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美的焰火
新銀河歷328年,3月2日。
新銀河帝國第二大人類宜居星球——瑪爾斯星,主城哈米爾市區。
一輛黑色的雷馳牌懸浮車沿著空中車行道向北城區行駛而去,它的速度非常之快,就像是一陣風急速刮過。
很顯然,它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新銀河帝國交通法》中規定的城區空中車行道最高行駛速度150碼每小時。它甚至藐視交通信號燈,在紅燈亮起的時候,還橫衝直撞,差點撞上了一輛從90度角方向行駛而來的銀灰色的小型懸浮車。
小型懸浮車車主是一位穩重的中年男子,豐富的駕駛經驗促使他在關鍵時刻按下了緊急滯停按鈕,懸浮車驟然停下,差點把他和坐在他身邊的妻子甩出去,幸好他們都系著安全帶,在他們的屁股離開皮革軟座一寸的時候,被拉了回來。
「瘋了嗎?開這麼快交通警察都不管嗎?」嬌小的妻子驚魂甫定地拍了拍胸脯,她偏頭去查看她的丈夫,她的那位曾經當過兵,在她心目中英雄無畏的丈夫,此時卻是目瞪口呆地盯著前方,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不敢置信的東西。
「威廉,威廉,你怎麼了?」妻子從未見過丈夫露出這副模樣,不由擔憂地呼喚他的名字。
在妻子甜美聲音的呼喚下,丈夫終於回過了神,用不可思議的語氣驚嘆道:「人魚!我剛剛看到了人魚!」
在他的驚嘆聲中,另一輛黑色的雷馳牌高級懸浮車也以同樣的高速從這條車行道行駛而過。
沈凌將油門踩至極致,不管不顧地向前衝去。面前車窗右下方的虛擬屏幕上,一輛與他所駕駛的懸浮車為同一型號的懸浮車緊咬上來。
沈凌此時的面色非常難看,白如死灰,極度的驚恐讓他的身體一直在大幅度地抖動。可即使是這樣,也絲毫沒有減弱他惑人的魅力,他的面孔,可以說是這世界上最有天賦的美術家都無法描繪出其一,美得讓人驚嘆。他的上身隨意地套了一件寬鬆的天藍色的格子睡衣,而他的下半身——或許稱作魚尾更為合適,並沒有任何的遮擋物。
是一條非常美麗的銀色魚尾,優雅完美的形狀,健康迷人的光澤,就算是最挑剔的貴婦人都會在第一眼愛上這條比任何寶石都要美麗的人魚之尾。這條魚尾比它看上去的要靈活,沈凌能夠輕鬆地用魚尾完成踩踏油門的動作。
除了魚尾,沈凌的外表也與正常的人類不同。他的頭髮如同最上好的黑色絲綢一般順滑,長至腰部。呈現不規則扇形的耳朵,俏皮地從墨黑的頭髮裡面鑽了出來。他的背部,一對銀白色的肉翼在寬鬆的睡衣下擺露出兩個尖尖的小角,在他魚尾臀部兩側偏後方的位置同樣有一對銀白色的薄薄肉翼緊貼在魚尾上,仔細一看,還能看到突出來的細小骨架。
昨天晚上,沈凌的外表還和所有亞籍的少年並無二致,柔軟的黑色短髮,黑曜石一般美麗的雙眸,因為亞籍血統的關係,看起來比同齡的少年要更為嬌小。可就在今天早上,大概距離現在兩個小時之前,當他從睡夢中極度難耐的燥熱里醒過來時,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變成了人魚!
但是發生變化的絕不只是他的外表。
就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視野中的世界變得格外清晰,他甚至能夠將細小飛蟲扇動翅膀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只要他願意,好像所有的阻礙物都成了透明,他的視線能夠穿透這些阻礙物看到外面的世界。
他的聽力也變得格外靈敏,一瞬間各種嘈雜的聲音一股腦地湧進他的耳朵,好半天他才學會如何將不需要的聲音隔離開來。
他隔著牆壁,看向了他所住的樓房對面的一棟樓。他的視線很輕易就通過了厚重的兩堵牆壁,在對面樓第二層的會客廳,現在收養他的藍頓星將正和他的長子尼古拉斯一同會見一名神秘的客人。
沈凌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被年輕帥氣的尼古拉斯吸引走了,尼古拉斯有一頭不羈的金色長發,和一雙溫柔的藍色雙眼。
他是沈凌在這個對他來說並不熟悉的星球上遇到的最溫柔的人了。
「他並不是人魚,你欺騙了我們。」藍頓將軍說,聲音低沉,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不,他絕對是人魚,而且很有可能是這個世上最後的一條人魚。我檢查過,他的人魚基因是隱形的,在他成年之後,人魚的特徵才會顯現出來。」那位神秘的客人急切地解釋說。
神秘客人的聲音將沈凌的思緒拉了過來,這個聲音對沈凌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幾乎可以馬上肯定說話的那位就是撫養了他20年的男人,他的養父,路易。
藍頓將軍顯然並不想信任路易。「你的意思是,你在那蠻荒星球上的簡陋設備比起我們瑪爾斯星球最高端的科技設備都要更厲害?」
「他根本就沒有傳說中人魚的美貌。」尼古拉斯頗為不滿地發言。「那髒兮兮的頭髮和眼睛的顏色,多看一眼我都覺得難受。」
「不,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您不妨再等等,他快要成年了,大概就是這幾天,當他的人魚心臟發育完全,他就會變身成為人魚。您知道的,人魚這種生物,總是在他變身的時候,才是最為美麗的。」後面那句話他是對尼古拉斯少爺說的,討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尼古拉斯冷哼一聲。「如果他不是人魚,你最好小心一點!」
「他絕對是人魚,當他成年的時候,您就可以收穫到一顆純凈並且飽含力量的人魚心臟,只要吃下他的心臟,很快你就會變成如您父親一般強大的獸人。」
大概是想到未來自己將會擁有的強大力量,尼古拉斯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如果他是人魚,那最好。」藍頓將軍端起面前會客桌上的咖啡,低抿一口,深藍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如果不是,我會讓你知道欺騙我的代價是什麼。」
「當…當然。」路易擦掉了額上因為緊張滲出的汗水,「不過,您答應過我的,他的屍體還是要留給我,還有說好的實驗室、研究經費。」
「這些不必擔心。」藍頓將軍冷笑道,「只要得到人魚心臟,你想要做什麼研究都行。」
得到了保證,路易很明顯地鬆了口氣。「多謝將軍!」
……
在兩個月之前,沈凌還只是住在被人們稱作瘟疫星系或者異獸星系的字母D星系其中的D13星球上的一名普通少年。只是突然有一天,他就被養父帶到了這顆新銀河帝國第二大宜居星球,瑪爾斯星,並且成為了這顆星球的管理者,藍頓·布倫特將軍的客人。
從第一次見到藍頓·布倫特將軍,沈凌就非常害怕這位不苟言笑的大人。可他很喜歡藍頓·布倫特將軍的長子,據說和他一樣是普通人類的尼古拉斯·布倫特。
這兩個月來,尼古拉斯對他非常親切,一點都沒有作為一位星將長子的架子,帶著他遊覽了這顆星球所有著名的景點,吃了很多沈凌以前從未吃過的精美食物,甚至還教會了他如何駕駛懸浮車。
在幾乎與世隔離的D13星球長大的沈凌,從未想過忽然有人對自己這麼好很有可能是帶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只知道,這個人對他好,所以他想要報答他。
布倫特家的僕人告訴沈凌,他以後可能成為尼古拉斯少爺的僕人,或者被送去軍隊進行訓練后成為尼古拉斯少爺的侍衛。他很喜歡這個建議,當時,他甚至認為將自己卑微的生命奉獻給尼古拉斯少爺都可以。
直到他知道了所有的事實,知道了原來他們將他帶回來,如此照顧他,不過是為了他胸膛裡面的那顆可以讓尼古拉斯成為獸人的人魚心臟。
這個針對自己的陰謀讓沈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噁心,當即他就決定逃走。人魚血脈的蘇醒讓他的體力和精神力都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於是他輕而易舉逃離了布倫特將軍的府邸,並且偷到了一部屬於尼古拉斯少爺的雷馳530懸浮車。
回憶結束,沈凌的思緒又回到了半空中的行車道上。
他的駕駛技術很不好,但變身成為人魚之後,突然獲得的某種強大的力量,讓他幾乎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著現在駕駛的這部懸浮車。
只是這種控制對他那種奇妙力量的消耗卻過於巨大,細密的汗珠從他的額上滲出。他分神看了一眼車窗右下角的虛擬屏幕,他看到了緊追在他身後的那輛懸浮車上的駕駛者,金髮的年輕男人,那張他熟悉的臉上應該是要掛著溫柔的微笑的,此刻卻帶著狠戾殘忍的神情。
沈凌咬緊牙關,繼續提升速度。
他根本沒有希望逃走,瑪爾斯星球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藍頓將軍的勢力範圍,除非他能夠在今天之內離開這座星球,否則,無論他變成人魚之後擁有了什麼樣的力量他還是會被藍頓將軍抓回去。
他知道這一點,可他沒有時間悲傷絕望。他不想死,更不想將自己的心臟交出去,他要活下去!
空中傳來了警笛鳴叫的聲音,在沈凌所乘坐的懸浮車後上方不知不覺出現了數十輛警用懸浮車和五駕警用小型機甲。
車前窗上,攝影鏡頭已經捕捉到了那些警用車輛和機甲聚集的畫面。沈凌明白他要被抓住了,可即使無法逃脫,他也絕對不要將自己的心臟奉獻給別人做嫁衣,更不希望讓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用自己的屍體去做什麼亂七八糟的研究。
他將精神力量高度集中到一點,試圖摧毀懸浮車的能源系統……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所有人看到的只有,那輛高級的黑色雷馳牌懸浮車變成了一團火球,在空中肆意燃燒,如同最美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