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示
一連兩天,路歇爾都在首都星這個連蒼蠅都找不到縫鑽的地方遇襲。
說偶然,發生概率過低,說埋伏,實現難度太大。
總之這些都等安全了再想,現在最應該做的是……
「腳腳腳腳腳!把腳拿開!」埃德加在車裡狂號,方向盤幾乎打死。
於是路歇爾挪開腳,眼神往後視鏡里一飄,問:「行車記錄儀開著?」
埃德加把方向盤一扭:「對!」
「聯繫斯溫伯恩參謀長。」路歇爾看見後面那輛車沒有選擇加速追擊,而是拐進了另一條街道,試圖通過抄近路截獲他們,「掉頭,往回開。」
埃德加正想說這條路不讓掉頭,而且掉頭之後逆行更危險,可轉念一下,自己不逃命的時候闖過的紅燈能把整個首都星點亮了,現在幹嘛講究這個?
於是心一狠,方向盤又轉過去一個直角,輪胎在地上擦出漂移的痕迹。
路歇爾一把握住車門上的扶手,整個人都差點被甩出去,幸好有安全帶系著。
「有弓嗎?」她忽然問。
「有槍。」埃德加說完就後悔了,他答應過老校長的。於是又改口「但是老校長說彈弓都不能給你」,見路歇爾臉色不好,他只能打開車上的通訊器準備聯繫艾因,但是通訊器顯示「連接中斷」。
路歇爾看見了那幾個字:「信號被屏蔽了。」
準備還挺充分。
不管是昨天的大型殺傷性武器,還是今天的小範圍信號干擾,都能把襲擊策劃者的嫌疑範圍縮小一大圈。講實話,能在首都星做到這個地步還有恃無恐的,路歇爾覺得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對外失聯后,埃德加有點沒主意,他一個勁地往前開著,闖過好幾個信號燈后納悶:「為什麼我都逆行幾分鐘了,還沒交警來攔我?」
路歇爾心裡翻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他的車牌號估計在大小街區都是有備案的,誰也不敢攔。
「你撞幾輛試試。」她出主意。
埃德加緊張地拒絕:「不行,要是撞壞了,都不用跟蹤的那伙人收拾我們,我們自己就先把自己收拾了。」
路歇爾非常厭惡他說「我們」這個代詞,但臉上還是那副缺乏起伏的樣子:「你車上有定位系統?」
「有,可那個不是屏蔽了嗎?」埃德加回答。
「有就行。」路歇爾回答。
艾因和審核會的人一定會盯著這輛車,對方一屏蔽,信號一消失,那艾因他們就會自己找過來了。
埃德加又飄過一個急轉彎,直接衝上了往城外去的高速公路。他雖然喜歡吹牛,但在開車件事上還真沒說謊,確實是賽車水平的。而且這輛車又改造過,雖然沒有總督們那種重裝甲,但速度極快,飛馳在公路上就像一道閃電,轉眼就把其他車輛甩得無影無蹤。
「砰!」
路歇爾聽見一聲槍響,從後視鏡看去,對方已經追了上來,頂棚敞開,有人站在後座位置射擊,似乎瞄準的是輪胎。
高速上車少,埃德加左扭右扭,把車開得軌跡飄忽,一槍下去居然沒中。
這下他也知道不能走直線了。
路歇爾把頭低下點,免得被人瞄準,她跟埃德加說:「槍給我,頂棚打開。」
埃德加一看她低頭了,連忙也弓起身來,恨不得把腦袋埋進方向盤裡:「不行,這車又不是敞篷的。」
「……」路歇爾很少遇上這種一點反抗餘地都沒有的情況,果然帶個豬隊友不如自己單幹。
「我操,那是個什麼?」埃德加發出一聲變了調的驚呼。
路歇爾定睛一看,臉色也不好了。
站在後座射擊的傢伙把步.槍換了下來,扛上一個單人火箭炮。他們這是在把跑車當坦克用,把自己當炮台用。
路歇爾目測了一下,從口徑型號看來,這個火箭炮裝配的破甲彈跟昨天打穿尼克瑟斯那輛車的是同一種。
這意味著埃德加的車根本承受不住它的火力。
「把槍給我。」她語氣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客氣。
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埃德加把老校長囑咐的東西全給忘了。他掏襠摸出把小手.槍,胡亂塞到路歇爾手裡,腳下又是一踩油門。
槍很小,質感冰涼,路歇爾掂了掂,從分量上看也不是金屬製品,應該是埃德加這傢伙為了過安檢定製的。口徑很小,不知道威力怎麼樣。
她從副駕駛座跨到後座,然後伸手從座位下的修理箱中摸出一個榔頭。
「別砸!」埃德加明白了她想做什麼,「往下翻,有玻璃刀!」
路歇爾接著翻,還真有,不知道埃德加拿它做什麼的。玻璃刀旁邊還有個圓規,路歇爾把這兩個組裝了一下,往後窗一劃,用榔頭柄一敲,直接開了個直徑二十厘米左右的射擊窗口。
其實這口子一開,埃德加的後窗也算廢了,跟用榔頭砸沒什麼區別,也就好看點。
這把手.槍射程很短,路歇爾瞄了一會兒,讓埃德加靠近點。
他把車開得跟碰碰車一樣:「你瘋了,這距離不得被轟成渣?」
路歇爾只能試射一下,第一槍出去,擦到了對面輪胎,但是火力低下,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還不如給她把弓。
她觀察了幾秒,正好對面車道經過一輛大貨車。貨車後面全是鋼條,橫著擺一層又豎著擺一層,交疊著用繩子固定住,看著很嚴實。
繩扣正好在射程內。
路歇爾一槍過去,那輛貨車就跟開了閘的水壩似的,幾百根橫放的鋼條稀里嘩啦地滾下來,慣性作用下直接甩到兩輛車之間。
「右轉,躲好了!」路歇爾出聲提醒。
後面追著他們的車一個急剎車,想避開前面滿地的鋼管,這時候路歇爾又一槍打在另一個繩扣上,車上剩下的豎放的鋼條也滾了下來。
因為這時候貨車已經開出去一段距離了,鋼條直接往後戳過去,砸碎玻璃,把開車的人戳了好幾個對穿,那人身上的零件兒也像鋼管一樣稀里嘩啦流一地。
埃德加得到提醒,直接右轉衝破護欄,結果衝力不夠,「哐當」一下半邊車身落在溝渠里。
路歇爾在後座被他顛得七葷八素,打開車門就往外沖。
邊跑還不忘回頭喊一句:「躲開!」
「躲哪兒?」埃德加也爬出來,問是問著,行動上卻一點也不慢,直接矮身鑽進旁邊綠化帶里。
背後一股熱浪襲來,他往前栽倒,只覺得全身都像點著了似的又疼又燒,地面泥土十分乾冷,給了他些許慰藉。
不用路歇爾說他也知道,應該是那個火箭炮發射了。此時敵方車輛、己方車輛還有他們兩人之間形成一條直線,對方一炮只打在他那輛車上,路歇爾與他只受點波及。
綠化帶形成坡面,再遠點有鐵絲網,翻過去就是近郊工業區。
撞護欄的時候一震,火箭炮打過來又是一震,路歇爾的體能一直不是強項,腿又傷著,死活爬不起來。反觀埃德加,他玩極限運動這麼多年,此時背上全是燒傷,還能跟個沒事兒人似的站起來狂奔。
他跑了兩步,想起來什麼,又返回將路歇爾扛起來。
路歇爾肚子撞在他肩上,硌得慌:「你換個姿勢!」
可能情況太危機,人腦反而比較容易發散。
生死一線間,埃德加居然想起那天路歇爾穿條紅裙子,被艾因橫抱著帶離宴會。
那夜,在被酒水搖晃得模糊不清的燈光里,他看見路歇爾被艾因的風衣擋得嚴嚴實實。唯有那雙白皙精巧的腳,腳踝上纏了一根紅線,和燈光一起晃啊晃,晃啊晃。
她把手勾在艾因脖頸上,越過他的肩頭,朝埃德加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時候埃德加覺得自己全身就跟現在一樣,燒得生疼。
他正想給路歇爾換個好受點的姿勢,突然就聽見在她自己耳邊說:「不用跑了,支援到了。」
來的還是防爆部隊,估計追了有一段時間了,他們好像就是趁剛剛爆炸的時候衝上去把襲擊者控制住的。有人對那個活著的襲擊者進行麻醉,然後把他帶上直升飛機,很快沒了影。剩下的防暴警察負責收拾現場,駕駛座上的人被幾根鋼管穿著,估計屍體是沒法完完整整拿出來了。
路歇爾從埃德加身上跳下來,視線穿過綠化帶,看見艾因被火焰扭曲模糊的輪廓。
他低頭對通訊器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看向埃德加那輛落入溝渠的車,最後目光沿著那輛車找到了綠化帶里並肩而立的兩個人。
「還給你。」路歇爾把槍遞到埃德加手裡,低低地笑著,「謝謝。」
埃加德接過槍,感覺她在自己手心裡輕輕撓了兩下,微癢的感覺順著掌紋鑽進骨髓,一時間全身都有些戰慄。
路歇爾再抬頭看艾因,兩人眼神在空中交鋒。
一個溫情未散,一個蕭殺漸起。
而呆立在旁邊的埃加德卻猛然意識到,剛剛路歇爾根本不是撓了他兩下,而是在他掌心寫了幾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