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鳳凰神鳥

狼群最為迅速，已朝小白虎撲咬過來，小白虎並不示弱，在十幾頭叢林狼之間周旋仍舊遊刃有餘。可是當巨彪、虎鱷、毒蛇、金錢花豹一齊攻上來的時候，小白虎光是躲閃和保護背上的沈凌就顯得十分吃力。

沈凌嚇得六魂無主，只能更用力地抱緊小白虎的脖頸，閉緊雙眼，不去直視那些可怕的凶獸，也不去在意耳邊迴響的獸吼鳥嘶以及縈繞在他鼻翼間的腥臭氣息。

眾凶獸和眾猛禽正快速朝著這邊的小戰場氣勢洶洶地衝來，眼見著此地就要變成一片屍橫片野、血流成河，更為可怕的修羅場。這時，從石崖之上的石洞裡面，清麗悠長的鳳鳴將所有的聲音都壓倒，在山林之間久久縈繞。

所有的猛獸凶禽都在這聲鳳鳴中頓住了，他們駐足抬首朝石崖之上石洞的方向望去，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獸眸中，有懼意，有敬仰，但更多的卻是貪婪和渴望。

在這聲鳳鳴結束的時候，異獸瘋狂地湧向了石崖之上的石洞。

沒有人再關注沈凌和小白虎，這些異獸們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不要命一般沖向石洞。其中爭奪、撕咬自然無法避免，成片的凶禽、猛獸屍體從天空或是石崖之上直直墜落。

忽然，從石洞中爆出一片橙黃色的光芒，將撲在洞口黑壓壓的一群玄鷹硬生生地逼退了百餘米。

隨著夕陽西下，天色漸黑，這一片橙黃的光芒將逐漸被黑暗吞噬的山谷照耀得恍若白晝。

一隻全身如同一團燃燒火焰的鳳凰鳥從這片光芒中倨傲地飛翔而出，翱翔天際，宛若神祗。寬廣的火焰雙翅遮蔽了石崖之上的天空，熊熊燃燒的火焰灼痛了一大片凶獸猛禽的雙瞳，一時之間，哀嚎遍野。

沈凌捂住雙眼轉頭躲避火焰強光的直射，小白虎比他更早一步趴在地上，腦袋埋進了鬆軟的土壤裡面。

「唧——」

又一聲鳳鳴，即使是沈凌這樣的人類，都能聽出鳳凰鳥的聲音中飽含的怒意。

此時，異獸森林不遠處的萊納斯河小鎮上。

村民在獸潮爆發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地震一樣的強烈震動，他們急沖沖地從房子裡面跑出來，還未跑出多遠，遠處異獸森林中的那一聲鳳鳴就讓眾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

男人們保護著自己的妻兒，小孩和膽怯的少女哭成一片。弱小的異獸和普通的野獸從森林中傾巢而出，慌不擇路，甚至有一部分跑進了這片人類的領地。

「是鳳凰鳥的叫聲？！」

「不，那是獸神大人的聲音，獸神大人發怒了！」

「難道有誰觸怒了獸神大人？」

「一定是那些貪婪的異鄉人！那些異鄉人進入森林獵捕異獸，被獸神大人發現了！」

「獸神大人息怒——」

「息怒——」

鳳凰鳥並沒有半分息怒的意思，它身上的火焰越熾越盛。示威一般地從眾獸之間掠過，所到之處，燃起星火一片。

紛涌到這裡的異獸已有部分轉身逃回密林之中，群鳥見了百鳥之王更是懼意叢生，紛至離去。唯獨百來頭最為強悍的異獸仍舊對鳳凰鳥虎視眈眈。

沈凌拍拍小白虎的側背，貼著它的脖子顫聲提議道：「我……我們也走吧，這裡太恐怖了。」

小白虎的耳朵動了動，還是把腦袋埋在土裡，沒有動靜。

沈凌害怕獨自離開會被哪頭異獸給抓住當晚餐吃了，只好抱著小白虎繼續等待。

那些不肯離去的異獸在血紅溪流附近徘徊，絲毫不畏懼灼熱的火焰，警惕地瞪視著鳳凰鳥。鳳凰鳥飛至高空，高仰修長的蛇頸，一團燃燒的火焰在它金剛石一般堅硬的鳳喙之中越滾越大。

然後那團火焰被鳳凰鳥吐出，朝著溪流附近異獸聚集最密的地方落去。

群獸慌亂躲開，那團火焰砸落在溪流之上，竟將血紅的溪水點燃，詭異駭人的血紅火焰「轟」地一聲燃起，將這石崖之下映照得如同地獄幽冥。

鳳凰鳥的威懾讓越來越多的異獸選擇離去，剩下的幾隻強悍的異獸也在權衡過後，隱入了密林之中。

「唧——」

悠長的鳳鳴在密林之中再次縈繞，這是來自這座森林最強者的警告。

這時，小白虎終於將腦袋從泥土之中拔出，朝著鳳凰鳥高高仰首，像是為鳳鳴伴奏一般，發出氣勢磅礴的長嘯。

沈凌的面色再次慘白，如果可以，他真想死死捂住小白虎的嘴巴，讓它不要發出一點聲音。為什麼小白虎總是要在這種時候出聲引起其他異獸的注意呢？生怕這些異獸不發現他們把他們吃了嗎？又或許……

沈凌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小白虎長嘯就是為了引鳳凰鳥出來？

沈凌抬頭望向那鳳凰鳥，鳳凰鳥身上的火焰依舊，卻不再刺眼，俯身朝著他和小白虎的方向飛來。

炙熱的氣流迎面撲來，驚得沈凌從小白虎的背上摔落在地上。

鳳凰鳥落在小白虎和沈凌的身前，拖曳著光輝搖曳的長尾，收起紅霞流轉的雙翅，他微微垂首，一雙幽碧眼瞳傲然俯視坐在地上的沈凌。

「人魚崽子。」清麗空靈的男聲在沈凌耳邊響起，沈凌驚訝地瞪大眼睛，眼前的鳳凰鳥鳳喙明明未動，可他卻能立刻反應過來，是他在和自己說話。

「怎麼嚇怕了？既然覺醒了人魚之魂，膽子就這麼點大？」

「你……你是在跟我說話？」

「你以為這座森林還有幾隻人魚崽子？」

「我真的是人……人魚？」

「哦？」鳳凰鳥微微側首，「你連自己是一隻人魚崽子都不知道？」

「我……」沈凌一時之間迷茫了，難道那個夢真的不只是夢嗎？

鳳凰鳥碧色眼瞳深深地盯著沈凌，青光閃爍間，鳳凰鳥已看出沈凌的本質。「一隻雜種的人魚，竟然能在這麼小就覺醒人魚之魂，真不愧是傳說之中眾神最寵愛的種族。」感嘆著，鳳凰鳥側頭看向了小白虎。

小白虎注意到鳳凰鳥的視線，仰首挺胸，邀功一般「嗷吼」叫了一聲。

鳳凰鳥對著小白虎倨傲地微微頷首，他敏銳地聽到附近有異獸靠近的聲響，警告性地長鳴一聲，忽地騰起，修長的鳳尾在泥地上掃過，帶起火星四溢、金光閃耀。他伸出尖銳的利爪分別攫住了沈凌和小白虎，烈焰雙翅伸展，只一會的功夫就飛上了半空之中。

「啊——」沈凌忽然被抓起騰空，驚地一聲尖叫。而小白虎倒像是已經習慣了鳳凰鳥的動作，優哉游哉地在垂下四肢，俯瞰林間。

鳳凰鳥帶著沈凌和小白虎朝石崖高處的山洞飛去。還沒有進入石崖內部，沈凌就聽到了淙淙流水的聲音，當他抬頭看到眼前的一切時，他還以為自己是闖進了一片星辰之中。

石崖之內是一片別有洞天的小天地，這裡幾乎有一個大型廣場那麼寬廣，崖壁上爬滿青黑的藤蔓植物，植物周邊的空隙間綴滿星星點點的五色幽光。石崖最內側，瀑布從石崖頂端飛瀉而下，落在一片幽幽的暗湖之中，濺起水霧蒙蒙。

沈凌能感覺到，那股溢滿整座森林的強大能量，就是從那暗湖之中發散出來。如果不是那暗湖本身具有強大的能量，那就是在暗湖之下，藏著某種強大的物質。

鳳凰鳥帶著沈凌和小白虎降落在暗湖邊的空地上，一落到地上，鳳凰鳥就像是被抽盡了全身的力氣，「砰」地一聲倒在地上。然後在沈凌和小白虎驚訝的目光下，他身上的火焰光華迅速地在黑暗中湮滅，身形也不斷縮小，直至最後變成了一隻只有一人高，渾身焦黑的烏鳥。

「嗷吼！」小白虎焦急地跑到烏鳥身旁，不住舔舐著烏鳥的羽毛。

「人魚崽子，你快過來，到我身邊來。」烏鳥那雙仍然是鳳凰形態時的幽碧色獸眸望向了沈凌，他沒有起身，好像就連起身的力氣都已經被耗盡。等沈凌靠近，他才幽幽說道，「我的壽命將盡，自從一年前的涅槃失敗，我就沒有辦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再次進行涅槃。」那雙幽碧色的雙眸暗了暗，頓了一刻后，他紆尊降貴地繼續說道，「人魚崽子，只要你願意在你壽命終了前助我再次涅槃，我願意自降身份成為你的本命魂獸，你意下如何？」

烏鳥的一番話說得沈凌雲里霧裡，他既聽不懂烏鳥所說的涅槃是什麼意思，也不懂他說的本命魂獸代表什麼。但是一隻尊貴如鳳凰的神鳥在一瞬間變成了他眼前這個落魄的樣子，沈凌隱隱覺得，他要求自己做的一定是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於是他後退兩步，不住搖頭。

「不、我不要。」他害怕地說道，「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但是我不要。」

烏鳥原本以為自己說出那麼一番紆尊降貴、捨身取義的話后，但凡是個人魚、不，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會高興地馬上感激涕零地向他跪拜行五體投地之禮了，可他沒想到眼前這隻毛都沒長齊的人魚，竟然敢拒絕他！

身為南宿星異獸森林的守護聖獸，若不是一年前的那場涅槃出了差錯。他又在此地苦等一年，直到如今精氣神都消耗得差不多，再不進行涅槃就會真的走向死亡，他還是沒能等到一個擁有魂力的強者，不然他又何必去求這麼一隻連自己是個人魚都搞不清楚的人魚崽子。

烏鳥氣得冷哼一聲：「不知好歹的人魚崽子！你知道你拒絕的是什麼嗎？幾千年來，多少魂力強大的人魚、異能者、魂獸師來這裡哭著喊著求著想要收服我為本命魂獸，都被我一翅膀煽出異獸森林了。今天我自降身份，主動要求成為你的本命魂獸，你……你竟然敢拒絕我！」大概是從來沒受到過這樣的侮辱，烏鳥到最後，竟然氣得說不出話來。

被烏鳥一通責罵，沈凌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但又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他不想要烏鳥做他的什麼本命什麼的東西就是不想要，就算這隻烏鳥本體是只鳳凰，可他也不能這麼強迫人的！

沈凌性子是軟，但倔強起來就像是一頭牛，怎麼都拉不回。他撅起嘴巴，撇頭看著地面，一副說不要打死我我都不要的樣子。

烏鳥氣得想吐血，如果不是之前在外面裝B把最後的氣力用完了，他真想爬起來給沈凌揍一頓。這世上怎麼還有蠢成這個樣子的人魚？跪著求他把寶貝放在他面前，他竟然還不想要？

有一隻鳳凰神鳥成為本命魂獸，等這隻小人魚長大，人魚血脈徹底覺醒，再倚靠著他的力量，就算是在東、南、西、北四顆星球的異獸森林之間橫著走，那也是絕對沒有哪只異獸敢不長眼找他麻煩的，更別提那些弱小的獸人和更為弱小的人類了。就連其他幾顆星球的守護聖獸，也絕對不敢輕視一隻擁有鳳凰鳥作為本命魂獸的人魚。

可……可是人家不要呀！

烏鳥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決定對沈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你可知道，我是這座森林的守護聖獸，如果我身死於此，我的獸威就會消失。這石崖之內就會被森林中其他異獸霸佔。到時候，百獸為了爭奪石崖之中的能量，絕對會拼個你死我活。只要我的魂活著，這石崖對這座森林就仍舊是一種威懾。」他詢問性地看向沈凌，「你也不希望這座異獸森林發生獸群暴/亂，變成人間煉獄吧？」

沈凌疑惑地皺起眉頭，沉思半響后，鄭重地回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可是有好東西，你為什麼要霸佔著不和大家分享呢？」沈凌之前就在想了，鳳凰還真是小氣，石崖裡面這麼美麗，這股讓人身心舒暢的能量又這麼充沛，為什麼他不願意和別人分享，而要獨佔，說白了，就是小氣。

烏鳥再次感到了氣血上涌，一口老血梗在喉間的痛苦感覺。

哼，等他成功誘騙了這隻小人魚，和他的人魚魂魄化為一體，以後有的是機會教訓他！

他眯起幽碧的眼瞳，凝神思忖。

這隻小人魚身上穿著粗糙的麻衣，皮膚因為常年曝晒而黝黑髮亮。經過剛剛那一番詢問，他也發現，小人魚的腦子裡面空空如也，想必沒有讀過什麼書。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在覺醒了人魚之魂后，竟然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應該是從小就被附近的野人當成普通小孩養大的。

已經活了上千年，遊走過無數星球，對人魚這個種族又無比熟悉的他，自然知道，人魚作為神的寵兒，天生就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有時候強大並不代表是好的，過於強大的生物種群最終都會走向滅亡。就像人魚這種日益銳減的生物，到近百年來，幾乎消聲覓跡。而人魚是群居生物，任何一條人魚從出生的那一刻起，都是從骨子裡就渴望著自己同伴的。

既然如此。

烏鳥拋下了自己最大的誘餌。「如果你願意答應我，讓我成為你的本命魂獸，我就告訴你關於你的人魚族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