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黯然神傷,前塵往事
清晨,朝陽透過稀薄的白雲,照在人的身上就如同沐浴在溫泉之中,毛孔舒張,令人愉悅舒坦。
山上的楓葉被秋風染成了紅色,夾在蒼翠的山林中,好象是一幅油畫,在山間石縫裡,金燦燦的桂花開了,香味撲鼻而來。山頂兩塊大石上撲崖而出,一高一低,石上坐一老一少兩人,兩腿自然合盤,左腳向內,右腳向外,雙手自然合攏,並端坐凝神內視,兩眼微閉,留一線之光。
約莫一個時辰后,少年左手向胸前緩緩劃出一個圈,收于丹田,右手跟左手一樣劃出一個圈后,收于丹田,雙目慢慢張開,目視朝陽,長長的吸氣收入體內,看了一眼禪坐於自己一旁的老人,然後微微一笑,兩手輕輕一按大石,身體微微一動就從大石上跳了下來,立於石下靜候老人運功結束。
老人一頭蒼白的短髮,一臉滄桑的皺紋,臉色暮色灰暗,突然之間,胸口劇烈起伏,臉色瞬間變黑變紫。
「爸——」
少年臉色焦急,神情劇變,雙腳微微一曲,跳了上來,很快的再老人身後盤腿坐下,左手掌貼住老人的後背,正欲運氣幫老人運功。
「噗——」。
老人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慘淡的血珠點點從老人嘴邊滴下。
「天兒,不用幫我運功了。」
少年樂天找出一塊毛巾,幫老人檫去鮮血,扶著老人緩緩地站了起來,然後慢慢的從大石塊上下來,扶著老人坐到輪椅上,慢慢地推著他,延著山路下來一路行一路嘮叨。
「天兒,爸爸無福啊——,三清決這樣的仙笈修鍊不了,正印證了沒有緣分啊,命里無時,強求不來啊。」
老人一臉無奈,遺憾的用手拍了拍輪椅的扶手。
樂天眼眶含淚,默默推著車子,沒有接話。
「爸爸,每次運功的時候感覺生命能量就像風一樣灌進來,精神頭舒暢的不得了,但是身體就像一個千瘡百孔的破罐,兜不住到處漏啊——。」
老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哎,爸爸自己能夠感覺的,我時日不多了,我——,我就想多活幾年,還想看著你結婚,生個孩子,太貪心了,剛才我強行修習了第三訣枯木逢春,命中注定豈可強求,剛才那口心血一吐,爸爸可能熬不過十天了。」
說完老人便沉默不語,這個情形已經發生好幾次,老人一直在掙扎和煎熬中,一次次嘗試,希望能夠堵住不斷從自己身上「消逝」的生命。
老人所說的「三清訣」,也就是樂天一起修鍊的先天法訣,得於一次偶然的妙手空空,一直令老人有一種福澤大運臨身之說,只因這「三清訣」太過匪夷所思。與之前兩人所修習的側重強身健體的武功不同,有增補先天元陽之功,有固本延壽之效,這就是傳說中的仙家法決啊。修鍊之後,確如老人所估想,給兩人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年老人身受重傷,舊疾一身,早已近油盡燈滅、氣機枯竭,沒想修鍊了「三清訣」,論是多活了4-5年。
樂天修習了「三清訣」后,眼裡的世界與之前的世界已然大不相同,自己總能夠看到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比如縹緲虛無的生命,在樂天眼裡可以通過臉色反饋過來,甚至那種觀臉色而知時運的事情,也能窺知一二,「觀印堂而曉禍福」,對於自己的養父的情形樂天很清楚,這十天已經是極為樂觀的估計了。想到「三清訣」一種無力和惆悵湧上心頭,「三清訣」樂天一開始就修鍊的一帆風順,進展神速,早在2兩年前就達到了先天,在築基這一關卡止此不前,按著「三清訣」的提示,調用天地之元氣,疏通一下老人的靜脈,不能說手到病除,再活十年八年不在話下,哎——。
樂天默默無語,淚水在無聲中匯成行。
幾天後,老人帶著遺憾也帶著幸福安詳的走了。
辦完老人的喪事後,熬了幾個通宵后,縱是鐵打的身體,精神也已接近崩潰的邊緣,靠著桌子;樂天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桌上擺著他養父的遺像,相框中的老人慈祥、和藹、可親。
樂天養父原名趙小樂,出身農村,年輕的時候好勇鬥狠,一場鬥毆后被關進了牢里,受傷一方提出了高額的賠償要求,其實在那個動蕩而又激情的年代打架很平常,傷了人一般賠點錢基本都不會有什麼事,」民不告,官不究「。但是找遍了他所有的「窮親戚」之後,愣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
趙小樂懷著一種極度悲涼的心情坐完了這五年監獄,出獄后,自己的泥土房因為沒人照料,早已坍塌,只好借住於村子里的族人和親戚的家裡,親人的冷言冷語,比任何的傷害還要痛苦,趙小樂待了一個月不到,發現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已經到了人見人厭的地步。
趙小樂不吃不喝的在村子口一塊大石頭上獃獃的坐了三天,第三天悄悄的離開了這塊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土」,離開之前跑了一趟派出所,要求把自己的名字改為樂遭遺,接待的民警沒有同意,說這有違和諧社會的宗旨,把這「遭」改成了「朝」,要是不同意就不予辦理,無奈之下只好屈服。他就帶著這本新辦的身份證從此浪跡江湖,改了名后的樂朝遺依舊為人仗義、樂善好施,愛打報不平,一次偶然的機會,在打工的工地上,救助了一位受傷倒地的老人,所謂無巧不成書,這次救助就像是射鵰英雄傳里寫的穆念慈邂逅洪七公的故事翻版,老人被救過來后,帶著樂朝遺回到了一座深山的破廟裡,在那裡傳了他一身神偷本領。下山後,樂朝遺憑著他超強的神功活的逍遙自在,自喻為江湖大俠,好劫富濟貧,快活了大半輩子。
一次偶然的機會,原本是打著黑吃黑的念頭,樂朝遺跟蹤當地的「鬼鬼祟祟」纏頭幫進了他們的總部,發現他們正在殘害幼兒,就是為了讓這些身殘的孩子出去乞討給自己賺錢,當下義憤填膺,悄悄地把那個還沒有受傷害的還在襁褓中的樂天偷了出來,按老頭的話,當時就是突發念想,希望將來自己年紀大了,好膝下有人送終,出門時,未想樂天醒了,哭聲驚動了纏頭幫的幫眾。
樂朝遺急中生智,伸出自己的手指放進孩子的小嘴裡才不哭,望著孩子滴溜溜的圓圓大眼,稚嫩的小手抓著自己的乾裂、老繭布滿的大手掌,因為飢餓正在用吃奶的勁道吸允著自己的手指的孩子,樂朝遺彷彿置身於十月的沙灘,沐浴著陽光,連心都是暖洋洋的,老人突然暗暗發誓,就是丟了自己的命也要讓這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強敵林立命不旦夕之下,老人豪氣洋溢胸膛,徒手攀上房頂從屋頂上離開,不知道跑出了幾條街,在他認為已經安全的情況下,往下攀爬的時候,反而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來,為了不讓孩子受到傷害,樂朝遺硬是讓自己墊在了下面,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把他摔暈了過去,後來幸好被人救了,不然兩人都沒命了,只是當樂天問及是誰救了兩人,老人吞吞吐吐,每每跟樂天講到這裡,老人面色凝重,目視這遠方,能夠木木得呆坐上半天。
為了躲避纏頭幫的搜查,老人硬是咬牙忍受著傷痛的煎熬,愣是沒有去醫院看醫生,正因為如此老人不只是腿殘了、瘸了,還留下了一身的隱疾,上了年紀后時不時的嘔血。後來老人帶著樂天輾轉來到了這裡,投了一些錢開了一個小廠,生活漸漸的步入正常,還給樂天上了戶口,老人原本想給樂天取名天賜,在登記戶口的時候最後改成了樂天,寓意他能夠天天快樂。
樂天的學習成績一向名列前茅,但同學關係卻一般,沒啥好朋友,這也與樂天的家庭情況有關,過早的成熟,在同學眼裡就成了另類,按樂天的想法同學們玩得聊得都非常幼稚,沒一點興趣,樂天的興趣就是讀書和修鍊,老人把神偷功夫也傳授給樂天,按老人的意思,我們不偷好人和普通人,反正天下惡人和壞人不少,偷他們的不會遭天譴。
有時候,樂天忍不住會問,「爸爸,你後悔救我沒有,如果不救我你會是另外一種生活!」
老人笑著摸摸樂天的頭,「不後悔,如果後悔了哪裡找一個這麼好的兒子啊,這是天意,生你的親身父母都沒能有這個福分,而我強奪天厚,就該我付出一條腿的代價,孩子,不要有恨,也不要有怨,如果將來有機會記得要認祖歸宗,沒有一個父母願意拋棄自己的孩子。將來有你給我送終,爸爸覺得值了!」
樂天抱著老人流了好久的眼淚,一直到老人實在受不了自己身上被淚沾濕了的衣服。
上了高中后,樂天的另類落在了班主任眼裡,經過一番了解后,經常中午吃飯的時候,邀請樂天到自己家裡吃飯,周末時常邀請樂天做為家庭一員出去郊遊或是聚餐。逐漸的樂天融入了班主任一家,人也漸漸的開朗起來,跟班主任的女兒張慧也成了要好的朋友。
樂天高考結束的那天,樂朝遺從樂天嘴裡知道他發揮很不錯,有希望進入華夏最高的學府的時候,晚上老人各種舊疾一起發作,含笑離開了人世。
老人走了后,樂天傷心欲絕,班主任任小娟幫著樂天給老人火化和下葬。
之後的幾天,樂天一直把自己關屋裡,不怎麼吃也不怎麼喝,幾天下來,頭髮已亂成一團雜草,今天原本是老人的頭七,按照鄉下的風俗應該有很多的親戚好友來送送,結果整個屋子就樂天一人,上午樂天抱著老人的遺像喃喃自語,一會哭一會兒笑,以至於心神恍惚,最後趴桌上昏睡了過去。
一陣風吹過,桌子上的一個信封和一頁薄薄的信紙被吹落於地上。
「吾兒樂天親啟:
天兒,你一直問我,問我們被誰所救,那是一段讓爸爸難以啟齒的往事,唯恐未語淚先流,只好把它寫在了這封信里,縱有千言萬語,待你找到了她一併揭開,如若找不到她,那就讓這一切化作張已被撕下的書頁讓爸爸帶進黃土,別掛別念,命該如此!
她叫趙慧霞,身份證號:xxxxx19580708xxxx。但有所求,看在爸爸的份上,儘力幫她,滿足她。
樂朝遺淚別!
」
偌大的一幢房子寂靜無聲,突然而來的電話聲顯得格外的刺耳。
「嘀鈴鈴——。」
被電話驚醒后,樂天扶著自己隱約發疼的腦袋,發了一會愣,找回被吹落到地上的信封和信紙收好后,才過去接起電話,打電話的正是班主任任小霞。
「樂天,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別餓壞了,要不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
樂天搖搖頭,沙啞的聲音道:「不用了,我等下出去吃點。」
任小霞頓了頓道:「嗯,好吧,千萬不要吃飯啊,你再作踐自己,樂叔叔在天堂也會心不安的!」
「嗯!」
樂天站著一會,就覺的頭暈,想似餓的太久了。
桌子上相框里的老人一如既往的慈祥的看著樂天,好似在關心著他,樂天抓了抓頭髮,淚水已開始不斷的流淌。
樂天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大風呼呼的吹的門窗嗡嗡作響。樂天先給自己沖了一個澡,對著鏡子開始梳理頭髮,鏡子里的樂天臉色蒼白,黑黑的眼袋,一副病怏怏的模樣,然後往褲袋裡塞了點錢就出門找個餐館吃飯。