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嬴夭扔過來的劍,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敲擊聲,仰陵容的手指綳得緊緊的。
在這個練武場里,上一次跟嬴夭打,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很友好的叫做切磋。而在一起之後,為了上下所發生的打架,這是一種情趣。現在,這個人不是跟他切磋,也不是跟他*玩笑。
仰陵容撿起劍,在手裡掂了掂,平靜說道:「我不認為你能打的過我。」他練武二十多年,從不間斷,進入軍中后,使用冷兵器多過槍支,他所修習的,除了贏家所傳的幾部武經,還師從軍中幾名武術大家。
認真打起來,嬴夭的拳腳功夫和就算這幾日訓練有成,在他手下過十招的可能為零。
所以這幾句話,他說的是實話,而在嬴夭聽來,更似諷刺。
嬴夭抖了手腕,說道:「認真打了才知道!」末世二十年,雖然手上的爪子鋒利無比,但是他更習慣,控制空間凝聚,劈砍砸刺!就像是拍板磚,所以這根比較有重量的棍子,用著比較順手。
「好。」仰陵容微笑。
下一秒揮劍沖了上去——
砰地一聲巨響,嬴夭躺在地上腦袋懵了,還沒經過末世進化的仰陵容速度怎麼這麼快?!
「認真愛我!」仰陵容跪在嬴夭腰間,眼裡倒映著嬴夭震驚惱怒的表情,俯身下身命令。
嬴夭冷笑,鬆開沒派上用場的棍子,手指成爪收緊,幾聲輕微撕裂聲,嬴夭聞到了讓他十分熟悉的血腥味。
插在嬴夭耳邊的劍,無力的落在地上,氣氛在這一刻凝滯。
仰陵容死死的盯著他的左手,在那修長的手指上,青色的鱗片若隱若現,「你做了什麼?」仰陵容抓住自己鮮血直流的手腕。
一股恐慌的情緒侵襲入他的心——那個名為「進化」的物質、他突然變強的五感,還有嬴夭手指上的變化,在沒有觸碰到他的情況下,弄傷了他的手腕。
「這個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平時說話語調起伏細微嗎,情緒內斂的人,突然變得情緒外露,驚恐的大喊,毫不掩飾的擔心,這些讓嬴夭有些迷茫,這樣的關心,還是屬於他的嗎?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化,你覺得我可能會告訴你?」嬴夭甩甩仍然很暈的腦袋,用膝蓋頂仰陵容的腰——坐在我腰上,你很爽嗎!
可惜仰陵容沒有收到他的意見,甚至也忘記了自己手上的傷,問:「你這幾天的反常是因為這個?」
嬴夭終於忍不住怒吼:「難道你不反常?你很重你知道嗎?」讓他忍無可忍的是,仰陵容竟然俯身跟他額頭對額頭,聲音放柔:「你放心,你不是一個人。」
這種情話你跟魏望說去!
「這種變化你不用緊張,你瘦了好多。」
「仰陵容,你不正常——」
下午的陽光很好,劉媽把曬的東西翻過來完后,看看天色,覺得該去做飯了,聽到後面傳來的怒吼,她笑眯眯的想:果然外面的傳言十有□□不可信的,看這兩小子,感情還是那麼好。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也有些累了,練武場里怒張的氛圍安靜下來。
仰陵容拿嬴夭練功服上的腰帶隨便的纏好傷口,也平躺在嬴夭身邊,就像,他們年少時玩累了那樣,一起躺下仰望著屋頂。
「那是我的腰帶,你拿了我怎麼辦?神經病。」嬴夭有氣無力的諷刺他。
「你穿的這件練功服是我的。」
「哼。」
仰陵容把他冰涼的手放在手心溫暖:「我是認真的。」
嬴夭閉緊嘴巴,心裡冷笑,上一世,他怎麼不知道仰陵容對他那麼深情?
「答應我,夭夭。」
仰陵容靠近。
嬴夭扭開頭。
「別鬧了,滾!」
「下一次,不要踏進來。」
仰陵容渾身僵住,半響拖著身體爬起來,走到門口回身,不容拒絕道:「明天我出任務,回來我再找你。」然後毅然轉身。
半響,嬴夭嗤笑了一聲,閉上眼晴。
仰陵容帶著傷走出贏宅,,開車走遠后,轉角里伸出一個頭,濃眉大眼,是林旭。
他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回頭詫異道:「唉,我說,我們是來找頭吧?」
他身後有一個斯文溫和的聲音回道:「嗯,是的,我們來找大校商量任務的事情。」溫和的聲音話落,便有一名娃娃臉青年也跟著露出頭,確認沒有什麼情況后,站到了路口。
林旭拍手掌:「對啊,那我們躲什麼?」
娃娃臉訝異說道:「不是你看到什麼情況要躲的?」
林旭看向身姿瀟曬,背靠著牆壁吞雲吐霧的汪欒,憤怒的扭眉,「是他拉著我......」娃娃臉也看著汪欒,回應林旭道:「你拉著我.....」
汪欒斜睨了他們一眼,嘆息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不知道跟頭說什麼?」那眼神分明是說:瞧你們傻的。
林旭鬱悶的用巴掌揉揉自己短短的頭髮,因為太用力,聲音有點大,其實他這巴掌,是預備著甩汪欒臉上的,可是看看汪欒拿在手上的打火機,就作罷。
而娃娃臉青年一臉溫柔的看了一眼汪欒,遺憾道:「我竟然不知道,平時吹牛和大校不相上下的你,竟然會這麼怕大校,可見你實際比大校差遠了,回去我給你制定個訓練計劃。」
汪欒一口氣順不上來,翻了個白眼。
林旭哈哈立即哈哈笑著對青年伸出大拇指,贊同道:「安然你說的沒有錯,應該在訓練計劃裡邊,多加幾組蛙跳。」
「你別多嘴!」汪欒最是討厭蛙跳,那模樣最傻。
安然笑眯眯的點頭,看了看手上的表,道:「既然沒什麼問題,該去見大校了。」
「說完事情,剛好可以吃飯。」林旭跟著邁出步伐。
「你們先去。」汪欒原地不動道。
安然訝異的看著他,林旭則問:「你要去做什麼?」
汪欒沒直接回答,而是用眼神看了一眼贏宅的大門,這下林旭完全理解了,安然則一副早就猜到的淡然微笑的表情。
「還是你多操心。」林旭拍拍他肩膀揶揄。
汪欒笑笑,等他走後,他站在原來的位置,直到把嘴裡的這根煙抽完,才邁開步伐,推開贏宅的門。
他沒想到,嬴夭這幾天,會是回到這裡住。
「誰呀?」劉媽拿著勺子從廚房出來,這裡他來過,跟劉媽也認識,劉媽見到是他,點了點頭,「是汪欒少爺啊,有段日子沒見了,也是來找小少爺嗎?小少爺和容少爺在裡邊玩。」她還不知道仰陵容已經走了。
「是啊,劉媽,我來看看阿夭的。」汪欒露出專門對付老人的乖巧爽朗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劉媽在他的身影消失后,還搖頭在心裡滿足的想道:都是不錯的孩子,多來看看好。
多來看看,這個老宅子,也多幾分熱鬧人氣。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嬴夭猛地睜開眼晴,大聲說道:「我說了,滾!」
來人目光落在他露出來的漂亮鎖骨,然後移開,語氣輕鬆玩笑道:「我不是丸子,也團不成丸子,這個可滾不了,要不阿夭你給示範一個?」說話中,他脫下外套,披在嬴夭身上。
他看到,嬴夭的眼框是微紅的。
「是你?」嬴夭沒有拒絕他的衣服,坐起身剛好幫他遮住露出的胸口。
「是我,」汪欒坐到他身邊,「前幾天才見過,現在做出這副差點不認識的樣子,阿夭,還做不做朋友了?」
「汪欒,」嬴夭記起這個,這幾天,老是被他拒絕電話的名字,「你來做什麼?」
「我們前幾天還約著喝酒呢,現在這麼生分?」汪欒摸摸鼻子,一點也沒有為嬴夭的冷硬退縮,當然,他理解,畢竟是心情不好的人。「這幾天聯繫不到你,我來看看。」
「看我笑話?」嬴夭聲音更冷。
汪欒為此認真道:「這我還真沒看到哪裡好笑。」
「我買兇要把魏望撞死的事,你應該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一個,怎麼,不是覺得我惡毒兇殘,草芥人命?」
汪欒聞言,頓時為自己突然心軟的行為懊悔。
「其實,」他停頓了下,「我不覺得所有的責任在你,畢竟是魏望有心挑釁算計,阿夭。」
「你知道?」嬴夭驚奇了。
汪欒表情有點遲疑:「......在醫院聽到的......」
那你上一世可沒有跟我說,嬴夭心想,完全沒有想到汪欒所謂的聽到,是從他電話刺激魏望的那一次聽到的。
「你跟仰陵容說了?」要不這人怎麼那麼不正常!
汪欒完全是被逼著回答了,他無奈道:「沒有,這件事沒有證據,我嘴碎,他還不一定相信,他今天剛去看了魏望,答應魏望任務回來后,陪魏望復健。」
嬴夭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汪欒,意思是,你又知道?
汪欒摸出手機,打開微博,把魏希轉發的那條微博翻給嬴夭看,「這裡看到的。」微博里說今天去醫院看望弟弟,見到了容少,容少為弟弟削了一籃子蘋果,技術很好,皮一條也沒有斷,弟弟笑得很開心,估計弟弟的腿傷很快能離開病床,後期復健容少還會陪著。後面加上一個祝福,加上拍的蘋果和魏望甜蜜笑著的圖片。
這條信息,只開放給圈子裡的人看。
「魏望復健的時間,大概是我們這次任務回來......」汪欒見到嬴夭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慢慢的有點小心翼翼。
「呵。」把手機扔回去給汪欒,嬴夭滿是諷刺,就在不久前,這人還說任務回來就找他,「你們任務是什麼時候?」
「明天出發,所以我今天來看看你,上次約定的喝酒,就只能等回來了。」汪欒話落,就看見嬴夭徑自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朝外走去。
望著嬴夭修長默然的背影,汪欒自我嘲笑了一句:還真是不受歡迎啊,被主人丟下了。
而嬴夭,越走越憤怒,越走越怨恨!
見了魏望才來看他,跟他發神經說重新開始!
任務,任務,呵呵,任務回來后陪魏望復健!任務回來后找他!
過往的記憶越來越清晰。
他始終記得他和仰陵容關係變質的那一晚,也是發生在仰陵容任務結束后的生日上。他喝醉了,所以喜歡女人的他,才會和仰陵容發生了關係,但是仰陵容醉得可沒有他厲害,最後一步的時候,他有過拒絕,但是仰陵容沒有停下。
醒來他是快要氣瘋了的,最後接受,不是因為他開始喜歡男人了,而是因為,這個人是仰陵容。
但即使是接受了,這件事還是在他心裡存下了芥蒂,當幾個長相性子他喜歡,甚至暗戀過的女人出現在他面前,是男人,都會心思浮動。第一次出軌是什麼時候,他忘記了,隱約記得是被那個女人下藥了。
仰陵容知道后,沒有責備他,轉身把那個女人扔到了國外。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一年一次,第五次是最後一次了,這一次,他面對的是仰陵容的前未婚妻,騙過他害過他並且是他深愛過的女人,這一次,仰陵容前所未有的爆發,他們分開了,雖然,他並沒有和這個女人上過床。
女人說,知道我為什麼能爬回來找你嗎?他為了你把我家從頭擼到尾了,我讓你離開他,當做是報仇了,別陰著臉,嫌疑人你慢慢找。
知道是被人設計,他一次又一次的去追回仰陵容,一次一次沒有結果,嫌疑人也找不到,於是在他的遷怒下,魏望就遭殃了。
周圍的人都說他濫情任性,借仰陵容的勢胡作非為,這時守候在仰陵容身邊,容貌性格皆優秀、身份相當的魏望就進入了這些人的眼。前世他離走H市的時候,還有人發信息對他說,這才是天生一對。
查找嫌疑人,也因此而中斷。
直到末世降臨后,他二次進化失敗,將要失去神智的那一瞬間,魏望借著治療之名在他耳邊說道,我第一次見到陵容就動心了,可你跟在仰陵容身邊讓我心煩,剛好,仰伯父覺得我不錯,軍政合作。
他恍然大悟,八年後恢復神智,卻是遲了,魏家,仰家,已經真的軍政合作了。
重新開始?重新來過?重新愛他?
別鬧了,這個笑話不好笑。
如今,這些仰陵容知不知道,也已經不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嬴夭徹底冷靜了下來。
「小少爺,快要吃飯了,你別出去了。」劉媽喊道。
嬴夭收回腳,應道:「好。」
腳下的門檻,再也沒有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