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魂體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天際。

隨後，傾盆大雨在這座異世的森林中落下。

沒人知道，這一天在這座森林中同時出現了這個世界的兩位最為著名的神祗。

羽神和海神。

七神之戰後，羽神無疑已經成為了神域最強大的神祗。他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神域的每個世界都有光明神殿，每個光明神殿都有他數以千計的信徒。神域的人們就算忘記任何一位神祗都不會忘記他，他的存在滲入了神域人們生活的每個角落。

與張揚的羽神不同，海神代言人的名字在神域的各個角落被人傳頌，每天都有人在神殿中頂禮膜拜，為他的代言人阿西娜吟唱讚美的詩歌。然而他，真正的神祗，在他的名字在成為禁忌的幾千年後，他的存在都已經被人遺忘。

就算世人都將海神忘記，羽神也不會忘記他，甚至這位被讚譽為最強大神祗的羽神對海神極為忌諱。

海神的能力絕對比不上他，兩人進行一對一的對戰的話，他的勝率也更高。可羽神知道海神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瘋子。

這位深居簡出的神祗，其實並未參加曾經的七神之戰——這也是羽神一直以來最為慶幸的事情。

海神與魔神是七神之中關係最好的兩位神祗，當年七神關係尚未破裂之時，獸人神開玩笑稱兩人是愛侶。魔神雖極力否認，但海神卻未否認，只是極其符合他性格的淡然一笑揭過。

如果當年海神參戰，毋庸置疑，最後的勝利絕對會屬於魔神主導的那一方。畢竟當年沒有海神的參戰，兩方的戰役也一度陷入僵持。

所以說，海神的未參戰間接導致了魔神主導的那一方的失敗。

然而他未參戰的原因，也極為簡單，只是因為當年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場在後世被稱之為毀滅之戰的七神之戰。

海神是個瘋子，為了證明他的在神域之外的八個世界還存在著無數其他世界的想法。他將自己關在一座上古神祗遺留下來的遺迹裡面，沒日沒夜地鑽研。

當他終於找到穿越時空的方法，並從遺迹中出來的時候，神域已經變了一個樣子。當然，海神在戰爭之間一直未從遺迹出來，這其中也有羽神的手筆，這些暫且不論。

七神之戰結束，魔神、獸人神和龍神三位神祗隕落。

未參與這場戰役導致自己最在乎的友人死去，這對像是海神這樣高傲的人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羽神也做好了會被海神報復的準備。可是那之後，海神並未報復他，反而更加不參與神域事物，還讓他的侍女阿西娜直接成為了他的代言人，自己徹底隔絕在了人世之外。

在這座神域第四世界海洋之城的上空，身披和陽光一樣耀眼金色長袍的俊美男子微微蹙起眉頭。

七神之戰的幾百年後，神域忽然流傳出一則預言——「魔神將會重生，人魚和赤龍將會誕下神之子。」

起先羽神並未在意這一則預言，可當他知道海神竟然將他的子民四散到其他的世界去尋找預言當中的赤龍時，他才發覺到了不對勁。

海神是個瘋子，可他絕對不會花費如此之大的力氣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算只是撕裂時空送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就極為困難，海神竟然能夠源源不斷地將他的子民送到其他世界，這種強大到讓人害怕的力量，深深地震撼到了羽神。然而他會做這件事的深意更讓羽神在意。

羽神並不想和海神作對，他對海神懷抱著某種並不多，但極其隱晦的好感。可是如果海神一定要讓他最為憎惡的那個男人重生，他也絕不會允許。

就算只是個看起來可笑的預言，他也絕對要將所有可能性消滅！

俊美的男子化作一團流光飛入森林，只一靠近，他便察覺到了海神的蹤跡。

他已經來這裡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座森林裡有他的禁制，他肯定已經派了人全天候地盯著已經成為整個神域焦點的人魚和赤龍。

羽神循著蹤跡進入了沈凌和路德維希藏身的山洞。

進入山洞，糜爛的石楠花的味道刺激到了羽神。他皺起鼻子，一揮手讓灰暗的整個山洞亮堂了起來。

山洞並不大，一條佔據了山洞三分之二位置的赤龍捲著一隻光/裸的人魚沉沉地睡著了。在人魚身上的那些痕迹以及空氣中使他厭惡的味道，已經讓羽神明白了這幾天在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樣激烈的事情。

種子已經播下，接下來是要收穫了嗎？

羽神冷冷一笑，伸手要將小人魚擒來直接捏死。

不管他想用什麼方法讓那個人重生，他都絕不允許。

正在這時，一股阻力出現，小人魚飛出了赤龍的圈抱，卻並未飛向羽神，而是朝與他相反的另外一個方向飛去。

山洞更為黑暗的深處，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只是隱約看上去，便知道是一位身著長袍，身材修長的男子。小人魚飛到他身邊便變成了巴掌大的一個小娃娃，他將小人魚收入懷中，在黑暗中冷冷地瞪視了羽神一眼，轉身離去。

羽神因為那一雙湛藍冷漠的眼睛怔愣了片刻，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咬牙追趕。

……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凌從噩夢中醒轉了過來，他還在路德維希的身邊。依偎在他的懷中，這讓他倍感安心。剛才他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噩夢，他被迫和路德維希分開，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異世界裡面飄蕩，既無法回去，又找不到自己的愛人，這種可怕的感覺到現在還讓他心悸不已。

幸好一切都只是夢。

沈凌伸手去撫摸路德維希的龍鱗，當他的手穿過路德維希的身體時，他看著自己顏色淺到虛渺的手愣了好久。這種顏色他最熟悉不過了，這是魂體的顏色。

他著急地再次嘗試去觸碰路德維希，可是每一次的觸碰都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跳起來，低頭查看自己的身體。他的身上一絲不掛，雙腿部分變成了魚尾。身體每一處顏色都幾近透明，更是說明了他此時的情況。

他嘗試去呼喚鳳凰和灰，沒有得到回應。

半晌后，他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變成了魂體這一事實。

既然他已經變成了魂體，那他的身體去了哪裡？

沈凌在山洞裡裡外外找了幾遍，都沒看到自己的身體。他心中的疑惑更甚，於是走到山洞外面查看。

走到山洞口，沈凌被此刻山洞外面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

他記得他們來時，這裡是一片森林。不大，但也不小。可此時，哪裡還有什麼森林。山洞的外面變成了一片廢墟，隨處可見的蒼天大樹，此刻只是一片枯萎焦黑的死樹樹榦。

森林的各處都被毀滅成了灰燼，惟獨他和路德維希棲身的洞穴，像是被誰刻意保護了，並未被毀去，此時在這片成為廢墟的森林之中，反而顯得格外突兀了。

沈凌心中不斷回閃著各種可能。

即使神域當中的那些強者和他曾經在新銀河帝國見過的強者要強上幾個等級，可是要造成這樣的毀滅，除非是成千的強者同時在此發大招。

但是這又是個不可能的命題，那些強者也不會吃飽了沒事做，幹嘛要在這裡發大招。就算是想來圍捕他和路德維希，也不至於毀滅了其他地方，惟獨他們的山洞被保留了下來。

而且……他的身體到底去了哪個地方。

沈凌停止猜想，回到了還在沉睡的路德維希的身邊。

看著沉沉睡去的路德維希，沈凌心中充滿了憂慮。

自從他和路德維希重逢，他就發現路德維希變得特別敏感。平時兩個人在一起還好，可他有事要離開的時候，路德維希就會表現出強烈的不安和暴躁。

沈凌知道這是因為當初的打擊對路德維希來說實在是太大了。沈凌的神經也時常繃緊，不敢離開他太久。現在自己變成這個樣子，路德維希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就算他在路德維希的身邊，路德維希也感覺不到。

他不敢想象當路德維希醒過來，發現自己不見了會變成什麼樣子。

此時的他倒是希望路德維希一醒過來就能像之前一樣將自己遺忘，他寧可路德維希忘記自己，也不希望路德維希會因為自己而悲傷瘋狂。

更何況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這個情況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有死。沒有見到自己的屍體，沈凌始終不願意相信自己已經死去，但是他已經變成了魂體又是不爭的事實。

以前總是看著別人的魂體，今天自己卻變成了魂體，沈凌不由露出了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