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排戲
「這是劇本,你儘快熟悉,要是沒有意外,明天就拍第六場的戲」范冬雨遞給呂言一沓編訂成冊的a4紙道。
呂言接了過來,看了一眼封皮上「大染坊」三個黑體大字,緊緊的握住,道:「我會的」。
范冬雨又道:「就這樣吧,明天別來遲了」。
他並沒有叮囑呂言要對劇本的內容保密,事實上除了開機發布會上幾個關係不錯的記者外,自拍攝以來根本沒有記者來劇組探過班。
一幫不怎麼有名氣的演員和導演,小投資,任誰也不會有太大的興趣,如果能依靠劇本方面的東西博取關注,劇組當然是樂見其成。
揣著劇本,呂言心潮澎湃地回到了那間不足十平的簡易房,路過一家小販飯館的時候提了碗麵條,又買了瓶二鍋頭,一來慶祝拿到第一個角色,二來是考慮到晚上冷,喝點酒能暖暖身子。
風捲殘雲般的將面吃完,拿出范冬雨給自己的劇本,並不厚,一共六十八頁,先將大背景看了一遍,而後才翻開第一頁,呂言並沒有隻看自己的戲份的部分,而是從頭開始看,遇到自己的台詞,用筆在下邊畫出來。
劇本和小說不同,沒有細緻的環境描寫以及對人物的刻畫,這些都需要演員自己去揣摩的,相比之下要枯燥的多,但呂言此時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因為這是他演的第一部戲。
「雖然出場的次數不多,但看來也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接近九點時,將劇本通篇看了一遍后的呂言想著。
之前一直沉浸在劇本中,還沒察覺,這時看完了,才發覺手腳冰涼,簡易房就這點不好,夏天熱死人,冬天凍死人。
擰開二鍋頭的瓶蓋兒,也沒用杯子,對著瓶口,咕嘟咕嘟喝了一小口,他的酒量不怎麼好,不敢喝多。
等了一會兒,感覺身子暖和了,再次翻開劇本,這次看的比第一遍仔細,是他自己的戲份,每看一段,他都要在腦子想象該怎麼演,偶爾站起身來自己試試,只不過沒有鏡子,他也不知道演的好不好。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時,呂言就起了床,匆忙吃了點早飯,就往劇組趕,掃了一眼,陳大年還沒有到,也就沒和他說這事。
王文傑已經在指揮布置場景,呂言也沒說話,看著其他人都忙著,就和劇組的工作人員一起搬道具。
沒一會兒,一個國字臉中年走了過來,看到呂言,愣了愣神,問道:「小兄弟,哪個組的」?
呂言撓撓頭,笑著道:「我就是看這邊忙,過來搭把手」。
中年聽到這話,神色就有些不大對了,狐疑道:「你不是劇組的?」
雖然周村古城不是拍攝基地,但也不缺一些手腳不幹凈的,順手順一兩件東西,不定就能賣不少錢。
呂言周圍幾個劇組人員看向呂言的神色也不善起來,丟了東西總歸是得有人負責的。
但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敢在劇組這麼多人眼皮底下動手的,多是一些地痞,這幫人別的不行,讓你沒法拍戲還是很在行的。
王文傑這時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看到其中的呂言,叫道:「那個誰.小呂是吧,劇本看了沒有?」
「看了」
「那行,等會兒人來齊了,換衣服,排戲」
王文傑說完走向不遠處臨時搭建的器材室,國字臉中年臉上絲毫不見尷尬,笑著從口袋裡摸出煙,抽出了兩根,遞給他道:「嗨,看這事鬧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來一根?」
呂言接過來,並沒有抽,笑著道:「我也是第一天過來,對了,我叫呂言」。
「哈哈,我是王兵,攝影」
呂言立刻明白過來,這是攝影組的組長,道:「以後還要王老師多多照顧了」。
王兵很健談,擺擺手道:「哈哈,放心好了,別叫老師了,聽著生分,我比你大幾歲,叫王哥就成」,見呂言又要幫忙搬東西,王兵伸手攔住了他,道:「別啦,呂兄弟,你有這時間還是去看看劇本的好,不然導演等會兒該說我使喚他的人了。」
「那我就不給王哥添麻煩了,王哥有事招呼我一聲」呂言也沒有客氣,笑了笑說道。
.。。
這時恰好范冬雨找了過來,問道:「劇本熟悉了沒有?」
「嗯,看了三遍了」
范冬雨點點頭道:「今天拍第六場,等會兒我給你介紹一下和你有對手戲的演員」。
呂言扭頭朝周圍看了看,劇組的演員還都沒有過來,在片場旁邊,找了空地兒蹲著翻看劇本。
雖說王文傑點頭了,但他也明白,自己只是臨時工,只要表現不好,人家隨時可以換人。
差不多九點,今天有戲的幾個演員前後腳的都來了,范冬雨叫了呂言,拍了拍手,見眾人都注意這邊,道;「這是呂言,飾演劇中的周濤飛」。
看著平日里自己只能仰望的幾個演員,呂言有點緊張的微微鞠躬道:「請各位老師多多照顧」。
周圍傳來幾聲善意的笑聲,呂言抬頭望去,正好瞧見侯永笑眯眯的盯著自己,又道:「侯老師好」。
高明見劇組圍了一個小圈子,走了過來,向旁邊的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一打聽,笑著道:「看看,這就是人氣,人家只認識小侯一個老師」。
呂言自然認識這位老戲骨,忙道:「高老師您好」。
侯永走到他旁邊,拍了拍略顯局促的呂言,道:「高老師,小呂第一天來,你別把人家嚇著了」,又轉過頭對呂言道:「別那麼緊張,以後在劇組我罩著你」。
「喝,這就開始拉幫結派啦,小心導演給你小鞋穿」
「哈哈」兩人的打趣讓呂言初到的不安消褪了不少,混跡了不少劇組,見慣了前輩給後輩臉子看,因此自打一開始就很謹慎。
侯永這時才想起來,道:「對了,我想起來了,今天咱們好像還有對手戲呢」。
「嗯,我第一次拍戲,還要請侯老師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侯永笑嘻嘻地道。
劇組除了侯永,基本上沒什麼大牌,甚至就是侯永本人也是在一二線之間徘徊,但並沒有多少人將侯永的話當真,一個新人,大家也就是打趣一下,以後能不能再見著還是兩說。
范冬雨又介紹了一番其他人,低頭看了看時間,道:「小呂第一次來,先排排戲,第六場第二條,侯老師,小劉,不忙吧」。
「不忙不忙」
呂言一轉頭就看到旁邊侯永後邊的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剛剛已經知道他叫劉奕君,在戲里演趙東初,這一條里也有他的戲份,和他握了握手道:「劉老師你好」。
劉奕君笑了笑,「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侯永轉過頭來,問呂言:「台詞都記住了吧」。
「記住了」
幾人走到已經布置好的餐廳當中。
呂言稍微站的靠前一點,見兩人都準備好了,道:「陳廠長,趙廠長,咱今天是中餐還是西餐?」
侯永擺手道:「中餐西餐先往後放一放,咱先改改口,濤飛老弟,從我第一眼看見你呀,就打心眼底里喜歡,說書的說過,這人寧生窮命莫生窮相,一個人看著另外一個人順眼這就叫緣,咱今天這麼著,我比你大十歲,你叫我六哥,我叫你濤飛,你覺得怎麼樣?」
呂言微微驚訝,不知道是不是本色出演,侯永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很到位,有種教科書般的感覺。
呂言忙道:「陳廠長是印染界的傳奇人物,濤飛初入此道,就與前輩兄弟相稱,濤飛覺得不妥。」
范冬雨站在王文傑旁邊,看著依舊在走戲的三人,問道:「怎麼樣?」
王文傑沒有評價,道:「再看看」。
侯永笑眯眯地道:「買賣是買賣,兄弟是兄弟,咱就這麼著,你要是不同意呀,我就幫著上海林祥榮來辦你。」
呂言苦笑了一聲道:「好,那我就叫你六哥了,來,六哥坐」。
三人坐了,演趙東初的劉奕君說話了:「濤飛,你剛認識六哥,時間不長,等時間長了,你就會想他,我現在就是這樣,幾天不見六哥,心裡覺得沒底了,到他廠里轉一圈,喝口茶,說幾個笑話,嘿,心裡一天都覺得豁亮。」
呂言面帶艷羨之色:「我是真羨慕你們兩個廠的關係,既是同行,還相處得那麼和諧」,語氣稍稍頓,聲音略微高了一點:「對了,六哥,還沒說呢,中餐還是西餐?」
「你不是還有一朋友嗎,等他來了.。。等他來再說吧」侯永張了張嘴,笑了,道:「你看我這,忘詞了」,頓了頓,好奇地打量著呂言道:「不錯啊,這語氣拿捏的,上戲畢業的」?
呂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是」,但也沒說是哪的。
高明和劇組的另外一個副導演梁古進站在一旁,看完了,梁古進道:「這年輕人路子有點野啊,有點學院派的影子,但又不全是」。
高明想了想,轉頭道:「有沒有覺得像一個人?」
「嗯,誰啊」?
「葛優」
「嘿,高老師您這話有點過了吧」
高明笑了笑,沒有說話,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雖說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在表演時過於刻意,但只是聽台詞的話,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王文傑看著正在說話的幾人,猛抽了口煙,一邊吐著煙氣,一邊招呼范冬雨:「等會兒把合約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