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汪欒分神的時間沒有很久，狂風摧殘下，第一根被壓斷的樹枝，就摔落在他面前，飛射的細小斷枝碎葉在狂風下威力大發，他的臉，被劃出細細的傷痕，幾乎同時，仰陵容一邊壓著他的頭，一邊往後邊退，仰陵容手上的力氣太大，讓他難受的扭了扭脖子，聯繫這幾天仰陵容不時針對他的某些行為，他想，仰陵容一定是在懷疑什麼了，或許，他的那點遮掩的很好的小心思被發現了？

「看。」

仰陵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然而他們都下意識的隨著仰陵容的動作，眯著眼睛抬頭看向樹枝斷裂后，頭頂露出的一片天空。

星光低垂的天空上，一隻巨鳥忽上忽下的盤旋，巨大的翅膀遮天蓋地，每扇動一下，就有一陣颶風形成。這些風有時大，有時小，好像是巨鳥不熟悉自己這份能力，正在適應練習。

意識到這點，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針對他們，緊接著驚呆的他們忍不住心裡瘋狂的吐糟，鳥長這麼大就已經夠逆天了，還能控制風？究竟還讓不讓人活了！

從任務開始進入這個地方，所發生的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沒有現在這麼震撼，被稱為華中屋脊的華中深林，在華夏的歷史上本來就是一個神秘傳奇的地方，任何詭異的事情，他們都能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然而能控制自然力量的巨鳥，這種東西，一向是只存在於神話或是網路小說裡邊。

那些流星帶來的「進化」有這麼厲害？

面對這些快速變異進化的動植物，人類自身又如何面對？或許，將來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個比預想中更為混亂的世界。

這一刻，朋友，家人，愛人，國家，保護與生存，熱血與理想等等所有的東西混亂的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最後不得不面對現實——怎麼從這個地方活著出去！

巨鳥在這個位置大概盤旋了五六分鐘，然後尖銳的戾叫了一聲，撲騰著巨大的翅膀飛走了，留下一片狼藉的森林。

驚懼的時候，時間都會感覺過得很慢，五六分鐘的時間，彷彿過了五六天。然而這群人的神經比較粗，恢復能力也比較強，巨鳥飛走後，他們歡快的從樹底下爬出來，趁著月光發現夥伴們的形象又狼狽了許多，連一向整齊的的大校帽子都歪了，各自都互相嘲笑了一下。

「有沒有被嚇尿的啊？」汪欒終於找到機會扭了扭自己快要被仰陵容壓斷的脖子，粗魯問道。

林旭第一個反駁：「那你尿了沒？」

安然笑道：「他估計是被嚇傻了，忘了反應被大校壓著脖子躲閃。」

汪欒立即喊道：「那是......」

仰陵容漆黑的眸子淡漠地看著他：「有意見？」好像是在威脅他？

「......賊疼。」汪欒憋出這麼一句后，揉著脖子呲牙，他終於確定，仰陵容這傢伙，真的是在暗中挾私報復，虧他這麼久才發現，他那差點被木刺刺到的屁股，他那差點被匕首射中的脖子，他差點被壓斷的脖子，還有之前任務中的種種，心中不是滋味。

其實汪欒想多了，仰陵容只是在報復他把那個無關的微博給嬴夭看，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或許，還有點不爽他能與嬴夭好好說話，他不是什麼斤斤計較的人，但是關於嬴夭的話，他不介意隨手小小的表示一下。

「疼也好過一張臉被刮破，不然你怎麼泡妞？」安然打趣他一聲，緊跟上仰陵容的腳步，接著林旭更是給他一個鬼臉，兩人引了個開頭，剩下的隊員，都大著膽子對他露出個笑話的表情。

打趣不成反被笑話，汪欒十分鬱悶。

接下來比較順利，他們在後半夜成功找到一個山洞，洞前是一處空地，不遠處則長著幾棵參天大樹，正好可以遮掩火光。

山洞裡除了遺留著一些燒火剩下的黑灰，仰陵容上前用匕首挖開看了一下，顏色陳舊，至少是三個月前留下的，有活動痕迹，說明有獵人或是山民來過，那麼他們應該是已經接近森林的外圍地帶了。

大家飛快的生火，吃東西后，開始輪流休息。

仰陵容是最後一個睡，因為累極了，汪欒來換班的時候，他也沒有移動位置，就洞口的火堆前靠著石壁閉上眼睛，於是在淺淺的睡眠中，總能聽的到夜晚風吹樹葉的聲音，還有林中那些悄然活動的細微聲響，最後，他做了一個，夢裡嬴夭隨意的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抱著枕頭，一手扒著他的手，憊懶的睜著眼睛看著他，用還沒睡醒的沙啞聲音跟他說：容容我愛你。

短短的一句話，讓他沉淪在夢裡無數次的重複。

直至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吹落在他臉上，將他驚醒，還好久回不過神，這個夢，是他和嬴夭關係變質后，一直都是抗拒，生氣，不甘心，不冷不熱的嬴夭第一次說愛他，彼時他剛從軍中回到嬴夭身邊，衣服還沒換下，聽到這聲，整個人都傻了，那種突然獲得了整個世界的幸福感來得太快不真實，以至於他有時候總會有些患得患失。

那沒有睡醒的樣子，軟軟的語氣，還有親密的靠近，每每想起，總會讓他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

「頭，下雪了。」汪欒見他身上快要全被雪花濕透了，還一副回不過神的樣子，立即伸出腳在其腿上蹬了幾下。

下雪了？仰陵容忽略汪欒有故意成分的那幾下，終於注意到被風緩緩吹入洞口的雪花，而身前的火堆，不知何時燒得比原先的旺了很多。他起身走出洞口，只見天還蒙蒙的，無數的雪花鉛色的雲層飄落。

「我記得昨天好似天氣還算不錯？」跟著走出洞口的汪欒哆嗦了一下說道，末了又忍不住問，「剛剛做了什麼好夢？任務的時候你會做夢我很驚奇。」若不是親眼看到仰陵容臉上那融化了平日冷靜神色的溫柔表情，他還真不相信。

仰陵容皺起眉頭：「你一直觀察我？」

汪欒噎住一下，說的好似他對他有什麼企圖一樣，「你就坐我前面夢到阿夭，我想看不到也不可能。」

仰陵容眉頭皺得更深了，連他夢到什麼都知道，他能說這個人也是想著嬴夭才會這麼下意識的認為他夢到的也是嬴夭？還是說汪欒很理解他？只是因為太了解他和嬴夭的關係？他仔細的觀察汪欒的神色，汪欒俊美的臉龐上滿是理所當然，沒有任何氣虛。

是他想太多了嗎？仰陵容移開目光，或許，只是因為汪欒也很關心嬴夭。

在他移開目光后，汪欒手不自覺的摸摸口袋，他想抽根煙，然後苦惱的發現煙早就丟了，他回頭，發現安然站在洞口，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看得他心裡毛毛的。

「竟然下雪了？」林旭突然走出來一個大嗓門驚訝道，和汪欒一樣，一走出來，身上就抖了一下，好冷。

他這一嗓門，所有人陸陸續續的都醒了，一走出來，個個都被凍得直哆嗦。

仰陵容估算了下，若是走出去，還有一大段路程，而看這雪的趨勢，估計一天就能覆蓋整個森林，大雪封山，保暖，食物都不夠，危險係數成倍升級。

「林旭，看下是否能搜索到信號，向基地求支援，直升機接應！」這個時候，不管什麼暴露不暴露了，多呆一會，危險就多幾分。

林旭得到命令，先是應了一聲，然後道：「昨晚我們試了，沒有信號。」他們從進入這片森林開始，通訊器一直是沒有信號的。

「再試試，或許天氣變了，磁場也不一樣了。」

在眾人的期待下，林旭和幾個警惕通訊技術的隊員，對著他們僅剩的通訊器鼓搗了起來，這邊試試，那邊試試。

大概半個小時后，終於不負苦心，小小的通訊器發出嘶嘶的噪音，「有信號了。」林旭幾人十分驚喜。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端的嬴夭坐在車頂，攏緊圍巾，聽到燕素心大喊：「有反應了，立即定位！」遙望著那片起伏的山巒，嬴夭細長的眼睛里劃過一絲期待和冷酷。

這邊，林旭發現信號接通后，第一時間就有信息發過來，立即遞給了仰陵容，仰陵容接過，看了一眼上面顯示密碼字元，看完后，他迅速的把信息刪掉，臉色很平靜，只是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眼睛裡邊的神色深沉無比。

「回復申請支援。」仰陵容把通訊器遞迴給林旭。

「有命令？」安然敏銳發現他情緒不是很愉快，便問道。

「不是，這麼久沒有回應，基地擔心失敗或是意外發的一些信息，還有研究院發來的一些警示，動植物變異開始增大，讓我們警惕。」仰陵容回道，他沒有說的是：後面這一條的信息還有一段內容，破譯后的大概意思是嬴夭曾雇傭傭兵前往南方邊界搜尋「進化」，目前已經帶人前往N市，還有針對魏家名下企業所施行的爆炸行為。署名是魏望所擁有的軍方編號。

雖然沒有說明嬴夭前往N市的具體目的是什麼，但是有嬴夭目的是「進化」的意思，若真是如此，那嬴夭想幹什麼？

「進化」有那麼重要？若是嬴夭的目的是「進化」，那現在「進化」在他手上，嬴夭難道要對付他嗎？魏望知道爆炸事件是嬴夭做，嬴夭是否是留下了證據？嬴夭現在面對的是什麼局面？他應該怎麼做？

仰陵容腦中一瞬間閃過很多念頭，想到後面，他的重點完全偏移到了怎麼保住嬴夭。發現這樣后，他心裡只是無奈，他已經習慣了在嬴夭闖禍的時候，不問緣由，第一時間保護嬴夭。就跟魏望被撞一樣，當時他還在任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汪欒過去幫忙遮掩痕迹，解決問題。

他心裡想這麼多，周圍的人卻是不知道，安然和汪欒看出一點，但也只是能看出他心裡起伏很大，而安然問了，聽他的回答，想到之前遇上的那些事情，也釋然了，他以為仰陵容是為了這些事情感到壓力。

唯有比較了解他的汪欒，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贏大爺，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人用軍方衛星發加密信息？難道把魏望砍了被抓住了？

雖然不是，但汪欒想的相差不遠。

支援信息成功發送后，他們大概的喝了點水和食物，繼續行進。

而嬴夭這邊，燕素心從車裡跳出來，朝嬴夭比了個OK的手勢，笑道：「可以去當土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