人吧,我記得當時新聞提過這個。誒你問那麼詳細?」麵館老闆狐疑地打量白棟。

「隨便問問。」白棟拿出錢包,多抽了十塊加在飯錢里,遞給了老闆:「溺死的母親,是畫家嗎?」

老闆接過去,皺著眉想了想:「誒,好像是的,我之所以對這事兒有印象,還是因為那當媽的有張坐在畫板面前的生前照片,是個漂亮女人啊,造孽。」

這個時候姜一帆湊了過來:「白棟你把錢給了啊。」

白棟點點頭:「吃的差不多了,要走嗎?」

「行。」姜一帆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那下次我請你。」

白棟和姜一帆在鎮上隨便逛了逛就搭公車回城郊了,公車站離療養院有些遠,姜一帆建議下次去鎮上買兩輛自行車,比公車方便。

白棟想了想,雖然他只準備在這裡呆夠兩年就走,但自行車也不貴,用起來方便,就答應了。

回到療養院后,白棟上了會兒網,天暗下來就上床休息了,每周一天的假期看起來很寶貴,但是除了用來睡覺他也不知道還能幹什麼。平日工作清閑,他帶過來的新書也都在工作的時候看完大半,所以對比起來,假期就沒那麼值得珍惜了。

他閉上眼睛,宿舍樓外隱約的潺潺水聲有助催眠,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

20寸的熊貓牌彩電,噪點密布,畫質很差。少年垂著頭,手腕上銬著手銬被警察帶出屋子。他一直在往前走,鏡頭跟著他,沒有新聞的播報音,沒有嘈雜的議論,很安靜。

白棟能感覺到電視機的光照在臉上,他覺得不舒服,想閉上眼卻不能,被控制一般,直直盯著屏幕。

彷彿這樣過了很久,電視機里的少年才緩緩抬起頭來。

那是陸烏。

「我要吃巧克力。」

「你知道巧克力是甜的嗎?」

白棟就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他躺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才發現有東西在敲他的窗戶,他嚇了一跳,朝窗口看過去,又聽了一陣,聽出來似乎是石子兒,敲上窗玻璃后就咕嚕嚕滾下去,打在窗台上。

白棟打開燈,披了件外套過去開窗,窗戶外面是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樹,他仔細看才看出來,有人坐在樹杈上。

今夜月光黯淡,看不清對方的臉。「是誰?」白棟叫了一聲,那人影悉悉索索一陣,才攀著樹枝朝著白棟的方向靠近,終於來到燈光找得到的地方。

「陸烏?!」

陸烏裂開嘴笑:「我把一兜石子都投光了你才醒。」

「你怎麼會跑出來?」白棟驚訝極了,條件反射想去打電話給樓長任冬眀。

陸烏仍舊笑嘻嘻:「那種地方怎麼困得住我嘛,你別慌,我這不是跑來找你嘛,又不是跑出療養院。」

「你坐在那裡太危險了,不要動,我去外面……」

白棟話音未落,就眼睜睜看著陸烏朝窗戶縱身一躍,身姿輕巧,眨眼間就跳到了窗台上,窗框被他抓住,震了好幾秒。

白棟呆愣著,那粗壯樹枝距離窗檯少說也有一米來長,陸烏是蹲姿起跳的,而這裡是三樓,摔下去不死也殘。結果陸烏絲毫不以為意,輕鬆笑著,穩住身形后就十分自覺地跳進屋子來。

「你的宿舍看起來真糟。」陸烏環顧四周,「小成這樣竟然也填不滿。」

陸烏說的雖然沒錯,白棟的宿舍看起來十分的家徒四壁,但重點錯了好嗎。

「你跑我這兒來幹嘛!」白棟驚魂未定,第一次音量如此之高,陸烏掏掏耳朵:「我想你了嘛。」

「離明早我到9號樓上班不過幾個小時!」

「那我晚間運動。」

白棟瞪了他一會兒,嘆口氣:「你跑出來的時候有沒有驚動其他人?」

陸烏蹲下在白棟放書的紙箱旁邊翻了翻:「悄無聲息。」

「那好,我要睡了,不想我打電話給樓長的話,你就乖乖呆著,明早我帶你回去。」白棟拿過手機,調了個五點鐘的鬧鐘。

「怎麼帶我回去?」陸烏饒有興味地扭頭看他。

「你怎麼出來的怎麼回去。」

「你就那麼相信我?」

白棟拉過被子把自己裹進去,閉著眼睛:「我看你跳窗那身手,想把你扭回去估計是沒可能了,如果不想給我添麻煩,你玩夠了自己回去吧。」

陸烏笑了一聲,便靜下來了,白棟閉著眼睛等了很久,心跳漸漸如鼓也沒再聽到動靜。

他鼓起勇氣睜開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呼吸一滯。

陸烏的臉放大在眼前,用狡黠的笑容和一雙睜大的眼睛緊緊盯著白棟,為了不被白棟發現自己靠近,他還屏住了呼吸。

白棟慢慢往後挪開,咽了口口水,才開口說:「你搞什麼。」

「嚇到啦?」

「嗯。」

「見到我的時候你就嚇半死了,幹嘛逞強呢?我有那麼可怕嗎?」

「我想,在9號樓以外的地方,我的安全是很難得到保障的。」

「為什麼?」

「因為我擔心你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陸烏在地板上坐下來,把下巴墊在床邊上,伸出手指卷了卷白棟的一縷劉海。他笑起來:「別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從來不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我就是在房間里悶了,想見你。」

「你睡吧,我也困了。」說完陸烏就調整了姿勢,趴在床邊閉起眼睛,真打算就這麼睡。

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眼下的情況確實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索性不管。白棟在入睡前還模模糊糊想著,姜一帆住在隔壁,呼救也來得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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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是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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