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初入靈界

靈界乃六界之一，又稱為修真界。靈界生靈皆有靈根，除人之外，還有靈獸靈草靈石之類。靈界中修行人自稱修士或修仙者，因修士極多，便有許多門派，各據一方，廣收弟子。

除修士外，更多的是靈根較差不適宜修仙的凡人，也如人界的凡人一般，耕織貿易，繁衍生息，與人界不同的就是，即使是在這些普通人的世界，修仙者的影響力也是超越了世俗權力和財富的。

天界與靈界極少有溝通，不似與人界溝通那般密切，此番玉帝與眾仙起意要探查靈界，乃是因靈界已有數萬年無生靈成仙飛升天宮，這在修仙者遍地的靈界來說，實是不大正常。

淺離此次的差使說來也簡單，不過是到靈界轉一轉，瞧瞧靈界修仙者們的現狀，回去好作個彙報，"順便"養好素宵的殘魂，想個辦法使她再得仙身。

依照眾仙友的推測，素宵此刻的一縷仙靈，頗似靈界修士在化神期肉身被毀后所余的靈身，到了靈界有靈氣滋養，便可不必困於鎖魂玉中，或許能用靈界功法重鑄肉身，一旦有了肉身，再修行成仙便不難了。

靈界修士修行分為鍊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洞玄、大乘、渡劫幾個步驟，渡劫後期悟得大道，功德圓滿，便可成就仙身，破開靈界飛升天宮。

淺離是仙身下界，素宵卻不是，若不能在此渡劫飛升，便回不了天宮。換句話說，她算是被流放到靈界了。

天仙破界而來，整個靈界天空都可見一道七彩霞光，只是那霞光落向何處，卻是無人知曉，甚至能認出這霞光乃是仙輝下降之人，也是寥寥無幾。

淺離降下之處，乃是一座極深極廣的山脈，神識略一掃過，千里青山沒有半點人煙，儘是些靈獸妖獸。

她將懷中鎖魂玉取出，探入一縷神識，喚了兩聲素宵。素宵沉默不應，她便說道:"靈界已到了，你此刻出來也無妨，此地靈氣濃郁，應是對你有益。"

素宵仍未應聲，只是依言離了棲身玉牌。淺離瞧著眼前半透明的人影，說來她已是百年未見素宵，此刻雖只見著個虛影，且還是背影，到底也是見了。

素宵背對著她，輕輕說道:"承蒙你親自送我來靈界，你還有天命在身，不必管我。"

淺離見她這般彆扭起來，不覺有些好笑，道:"我不管你，回頭你被靈獸吞了，我回去怎麼向眾仙交代？"

素宵心中澀然，只道:"生死有命，眾仙友豈會怪你。"

淺離微嘆一聲，繞至她面前，瞧著她道:"你這是不願見我么？"

素宵垂頭不語，好半晌才說道：「我將仙元給你，是我自作主張，本是我不對，眾仙友一心向著我，不能體諒你被我百般糾纏，若說了什麼，還請你見諒。」

淺離望著她，欲安慰兩句，情知她必聽不進去，便淡淡說道：「你既知道我不是能被人情所迫的，便該明白我帶你來靈界，並非是覺著得了你的仙元欠了你的情，所以也不必說這些話。」

素宵沒說什麼，只點點頭。她知道淺離一向要跟她劃清界線，這些話她也早聽得習慣了，雖然心中酸澀，也是默不作聲。

淺離見她如此，知她傷心，放柔了聲音道:"你我相交三世，我心裡已將你當作好友，如今你身單力弱，於情於理我都會好好照顧你。"

素宵聞言似有些意動，抬眼瞧了她一眼，遲疑片刻才道:"多謝你。"

淺離對她微微一笑，望望四圍青山，道:"這山脈千里方圓都無人煙，我們且尋一個有人之處，慢慢打探。"

素宵"嗯"了一聲，淺離便帶著她駕起雲來，騰雲之術瞬息便是千萬里，眼見著下面有了人居，淺離便要縱雲落下。

素宵自出來便不願說話，此刻終是忍不住道:"等等。"

淺離瞧她道:"怎麼了？"

素宵道:"靈界不是天宮，你這般直接駕雲來去，豈不是要嚇倒一片人。你既是來查探靈界修仙之人，也該扮作個修士，好歹弄把飛劍裝裝門面。"

"飛劍？"淺離茫然。她還真沒聽說過這東西。

素宵只得解釋道:"靈界的修士在未成仙身前便有許多功法可修習，御劍飛行便是其中最普及的一種，幾乎人人都會，速度雖比不了駕雲，相比凡人卻也不慢了。"

淺離點點頭，道:"靈界的事情我沒什麼了解，看來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素宵道:"當年我做天君的時節，曾遇著過靈界飛升來的人，與他相交了一段時日，對靈界的風土人情還算了解。只是如今數萬年過去，也不知有了多少變化。"

淺離微笑道:"這麼說起來，帶上你倒是方便不少。"

素宵垂頭不語。淺離道:"飛劍我沒有，看來只得尋個無人之處落地，再慢慢走過去了。"

說話之間，已瞧准一處荒野落下。一落了地，素宵便道:"我聽嫦娥仙子說，老君將乾坤袋借了你一用。"

淺離道:"老君說我此去恐有諸多不便，便將乾坤袋暫借了我。我只知道這乾坤袋內自成乾坤，無所不包，便是整個靈界也裝得下。不過我初上天宮，一窮二白，實在也沒什麼能帶的東西。"

素宵瞧了她一眼，心道難道老君就給你一個空麻袋應急不成？說道:"你也沒瞧一眼？"

淺離道:"老君借我這等法寶，我怎好意思當面探看的，後來卻是忘了。"說著瞧見素宵那眼神，不由有些疑惑，便將神識進去探了一探，這一探，頓時吃了一驚。

素宵見她一副懵了的表情，不由露出點笑影來，語聲雖仍有些生硬，卻也露了些情緒，慢慢地說道:"玉帝慈悲，沒將我家產充公，把我的翠微元君府，也是以前的天君府給了我，老君給你這乾坤袋，就是為了將我那仙府帶來靈界，好方便你行事。"

淺離無語，深覺素宵在天宮混得當真不賴，作了什麼大死都有念著她的好，這哪裡是發配，分明是打包到靈界逍遙來了。不過也說不定是天宮眾仙實在受不了她的折騰勁兒，索性把她連人帶府一道扔出天宮，也有可能。

素宵道：「你瞧東南角那閣樓里第三層東邊屋子角落的高桌上有個劍匣，取來看看。」

淺離依言將神識尋過去，果然找到一個青木匣子，神識微動，將東西取在手上。將劍匣打開，只見裡面一把通體雪白微帶瑩光的小劍，長不足一尺。淺離略將法力注入劍身，那劍便自匣中飛出，長到三尺來長，浮在半空中。

這飛劍通透如玉，甚是可愛，淺離撫著劍身，道：「你怎會有這個東西？」

素宵道：「這是那位靈界仙友送與我的。他成了仙自能駕雲，用不上這東西，見我喜歡，便給我了。」

淺離道：「這劍可有名字？」

素宵想了想，點頭，又搖頭，說：「有，我給忘了。」

淺離：……

劍：……

素宵：「嗯，我們該上路了。」

兩人一劍慢悠悠地向著城鎮的方向飛去。淺離不會御劍，權且把飛劍當雲駕了，雖說劍比雲沉了不少，但又不必飛得多快，駕起來也不費勁。

兩人百年未見，素宵本是心灰意冷一心自盡，未料作到這般地步竟都被仙友救活，實是無顏再折騰。

她本想從此與淺離再不相見，自求貶謫靈界，不打算再回天宮，卻不料淺離竟帶著她一道來了。她躲也躲不及，又不知該如何面對淺離，便索性盡量不言不語，不瞧不動，權當自己不存在。

她不言語，淺離卻與她說起話來，一時指點火山水，一時又將瞧見的靈獸指與她看，她哪裡頂得住淺離這般溫言笑語，聽得淺離與她說話，便忍不住嗯嗯啊啊應上兩聲，這麼一說一應，很快便到了一處城鎮。

二人在鎮中隨意走了走，見這鎮子與人間相似，想來並非修士聚集之處。素宵如今乃是靈體，普通人瞧不見她，見淺離孤身一人，風姿清逸不似凡品，自然地便與她保持距離。

人群中只有一個少年主動向她走來，淺離注意到這個人也同她一般，身邊一旦有人經過都會主動避讓。

那少年向淺離略施一禮，含笑道：「姑娘也是來參加三年一度的弟子大選的吧？在下衛舒，冒昧請問姑娘名諱？」

淺離略回禮道：「我姓玉。衛公子方才所言的弟子大選是怎麼回事？我一向居於深山，不曾到山下來過，倒不知道這回事。」

衛舒眼神微亮，笑道：「原來如此。在下便是此地人氏，玉姑娘應該是客，不如我們且到那邊茶樓坐一坐，姑娘有什麼不知道的，盡可以問我。」

淺離自然點頭說好。衛舒甚是殷勤，一路套問她家鄉年紀師門，還主動自報了家門。

淺離一邊應付著，一邊瞧著身邊悶不作聲的素宵，明明剛剛已經有了些精神，這會兒又是一副悶死自己不要人管的樣子。

淺離嘴上說著話，神識與素宵說道：「怎麼了？」

素宵瞧了她身邊的衛舒一眼，道：「那人對你另有企圖，你小心著點。」

淺離不由一笑，道：「你怎麼瞧出他對我另有企圖了？」

素宵瞥了她一眼，聲音平板地說了一句：「誰對你有想法，他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了。」

淺離失笑，「好啦，別這樣，我不會被人騙走的。」

素宵瞄她一眼，不吱聲。

三人進了街上一間頗為敞亮的茶樓，衛舒要了個雅間，與淺離對坐，淺離便拉著素宵坐在自己身邊。

衛舒瞧見她的動作雖有些奇怪，卻也沒多想，仍繼續著剛才的話題，說道：「玉姑娘的二位高堂雲遊去前，囑咐姑娘下山歷練，卻沒有給姑娘講過現今的一些大事么？」

淺離道：「他們二人也是久未出深山，我既沒有問過，他們也不曾與我講過。方才衛公子所說的弟子大選，不知是怎麼回事？」

衛舒道：「是這樣的，各仙派每隔三年會在勢力範圍內設置選拔點，招收靈根飽滿、適宜修鍊的人作為門派弟子。我們洞溪郡屬於雷雲派的範圍，此處叫做青柳鎮，鎮東有一處試靈台，便是雷雲派選拔地弟子的地方。」

淺離道：「如此選拔修仙人才，倒是一個簡便的方法，無論出身如何，只要有修鍊之心，皆可得其門徑，不必苦苦尋覓機緣。」

一面說著，一面對素宵道：「你瞧靈界修仙比人間容易得多，怎麼近萬年來卻沒有一個成仙的，實在是奇怪。」

素宵點點頭，道：「這般篩選法，但凡有資質的，想必都漏不下，每三年一次，整個靈界少說也能有數千人入門，還不算靈獸妖獸等非人修行者，實在不該一個神仙也養不出來。」

那邊衛舒已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說道：「說來慚愧，在下雖自幼便得仙長看中，潛心修行十幾年，卻還只在鍊氣末期，離築基尚差著一步。不知玉姑娘是什麼修為？」

淺離瞧著衛舒雖口裡說著慚愧，臉上卻掩不住自得之色，便猜他這般年歲有此修為已算出類拔萃之輩，便含糊說道：「我資質不甚好。衛公子年紀輕輕便有這般修為，這次應是能順利拜入雷雲派了。」

衛舒道：「只要靈根不是太廢，入門都不難，難的是被收為內門弟子，甚至真傳弟子，若是做外門弟子，非旦學不到什麼東西，還要飽受欺凌，倒不如老老實實回家去，好歹還能性命無憂，衣食不愁。」

淺離與素宵對望一眼，彼此都有些疑惑，淺離道：「怎會飽受欺凌？既入門為弟子，上有師長關愛，下有師兄們扶持，誰來欺凌？」

衛舒嘆道：「玉姑娘你性情純真，不知這世道險惡，弱肉強食。說句不敬的話，如姑娘這般美貌，一旦入了仙門，若無人相護，只怕要淪落到被權勢弟子霸佔的地步。仙門內多少美貌女弟子，若非天資絕佳或實力強大，為生存都不得不以色侍人。底層的男弟子，也只能投靠實力強大的同門，或賣苦力甚至賣命來賺取那一點資源。說起來實在是一言難盡。」

淺離與素宵聽得面面相覷。淺離上上下下瞧了素宵兩眼，以神識與她道：「以色侍人？從這方面來看，你還是頗有前途啊。」

素宵：……

她覺得自從自己掛了一次再見到淺離之後，就有哪裡不大對勁。從前義正辭嚴面對她各種花樣調/戲的淺離，好像開始學會調/戲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